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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月下老

作者:闻竹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却说方才追捕的几人,不过是京郊庄户中的田汉,帮东家看家护院,追不追得到人于他们而言并不十分重要,这才叫人逃过了一劫。


    眼看天色渐暗,三人慢腾腾地走在林间小道中,边闲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寻人。三人一路向西,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眼看着都快到陈集镇地界了,依然没寻到踪迹,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才往回走了没几步,忽听到前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顶矮小的马车正慢悠悠地向这边来,马车前面坐着个小娘子。


    几人对视一眼,互相露出个心领神会的邪笑。


    碧桃正坐在车前赶着马,夕阳从树干之间斜照进来,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忽然,眼前的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定睛一看,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三个壮汉,正笑着向她靠近。


    碧桃吓了一跳,僵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料却被其中一人扑上来将驱马的鞭子夺走了,另一人控制住了马车,她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却刚好扑在前面那人的手臂上,她吓得尖叫,一口咬了上去。


    “怎么了?”婉宁的声音从车中传来。


    “哟,车里还有一个呢?”一人绕到侧面,掀开车窗,将手探进去,企图将人抓出来。


    婉宁坐在车中,还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就见一只粗黑的手臂冲了进来,她惊叫出声,对着那只手臂一通猛砸。可她这点力气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无用,还叫那人摸清了她的方向,大掌直冲她胸口而来。


    可惜她这车中什么都没有,她只能伸直两只手,试图钳制住那粗蛇一般的手臂。


    “你们是什么人!究竟要做什么!”


    车内车外尖叫声此起彼伏,婉宁此时倒稍稍冷静了些,边与那人对抗边小步挪到车门处,她以身体顶开车门,车外天光乍泄,她缓了片刻才看清,这是三个农户打扮的壮汉。她和碧桃一人缠住一个,还有一个正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婉宁半个身子在车外,却还紧紧拽着那只从车窗探进来的手臂,反将那人钳制得动弹不得,趴在车窗边嗷嗷乱叫。


    “娘子,娘子你没事吧!”碧桃正挂在一人身上拳打脚踢,听见怪叫声,费力地回头看向婉宁。


    婉宁半挂在车辕上,抽出一只手,奋力伸直从地上拾起一块粗粝的石头,在攥着的那只手臂上用力的划着。


    那人疼的龇牙咧嘴,对着一旁看热闹的同伴怒骂,“该死的,赶紧来帮老子一把!”


    他那同伴也是没想到两个壮汉竟连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都制不住,忙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婉宁的头发。


    婉宁双手再也没了力气,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砰”的一声滚落在车轮下。她心下绝望,此处离镇上不到一里地,可她与碧桃怎敌得过三个壮汉,这下恐怕是要任人宰割了。


    她心如死灰的闭上眼,可过了许久,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反而听见了壮汉凄厉惨叫,她睁眼望去,只见一个锦衣窄袖的郎君一手一个,揪着两人的后颈,三两下便制服了两人。


    婉宁睁大了眼,这小郎君瞧着身量比壮汉矮上不少,竟这般有力。


    他单用衣袍下摆就将那两人捆着手丢到一旁,随后又几个箭步冲向缠着碧桃的那人,一个飞踹将他撂倒,又顺手将碧桃扶了起来。


    三个壮汉“哎哟”的叫着,但输人不输阵,虽身上疼痛,还不忘搬出自家郎主狐假虎威。


    “你知道我们东家是谁吗?敢对我们下手,有你们好瞧的!”


    那小郎君却好似一点不怕,轻松地拍了拍手上灰尘,然后恭敬地走到一架不知何时出现的宽敞马车下。


    “殿下,那几人已老实了。”


    “殿下”二字一出,三张嘴一下子闭的严严实实,彼此对了个眼神,终于安静了下来。


    马车无声地伫立在一旁,静地仿佛车中并没有人。


    过了片刻,车中传来一声轻笑。


    “说啊,你们东家姓甚名谁,说来我听听。”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语调慵懒得像刚睡醒,与周围这乱糟糟灰扑扑的场面格格不入。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下反而不敢乱说话,怕给自家郎主惹祸上身。


    “不说?阿福,你把他们舌头拔下来,看看上面写着谁的名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这里狗仗人势。”


