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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第 64 章

作者:佐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临君山上还要更冷些。


    边迤在走出那家面馆后没有用轻功,甚至撤去了内力,只用双脚走着,一步一步踏上石阶,寒风早就吹干了她的眼窝,将两行泪的痕迹也抹去。


    越向上,边迤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她缩了缩脖子,抱紧双臂,在寒风中打了个寒战。


    其实她是畏惧的,她害怕看到她曾经亲手堆垒出的坟,害怕见到师傅师姐时无话可说。


    边迤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向上,直到日暮将近,她才终于走到那了无生气的山顶,雪水浸透了她的鞋袜,整个小腿冻得毫无知觉。


    她走到一块巨石前,用袖子扫去上面的落雪,露出后面的字来。她有些恍然,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山石上最右边镌刻着十分方正稳重的四个字——青鸾药谷。


    往左则依次镌刻着青鸾药谷的入门誓,每个加入青鸾药谷的门徒都要在这里对天而誓。


    若是最深刻的记忆能随人入轮回,那随她而去的,只能是这几句,几乎刻印在她的灵魂里。


    “济世为先,金银为末。


    乞儿与王侯同榻。


    苍生哭之我责,苍生笑之我愿。


    手中青囊,只医伤病。


    江湖路险,生死由天。


    若负师门,天地共诛。”


    而远处,便是一座座破败的房子,墙壁却焦黑,有被火燎过的痕迹,摇摇欲坠的砖瓦好似承受不住上面的落雪一般,边迤不敢靠近,生怕一个呼吸便推倒了它们。


    其他的便没有完好的了,都碎的不成样子。边迤时不时能踩到一些凸起碎石块瓷片,她弯腰从雪中拾起就舍不得放下,在掌心捂着,直到与她的体温一般热才肯小心翼翼地放回雪中。


    但其实这幅模样与她当年回来时几乎毫无分别。


    贞平四十九年深秋时,那时她才十七岁,不久前刚刚打败了秦若榴,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她才休息了两周,就迫不及待地写信给师傅和大师姐,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废话,将那场比试描述的多么天花乱坠,多么艰辛,还不忘在其中见缝插针的夸赞自己。


    她知道师傅和大师姐肯定能看出来,肯定会笑她小孩子气,可她不在乎,或者说,她等的就是师傅含笑的眉眼,与师姐对视一眼,无奈地伸出食指轻点在她的额头。一旁边还有大师姐轻声的那句——


    “你啊……”


    不过她还不打算回去,江湖有意思得很。边迤托着腮眼巴巴地将信鹰放飞,看着它尖啸一声飞入云层,就恨不得下一刻就收到师傅和大师姐的回信。


    她啊,还要再与方言舟与关越南再多玩儿几年才好,至于那个不讲信用忽然消失的阿岁,她才不要管。


    可边迤终究没有等来那封信。


    比信先一步传到的是噩耗,是青鸾药谷被灭门的噩耗。


    边迤听到这个消息时,满江湖都知道了。她就像是一个被波及到的外人,只是海浪终于卷到她的脚下,所以她才知道的。


    “你知道吗……青鸾药谷一夜之间……”


    “王八蛋!究竟是谁!要是让老娘知道是谁……老娘与她不死不休,非扒了她的肉下酒!”


    “青鸾衔枝观的观主楚无定震怒啊,放话要追杀那人到天涯海角。”


    “不止,黎塘坊,神枢天机门,风泉山庄,天命楼……甚至假面河都放出生死追杀令。”


    “这谁能不愤怒啊,那是青鸾药谷啊……”


    边迤不眠不休七天七日赶回青云县,这些流言也就如鬼如蛇一般追着她,缠着她,她想要否认,告诉那些人不要乱说了,想要说师傅在云崖奕天谱上排名前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但直到她真的站在青鸾药谷的残垣断壁面前,看着青鸾药谷如死尸安静地躺在倾盆的大雨中,焚化焦黑的土地被冲刷下一层又一层血,流淌在边迤的脚下。


    太晚了,她回来的太晚了。


    这时的边迤才终于不得不接受流言就是真相,她发疯一般想要找到一个人,可是嗓子喊破,眼中流下血泪,耳中嗡鸣。她脱力昏倒在雨中,也无人应她,无人将她抱在怀里了。


    等她醒来,她还是躺在原地。边迤沉默地给用了尘剑削下山头两块石头,给师傅与大师姐立了空坟,又逃一般地离开了这个地方,从那以后再也没回来过,一走就是二十年。


    即使过了这样久,她还能清楚,明确地记起当年青鸾药谷本应该的模样,还能记起青鸾药谷作为曾经武林第一门派的盛况,连夜晚也被灯烛映的亮如白昼,没有一刻是停歇的。


    终于月亮高悬,边迤纵使千万种近乡情怯的思绪,拖拖拉拉的还是走到了悬崖边,银色的月光落下,柔和地落在她当年亲手筑起两座坟茔上。


    她在坟前三步远外停住,双膝跪下,在雪上磕了三个头。她俯下身时,整个人几乎与雪融为一体,雪下着下着,就落了满头满身。


    “徒儿不孝,好久没来看你们。”


