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南姝的尴尬顿时消了不少,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护短和温和。
“崔常在是本宫的陪嫁丫头,也是本宫宫中的小主,本宫自是护着她还来不及,怎会苛待于她?”
祈妃刚想反驳,皇后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这样唇枪舌战,哪有一宫之主的气度。”
目光转向云熙时,眼底添了几分玩味,“本宫看这位崔常在,就很好——听说常在晋封,圣上赏了不少好物与你,相信韶贵妃也为你添置不少。”
目光落在崔南姝渐渐沉下去的脸上。
她不给这贱婢一顿好打便不错了,还赏赐?
“这样,本宫见你鬓边簪着素银梅花,定是喜爱,便将陛下赐的点翠小梅花簪赠给小主吧。”
说着,皇后抬手示意桂嬷嬷取来锦盒。
盒盖打开时,满殿都亮了亮——
那簪子通身用南国独有的“雨过天青”翠羽掐丝,花瓣边缘描着细如发丝的赤金,花心嵌着米粒大的粉红碧玺。
正是皇后生辰时,陛下赠的珍品,阖宫上下只两支,另一支还在太后的妆奁里。
云熙心头一动,忙双膝跪地,双手接过锦盒:“嫔妾谢皇后娘娘赏赐!此等贵重之物,嫔妾万不敢当……”
“让你收,便收着,”皇后笑着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推辞的温和,“你替陛下解闷,替后宫添了份和气,受得起这份赏。”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静了静。
所有妃嫔各有神色。
有的眼底藏着嫉妒,有的则悄悄打量云熙,想看看这新晋小主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帝后这般另眼相看。
云熙谢恩起身时,恰好对上皇后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单纯的喜爱,倒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意儿——
她心里顿时明了:皇后这是在“添柴”,想看看她能不能接住这把火,能不能在后宫的风浪里站稳脚跟。
可笑前世,自己却总是沉浸在皇后的宠溺中,无法自拔。
看来前世,还是蠢笨了些。
这世道,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袒护。
皇后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又转向众人,语气陡然沉了几分,带着六宫之主的威严。
“后宫中的女人都是替陛下分忧,哪分什么你我?如今崔常在入了圣上的心,本宫自是欢喜。尔等莫要整天只知道耍嘴皮子功夫,多向新人学学,如何讨陛下欢心,又有何妨?”
“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众人忙齐齐躬身应道。
祈妃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却又不敢有半分违逆。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抬手翻了翻案上的宴饮章程,语气恢复了沉稳。
“今日召集大家,是安排三日后中秋宫宴的相关事宜。”
“……”
皇后有条不紊地安排。
云熙则默默退到一侧,她知道,皇后这把柴添得正好,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平静了。
果不其然,她跟着崔南姝刚跨进广乐殿的大门。
就见内侍们笑呵呵地分站两列,手上捧着鎏金托盘,见主子来了,便瞧着锣,喊着响亮的口号——
“新登常在享荣光,三胎四胎福满堂!
“新登常在享荣光,三胎四胎福满堂!”
…
接下来,喜庆祝贺的话,更是像不要钱似的张口就来。
是祈妃宫中的內侍!
祈妃赏的缠枝莲银盒、兰昭仪赏的玉柄团扇……
连西六宫那几位素来跟崔南姝面和心不和的小主,都遣了内侍送来礼盒来。
却不是给崔南姝的。
而是专门给云熙的。
祝贺她这个新晋小主。
崔南姝站在殿中,鬓边累丝金步摇晃了晃,稳稳扶住庄嬷嬷的手。
恨不能把这些人的舌头通通拔掉!
她深吸一口气,终究把那口涌到舌尖的火气给咽了回去。
只端起茶盏抿了口。
茶早凉透了,她却没尝出半点儿味——
后宫中的女人,谁又见得谁好呢?
这些人贺的是云熙,可踩的是她的脸面。
最好再来个狗急跳墙,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云熙自然明白。
这些个娘娘小主没打算真心待她好的,只不过借着这件事来给崔南姝添堵罢了。
看着自己的宫女逐渐起势,更显她的落寞。
云熙没有欣喜,也没有着急。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才好。
可看着崔南姝憋气的样子。
她真的好开心!
往殿内扫了一圈,这些内侍就像看不到崔南姝的脸色一般。
小嘴叭叭个没停。
良久,目光落在晚棠身上时轻轻顿了顿。
晚棠立马会意,上前两步对着内侍们福了福身,塞了几个荷包给他们。
“劳烦各位公公跑一趟,此番恭贺,我们小主已经收下了,也祝娘娘小主们,所盼皆成。”
说着就要引小禄子、小八往内殿送。
那些礼盒看着光鲜,里头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凑数东西。
送过去,是给崔南姝递台阶,也是堵旁人的嘴。
“慢着。”崔南姝突然急呵,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这是旁人给你家小主的东西,本宫还瞧不上眼。抬去常安院,别脏了本宫的地!”
小禄子和小八对视一眼,脚步都带了点迟疑,终究还是应了声“是”,捧着礼盒往云熙的常安院去了。
等殿里只剩几个人,崔南姝才慢慢踱到云熙面前。
上下打量着晚棠,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嘴角勾出抹冷笑:“姐姐如今也是有位分的人了,怎的身边就跟着这几个歪瓜裂枣?传出去,倒显得本宫苛待了你。”
云熙垂着眼,她怎会听不出来?
崔南姝想换她的人罢了。
没等她接话,崔南姝已经坐回主位,指尖漫不经心地拨着茶盖。
“今日在坤仪宫,你还算识趣,没给本宫惹麻烦。你我如今都在广乐殿,也算一条船上的人,本宫就不跟你计较从前的事儿了。
白芷、彩秀,你们俩往后就去常安院伺候小主,仔细些,别让人说本宫不念主仆情分。”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是,奴婢遵命。”
白芷和彩秀一齐跪下行礼,显然是早有预谋!
是伺候,还是监视?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
彩秀抬眼时,眼底的怨毒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