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倪筱为什么恨她?她们明明只在几年前见过那一次,后来她跟了倪络,几乎每天都在杀人,连倪筱还活着的消息都不知道。
倪桑只思考了一瞬这个问题,发现想不明白,便作将之抛到脑后。反正对她没有什么威胁,倪筱在她看来太弱小了。
可她又摆脱不了倪筱。奉师傅之命,她日日要带着倪筱一同完成任务。
倪桑并不喜欢。第一,倪筱总是用那样的目光总看着她,第二,倪筱杀人以后总喜欢做一些无用的事。
又一次深夜,在倪筱将目标的双目剜出,准备恶趣味地塞回尸体口中时,倪桑双指中射出一根银针,一下扎进倪筱的手腕儿,倪筱吃痛地吸了口凉气,手中鲜血淋漓的眼珠子掉落在地。
倪桑冷冷地看她一眼,说道。
“不要做多余的事。”
“多余?”
倪筱拔出手腕的银针,充满恨意与怨毒的眼神看着倪桑,却笑着说。
“师姐,明明最爱做多余事的人就是你。”
倪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懂她何时做了多余的事。她不想再跟倪筱多说一句,转身便走。
倪筱像一条蛇一般缠上来,紧紧地咬牙在她身后,用那种轻佻的语气道。
“师姐,大家都说你会是少主呢。”
“所有人都说你……天赋异禀,是假面河的第一天才,百年难遇。连我的第一个师傅也每日都这样说,她说明明我和你是同一批孩子出身,却连你的脚后跟都赶不上。”
倪筱的每个字都应当是夸赞,却听着尤为刺耳。怨气和恨意蕴藏在每一个字上,拼命地从倪筱的嘴中窜出来。
“所以呢?”
倪桑在城墙的边沿停下,黑夜拖起她沾着鲜血的黑袍下摆,居高临下地看着倪筱,淡淡道。
“这就是事实,不是吗。还是说,这就是你恨我的原因?你想杀了我吗?”
“杀了你?”倪筱失笑,摇了摇头。
她怎么会杀了她呢。每当她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一次又一次昏倒在冰冷的雪地或者水中,每当她想要解脱想要就这样死去时,她总会想起倪桑。
那个曾经弃她于群狼之中,夺走她被倪络选中的机会。又日日被用来与她做比较的天才倪桑——始终像鬼影一般缠着她。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甚至倪桑可能都不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每每想到这个可能,倪筱都会让自己挣扎着醒来,似乎未被倪桑记住比死亡更让她害怕。而每一次如此反复,她都要多恨倪桑一分。
似乎这样她才能继续活下去,她要恨她,要全心全意的恨,要将所有的不如意归结于倪桑。
她说,“师姐,我最在乎的就是你。”
……
“不可能,唯独这件事不可能答应。”
“掌门!这是最好的机会,难道我们就活该要一辈子在这北地……”
倪络那飘渺的声音竟也有急促的时候,她枯瘦的影子映在窗上,对面那个端坐在案牍之前,手持折扇的就是如今假面河掌门,也是她的亲姐姐。
“阿络!”
门内响起一声沉重的怒呵,砰的一声,那上锁的门都被凌厉的风劲儿撞得噼啪作响。
“我门的师祖乃莱国罪人,如今又做得是杀人的生意,如何重回京城?莫要痴心妄想。”
“但这可是那位大人的承诺!我们只要为她做事,她便让假面河可重回临溯城,难道整个莱国还有人敢忤逆她不成。”
“此事没得商量,倪络!你太年轻,容易轻信他人!天底下没有这样好的事,给皇族当狗也没那样好当的。假面河如今在江湖上已有一席之地,有银钱赚,也还算自由,有何不可?”