    她伸手抹去两方墓碑上的雪,看着由她当初草草刻下的碑文。


    右边那方墓碑从右上到左下罗列三行,写着:


    贞平四十九年十月末


    恩师青鸾药谷谷主陈述栋之墓


    不肖徒边迤


    左边那方上写着:


    贞平四十九年十月末


    青鸾药谷大师姐王奕之墓


    师妹边迤


    接着,边迤用身躯拥住那两方墓碑,就如同小时候抱住师傅与师姐的身体,她将面颊贴在冰凉的石面,轻轻道。


    “师傅,大师姐。过了年,就是第二十二年了。”


    边迤忽然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她坐下来,先看向师傅陈述栋的墓碑。然后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了尘剑,立在雪地里,她似乎有些愧疚,小心翼翼地开口。


    “您告诉我,这把剑因心而坚,为天下百姓而挥。我做的不好,也不能再算青鸾药谷的人。”


    边迤越说声音越小,丧气地垂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偷偷抬眼看大人的脸色。


    只是坟墓永远那样,永远安静,永远沉默。边迤顿了顿,说了句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好不容易来看您,来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带酒。


    “您还爱听故事,我再给您讲讲这些年我做了什么……”


    她絮絮叨叨的讲了很多,但仔细听,其实大都不是自己的故事。她从永靖九年创立江金盟开始讲起,却未提一词这之前的九年她究竟如何孤身一人过的。讲到最近,反而讲林承烨的最多。


    提到那个孩子,边迤的神色变得放松,甚至称得上愉悦,她本就不吝啬于夸赞,此时林承烨不在,她恨不得把人夸到天上。


    觉得差不多了,她又扭过头,看着另一方坟墓,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从里面倒出各色的的石头,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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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的,花色的,半透明的黑色……还有当初从孟山城拿的暖玉。


    “大师姐,不知道你是否还喜欢收集石头,这么多年我走过的地方都在这里了。”


    忽然,边迤噗嗤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


    “大师姐你还记不记得,曾经啊我们青鸾药谷是有正门的,结果来看病的人太多,快要把门槛踏破了。你大手一挥把门拆了,说立个碑就行,反正人人皆知青云县,人人皆知青云县有个青鸾药谷。”


    “你就应该留着,你看,现在人可不知道了。”


    “我……”


    边迤嘴唇动了动,她还想问她们究竟有没有收到那封信,如今看到她是不是失望了,也想问她们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怨她回来的太晚。


    但终究觉得没什么意思,她喉咙里酸涩得发苦,也发不出声来了。边迤托着下巴,手肘撑在膝盖上,眼中含着泪凝望着,一动不动,若不是眼泪在流,简直就像月下的第三座坟了。


    不知过了多久,月落日升,天边薄薄擦出一层天光,她才动了动,身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边迤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最后说道。


    “师傅,如今我找到了辰儿,她现在是莱国的三殿下了,她锦衣玉食,身份尊贵,无需我担心。若师傅师姐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承烨与辰儿那两个孩子此番能够顺利,平安。”


    ……


    “她走便走了,本王的信鹰又不是死的,有事儿写信便是。倒是你,怎么下个棋如此慢,不像你之前的风格。”


    魏景辰为了打发时间,便拉着林承烨在马车中下棋。只不过那人看起来兴致缺缺,落子虽依旧干脆精准,但不知为什么下得很慢。


    “臣先谢过肃王的信鹰,日后用处多多。”


    林承烨慵懒的应了一声,自称臣却完全不见恭敬之色,似乎在故意戏耍魏景辰一般。看得一旁的姜衡握紧了腰间的剑,十分愤怒。


    这位殿下想一出是一出的本事见长,大早晨忽然告诉林承烨从这时开始要以君臣相称,省得届时入宫漏了嘴。林承烨心想她又不是傻子,掉脑袋的错误怎么能犯。


    她慢悠悠落下一黑子,眼看着魏景辰接着也落下一白子,忽然挑眉抬手将其欲要抬起的手指压在棋盘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魏景辰质询的眼睛,问道。


    “但这可不是去临溯城的路,三殿下。去临溯城的路即便是大雪,也不该如此幽静偏僻。”


    “我还想你什么时候能发现。”


    魏景晨嗤笑一声。


    “你还真当我分两路是为了玩儿的?”


    “先去见一个人,毕竟是她一纸召令让我回来的。”


    “你是说,长公主殿下?”


    林承烨心里一惊,她知道早晚会见到,却没想到这么快。


    对于长公主,她对于此人的感情极其复杂,她不知这人与林府之事牵扯多少,又是否也是敌人。而长公主三个字就像是莱国土地上笼罩的影子,看似无争,实则处处皆渗透。


    这种对于一个人完全未知的情况也让林承烨少见心下不安起来。


    “……你是说,我们现在就要去永佛寺?”


    “是啊,你将会见到姑姑,那位……”


    魏景辰敛起笑,显然她的心里也并不轻松,恐怕忽然拉人下棋也是用于平复心情。


    “整个莱国最有权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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