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酥,甜沁有意无意提起她得照顾晏哥儿的功课,想早些回府。
咸秋疑道:“晏哥儿乖巧刻苦,又有西席先生教导,用得着你这亲姐姐盯?”
甜沁似乎为难了下,解释道:“二姐有所不知,晏哥儿遇事爱钻牛角尖,钻研学问几天几夜不睡都是有的,我得回去督促着。况且,总在府上叨扰姐姐姐夫,我也难为情。”
咸秋轻扯了下嘴角,“傻妹妹,姐姐和你谁跟谁。”
甜沁不理,依旧兜圈子,话里话外想回余府。咸秋听出她言外之意,沉默了片刻,她着急回府怕是想找那个西席先生相会。
“好,既挂念弟弟,二姐答应你。”咸秋体贴说,“下午和母亲说尽快带你俩回去。”
甜沁闻此,方轻轻笑开。
苦菊闻自己也要被带回家,对甜沁这庶姐腾出一股无名火。
甜沁要回便回,凭什么连累自己?
临走前姨娘说了,这次得好好表现,亲近姐夫,谢家将在庶女中选一位贵妾。
悄无声息中,苦菊对处处压一头的庶姐甜沁多了一层厌恶,几乎到憎恨的地步。
翌日,何氏带两个庶女回府。
咸秋往马车上塞了不少珠玉宝货,蟹粉酥也用油纸层层叠叠包了许多。
何氏见了:“你夫婿给你请的厨子,你自己留着享用便好,做什么浪费出去。”
咸秋体谅一笑,“蟹粉酥两个妹妹都爱吃,母亲闲暇时候也可以垫肚。”
何氏嗤之以鼻:“我才不爱吃。”
顿了顿,“那庶女想回去,你就巴巴赶娘亲回去,余府主母威严何在?”
“甜儿在谢府避之不及,像躲着谁似的,我不好硬留她。”
咸秋拉何氏到一旁,轻声道:“这件事女儿考虑了,甜儿着急回去,恰恰证明内心深处对夫君没有非分之想,我心里对甜儿的印象还比苦儿好些。”
何氏瞪了她一眼,“又是这套说辞。你想清楚,甜沁那丫头老想着西席先生,将来如何安心做妾?”
咸秋神色黯了黯,规避着说:“还是看夫君的意思吧,夫君对谁都冷漠。”
何氏叹息,劝也劝不住,知她满心想选个没威胁的,不想分夫君给旁人。
“你好好考虑,这事得斟酌。”
何氏先上了马车,苦菊也不情不愿上了马车。
甜沁走得最晚,她在谢宅的居所最远,临走前与咸秋道别,晨风中发丝凌乱,看见满车的珠玉宝货和蟹粉酥。
咸秋淡淡笑,替她抚平鬓角:“你姐夫一早给你们准备好的,他今日有事不在。”
甜沁讶了讶,随即弯成枚月牙:“多谢姐姐姐夫。”
咸秋道:“有空要常来。”
甜沁应下,一行人坐马车离开。
咸秋一人站在原地,默默思索着妾室的人选。无论如何,不能选勾引姐夫的。
……
余宅因在京城新落成,比起谢宅的气派逊色许多,占地仅有后者的四中之一。
谢门那位家主是真正懂园子的,拙朴而不工巧,花窗青瓦,品茗独坐,干净透风。
而余家大老爷余元,是个净会攀附钻营的,靠长女酸枝当了皇后才发迹,余园里种满了富贵牡丹,大石狮子,俗不可耐。
马车落定,余元颇为奇怪,说好往谢府赴宴五日,怎么三日便归?
何氏面色铁青,请余元往书房详谈。
甜沁和苦菊则各回各院,收拾行囊。
苦菊见甜沁的蟹粉酥比自己多些,无形间又添了嫉妒和阴暗,掐碎了指甲。
甜沁得到了更多的礼物,怕是咸秋二姐姐更中意甜沁做妾。
“本来二姐姐还要留我们几日,甜沁非撺掇着回来。这次选贵妾,二姐姐身体不好若哪一日抱恙,妾室扶正的可能性都有。”
姚姨娘听得眼皮一跳,急忙呵斥:“住口。敢咒你二姐姐?若被人听去……”
苦菊哑巴似地熄灭。
姚姨娘见周围没人,叮嘱:“你这孩子心肠太直,得学学甜沁那丫头,越想要,表面越装得不想要。”
甜沁这头草草安顿之后,绕过飞泉喷薄的小石潭径直来到余府私塾。
晏哥儿很早就知道三姐姐回来,雀跃着来迎,姐弟俩抱在一起。
“二姐姐,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甜沁溺爱:“有,挺多呢。”叫朝露和晚翠把谢府的蟹粉酥拿来给晏哥儿。
晏哥儿馋得不行,忍住摇头:“得下了课才能吃,弄油书卷先生要怪罪。”
甜沁没来得及说什么,私塾走出一青衫书生,足登木底鞋,头戴白纶巾,文质彬彬一身干净,拜道:“二小姐,小生有礼。”
许君正。这个名字蹿进脑海,险些湿了甜沁的眼眶。前世她和他被一杯药酒活活拆散,她做妾,他吐血,临死前没见最后一面,他坟前空荡荡插了她最钟爱的桃花。
她悒郁低伏的眼神,躲闪着:“许先生。”
晏哥儿爱戴先生,甜沁请许君正用蟹粉酥,许君正吓得惊恐,连连推诿。
在私塾这样清净的读书之地吃油腻之物,有辱斯文,他着实做不出来。
“晏公子请独用,用罢了再净手读书。”
许君正和谢探微一样专研儒经,当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入仕必须学儒,学识渊博者佩青绶紫绶和弯腰捡草那样容易。
可许君正不如谢探微那样名望播撒于天下,他只是个穷举子,惯来靠死记硬背,对经学体系的研究很浅薄,处处透着漏洞。