“我……”
倪络还想说什么,却被掌门打断。
“算了,不说这个,我跟你提过让倪桑那孩子当少主的事,还需一个试练,你作为那孩子的师傅,可有想法……”
莫听莫问,莫听莫问。倪桑站在门外,直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时才意识到自己听得太多。她后退了百余步,直到掌门与师傅的声音变得模糊才停下,她站在窄窄的地道里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如地穴中的一块钟乳石,一动不动。
大概一年前,有一位奇怪的女人拜访了假面河。
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假面河真正的入口,也不知道她何时出现的。倪桑记得那只是极其普通的一天,女人像鬼一般突然出现在假面河的大门前,带着面具,手持一柄骇人的斧钺。
满门竟无人敢拦,那女人就步步翩然地走到掌门与长老面前。
那日,不知道她与掌门还有包括倪络在内三位长老说了什么,掌门盛怒,高声大骂她居心叵测,让她滚出这里,永远不要再来。
“刚刚我说的话都作数。”
那女人被驱逐出门,却无比从容的回头,竖起一根手指抵住嘴唇。
她的眼神好似蛛丝,黏连勾缠,又让人深感畏惧。倪桑虽也在场,但完全不敢抬头与那个女人对视。
女人的视线扫过站在最前的假面河掌门,最后却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后那位与其相似的面孔上。女人缓缓启齿,带着笑意。
“……如果你们想要改变主意,我随时欢迎。这北地如此之冷,也该换个暖和的地方呆着,是不是?”
这人根本没有将假面河放在眼中。
“做梦!”掌门更加生气,牙齿咬得嘎吱作响,生气的拂袖而去。
其余的长老皆跟上掌门的脚步,唯独那个与掌门七分相似的人站在原地,神色莫测地看着那个奇怪的女人。
“倪络!”掌门生气地大吼一声,倪络才梦如初醒,沉默地转身跟上。
从那以后,不知为何,掌门与师傅的关系越来越差,她们独处时经常发生争执。
这次是师傅例行每月前来与掌门汇报琐事,意料之中,她们二人又争吵了起来,而且今日争执的时间比往常都要长。
倪桑看着一只蜈蚣似乎错把自己当做石头,拖着长长的身躯路过她的鞋尖……
忽然,一双沾着血的鞋踩上蜈蚣的身躯,噗嗤一声,它炸开成一滩绿色的汁液。
倪桑抬起头,倪络的影子将她包裹。她伸出手,擦去倪络脸上还在流淌的鲜血,轻轻道。
“……师傅。”
“姐姐她累了,也老糊涂了。”
倪络笑起来,她握住倪桑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
“乖徒儿,该叫我什么?”
“……掌门。”倪桑顿了顿,说。
“倪桑,我想到你成为少主的试炼是什么了。”
倪络俯下身,挑起倪桑耳边的发丝,轻轻开口。倪桑安静地听完那句话,一动不动。
远看,她们就像一对温情的师徒,正依偎着。
……
倪桑跑了。
她一路向南,一刻不停。
她知道若是她停下,她就会被身后追来的鬣狗撕碎。所以她拼命地跑,用刀在自己的眼下,两腮割出疤痕,只想能够让自己能够躲得再久一些。
永靖八年初,她来到了南齐,在通过神枢天机门的外门门徒的考核后,她在神枢天机门之中吃了流亡路上第一顿无需担忧,无需警惕的饱饭,于是这里成了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落脚处。
只不过,她也没想过在这里一辈子,所以倪桑并不与其她人亲近。可她在这里,却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人”——是活生生的。有五花八门的姓,与她年纪相仿,但却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倪桑在等待,等待自己被假面河的人发现的一天。所以当那天真的来临,她也并不惊慌,只是默默地于一个深夜离开神枢天机门,再也没有回来。
不到一年时间,她再次踏上了逃亡的路。
这次的路很艰难,假面河增派了人手派出,咬得很紧。倪桑无法躲藏,只能边跑边打,逃跑也变得毫无章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不想死。
长期的奔波早就让她疲累,再怎么强大的内力也经不住如此消耗。倪桑拼命向前跑,可这次,她怎么也甩不掉身后的毒蛇。
暗器在她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割掉一块块肉。倪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点点窒息,一点点靠近死亡。
她不想死。
她甚至……还没有成为一个“人”,她不想姓倪,不想叫桑。她想……她想知道自己除了杀人,还能做什么。
“该死,她快进入江金界了,在那之前杀了她!”身后交谈声传入她的耳朵,那些人似乎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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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躁。
“江金界多的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江湖义士,别让她到那里去,免得节外生枝。”
倪桑快要散去的那口气忽然又提了起来,她用最后的力气向前奔跑,不去躲身后的暗箭,任由自己的肉与血一并剥去。她
“救救我……救救我!”