三年前春闱,他名落孙山。后他一直给余府当西席先生,边赚束脩边读书,准备今年春闱再试一次,不甘明珠暗投。
热风扑打着心扉,甜沁眼里只有他,夸道:“许先生是天才,今年必中榜。”
许君正谦虚推诿:“哪里哪里,天才不敢当,若论起来贵府姐夫才是真正的天才,为天下儒生的老师,小生一直崇拜渴慕。”
甜沁脸色唰地白了。
睽别两世,许君正已不记得与她的情意了,满心满眼对读书的渴望。
她呵呵而笑,停盏不饮:“许先生聪慧,何必妄自菲薄,非求他人指点。”
许君正眼底簇起火苗:“三小姐有所不知,莫说得谢师指点,便是因缘际会一邂逅,已是毕生不可得的幸事了。”
谢探微在民间声望极高。
当初许君正原本能选更风雅的人家当私塾先生,来俗不可耐的余家,因为余家二女的夫婿是谢探微——成圣的师法楷模。
若能得谢师指导,真应了那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
甜沁如寒凉刺激皮肤,后知后觉昨日谢探微那句“本该亲自教习晏哥儿读书”的份量。
原来,天下学子被他指点一下,已是毕生吹嘘的资本,官运就此亨通。
前世她只是他一个妾,笼闭后宅,不知他在外有如此兴隆可怕的声望。
许君正当然没厚着脸皮求甜沁引荐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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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姐夫,毕竟至亲的晏哥儿,都没得到那位的亲自教习,他只是一个外人。
甜沁不愿多提那人,刚想找个话头错过去,听晏哥儿拉着她裙摆,奶声奶气:“晏儿也要姐夫教,要姐夫教。”
她不禁一笑,把他唇角蟹粉酥渣滓擦干净:“小孩子家净偷听大人说话。”
许君正在旁温和赔笑,也不敢讲出让谢师教导更有利于晏哥学业的话。
毕竟,谢余两家仅是表面和睦。
晏哥儿吃得浑身是油,叫嬷嬷抱去洗漱去了。玉影彤庭中,初春四下虫鸣唧唧,花影在壁,剩甜沁和许君正一男一女。
虽说在圣洁的私塾学堂,未婚男女单独相处有种难以言说的变扭感,儒家讲“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许君正起身要告辞,甜沁却有意留他,刻意询问起晏哥儿近来功课。
他答:“一切都好,小公子肯学肯吃苦,一点即透,偶尔疑难也能克解。”
甜沁心不在焉听着,附和两句,又张罗着亲自检查晏哥儿的文章。
春光透过树荫勾勒出复杂剪影,早春的桃花落了,飘了一瓣在她肩头。
她垂着鸦睫,神态专注,偶尔翻页。
许君正情不自主地凝视了会儿她,如梦初醒,匆匆挪开眼。
内心深处,好像不那么着急走了。
……
谢府。
冬残春来,松涛阵阵。
落于后院老破小茅屋寒酸破败,潮湿的木头散发着春雪后的腐败气息,木色已旧,与谢宅别处的明亮清洁格格不入。
“嘎吱——”
谢探微独自一人推开那扇门,人去楼空,空洞洞的,荡满了萧瑟的凉风。
小榻还在,炭火盆还在,残余着墨迹,一景一物皆如前世的样子。
瓶上插着一枝素馨,却已经枯萎了。
隆冬,这里一定很冷吧。
他坐在了小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被褥,仿佛空气中还荡漾着她的味道,有个谁还躺在这里,患着病吐着血,可怜巴巴含泪说,姐夫,好冷,我好想你,今夜你要陪我。
室内一片晦暗。谢探微抵了抵额角,前世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但现在是今生了。
他以为她会一如既往,没想到她变了,连虾须镯也要扔,连喝杯茶也要藏心思。
昨日相见,她眼底有某种新鲜而明亮的东西,和前世显然不同了,甚至让他看不懂。
瞧她那副样子,是还拥有前世记忆,耿耿于怀,还在……怪罪他?
当年余咸秋无子,他给足聘金,她为妾生子,天经地义。后她冒犯主母,在府邸屡生事端,纵容婢女偷窃,他也没计较。
他并不欠她。他只是不爱她罢了。难道不爱就是亏欠,不爱,他就有罪了吗?
他确实不爱她。
她死于血崩,福薄命薄,之后他厚棺厚葬了她的,仁至义尽。
她现在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既然她急着要回余府,费尽心机躲避他,那就不见,无所谓,没人稀罕。
“主君,您要的东西捞回来了——”
薄薄的门扉外,侍卫赵宁恭恭敬敬,将那只被丢入水的虾须镯呈在绒布上。
谢探微信然拿起那只镯子瞥了瞥,珠玉闪烁着冷光,依稀还残余她细腕的温度。
“包好。送回余府去给三小姐。”
他轻轻笑了,已经能想象到余甜沁看到这只虾须镯时的惊恐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