忽然,深林中树叶簌簌而落。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风如剑,倪桑感觉有一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阳往怀中一护,另一只手中不知什么武器一挥,顿时假面河的几位门徒恐怕连那人的面儿也没看清,就被抹了脖子。
血流如雨,而那身穿白衣的人竟衣不沾血,后退几步,不满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嘟囔道。
“幸亏我的药院子在这。”
那个穿白衣服的人又一手撬开倪桑的嘴巴,塞了个药丸子进去,一把将她甩在背身上,轻声问。
“你要留在这里吗?”
“想。”
倪桑不敢抓那人的衣服,太白净了,生怕留下五个血指。只能堪堪环住那人脖子。
那人的身上很热,也很暖和。倪桑小心翼翼地开口,她声音很轻,生怕被听到,又生怕那人听不到。
“但……我,我杀了很多人……我,我不想再……”
“好啊……那我给你想个新名字,哎,又要取名……”
那人不知是不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没有回答。反而很苦恼地叹了口气。
新名字,她会有……新名字。
这是倪桑晕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三个字。她曾昏迷过无数次,但唯独这次如此快乐。
……
“醒了?来,选一个。”
倪桑刚睁开眼,就听到有人在叫她。她听出这是救了自己的恩人,本想立刻下跪道谢,却硬是被那人拽起,逼着看手中的托盘。
托盘中有四个小堆,似乎是草药。
但她一个也不认识。倪桑伸手胡乱点了一个——看起来就像一堆普通的枯枝,还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好吧,那以后你叫柴胡南了。”
那个白衣人点点头,说。到她忍不住又补充道。
“你也别觉得难听,我肚子里真没什么墨水。要是你长大以后是在觉得不好,你就改了去……”
这个名字很草率,连个像样的姓氏也没有,跟她所遇到神枢天机门中那些孩子的不太一样。
可是这名字既不是从死人那里继承的,也不是姓倪。她很满意,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是真的很喜欢。
她伸手拽住那人的衣角,认真地抬头看着她,说道。
“我很喜欢,谢谢您。”
从今往后,她叫柴胡南,也只叫柴胡南。
后来她也知道那人的名字,叫边迤。
永靖九年,江金盟成立。柴胡南有了第二个落脚的地方,也是第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
边迤曾提出过让她不需要每时每刻都蒙面,穿着黑衣,那些疤痕她都可以治愈。但柴胡南想了,还是认真地拒绝了。
“只是因为蛇影行决本就是这样一种功法,这样有助于我修行。您别在意,别多想,我最擅长这个,也只是想为您,为江金盟做得多一些。”
原来,若是对一人心存感激与爱护,是可以主动为刀为刃的。
……
在魏景辰转身的一刻,倪络与倪筱两个人竟是一起对林承烨动手,企图越过柴胡南强杀,只不过柴胡南根本不可能给她们这样的机会。
密蝶刃出鞘,顷刻间迎上倪络。柴胡南被逼得退了两步,飘渺的声音讥笑道。
“徒儿,许久未曾杀人,你的刀可真是钝了,可真是给假面河丢脸。”
“这刀本就不是用来杀人的。”
柴胡南冷冷道。
“师傅,前掌门可是一直在追查青鸾药谷覆灭的真凶。你如今却给其当走狗,辱没门楣的恐怕不是我。”
“我对付倪络,您无需担心我这边。”
柴胡南拽着林承烨后退,瞬间与那两人拉开距离。
她看向倪络身侧那个小小的身影,似乎又看到当初那个她难以摆脱的尾巴,这么久过去,她依旧没变,也依旧恨她。
柴胡南顿了顿,低声对着林承烨道。
“少盟主,杀了倪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