    立在车下的侍从得了令,大步上前,作势要动手。


    那几个壮汉此刻变成了胆小的鹌鹑,一个劲的求饶。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我们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阿福,回来吧。”这位殿下似是忽然又觉得无趣了,语调懒洋洋的,“丢远点,别碍我的眼。”


    阿福力大无穷,一人拖三个毫不费力,旁边有处壕沟,他将人拖了过去,又抬脚一踹,那三个人便如同一株藤上的三个果子一般叽里咕噜的滚到壕沟内。


    马车中又传来一声轻笑,那位殿下似乎是满意了,“阿福,找两个人跟着她们,看着她们安全了再回府。”


    婉宁早就看呆了,此时才回过神。车中之人身份尊贵,怎好耽误他时间,忙对着阿福摆手,“不、不劳烦了,前面路口向西就是我家,很近的。”左右那三人被捆在一起掉在沟里,一时半会也上不来。


    见她推辞,车中人也不强求,“嗯”了一声,车夫得了指令,也不多停留,目不斜视地驾着车离去。


    一时间林间重归静谧,飞鸟俱绝,只有车前的马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依旧悠然地嚼着嫩草。


    碧桃三步并作两步爬到婉宁身边,发髻凌乱,险些哭了出来。


    “娘子,呜呜,都怪我不好,早知今日便不出门了!”


    婉宁笑了笑,温声安慰道:“不怪你,你看我们运气也很好不是?快起来,我来驾车,我们回家。”


    她拍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竹条,正要迈步上车,脚尖却忽然踢到了个硬物。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巴掌大的玉牌,通体青碧色,与散落的树叶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无法辨出。


    她将那玉牌捡起,触手生温,泛着油润的光泽,其中一面阳刻着一个“琰”字,笔法遒劲,浑然天成。


    “这是什么?”碧桃凑过来问。


    婉宁也没见过这东西,但它显然不是那三个壮汉身上的。


    “大概是方才那位郎君打斗的时候掉下来的吧。”琰,是谁的名字吗?


    “这玉真好看。”碧桃忍不住赞叹。


    婉宁拂去上面的灰尘,“我们先好生收着,等有机会,一定要还给那位殿下。”


    京城中能称得上殿下的年轻郎君并不多,若留心打探,总是会知道是谁的。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叮嘱碧桃,“记得一定不能让阿兄发现了,若是阿兄看到了,定然要拿去换钱的。我们用自己的东西换了钱便好,旁人的东西可不能动。”


    碧桃嘴一撇,“大郎都拿走娘子屋里多少东西了,娘子你还这么好心,让我将镯子典卖了。幸好前两天林家舅父送来的银两还剩些,不然娘子和夫人这个月可要难捱了。”


    婉宁低着头,沉默了会儿,却还是温声道:“阿兄说了这是最后一次,再说那些东西我平日里也用不上,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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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掉到田里还不如典卖了换些银钱。”


    “这话都说了多少次了,也就娘子还相信。”碧桃小声嘟囔。


    婉宁抬头望了望天,面上笑意渐渐淡去。


    *


    颜箫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境况下与顾司徒相识。


    她方才还觉得自己急中生智助人脱困,简直聪明得很,虽说理由有些不太体面吧,但至少成效不错。


    可也没人说他是顾司徒啊!


    看他方才的反应,倒也没有明显的不悦,可似乎也说不上高兴。


    她若早知他是谁,便换个说辞了,这样显得她好生无礼。


    颜箫面皮发热,眼一闭,一头倒在车壁上,“咚”的一声,把染春吓一跳。


    “娘子……”染春弱弱出声,但瞥见旁边闭目养神的男人,又不大敢惊扰他。


    颜箫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罢了!说都说了,他能怎样?好歹是帮了他一忙,他若要怪罪,那便是他小肚鸡肠。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在追什么人,被发现了,所以反被追捕,是吗?


    颜箫忽然想起白日里在东山的竹林间遇到的那人。


    “顾司徒是在……追什么人?”


    男人睁开眼望过来,一挑眉,“难道不是有人在追我?”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颜箫也没指望他会据实相告,可这事越想越奇怪。


    顾修昀抓了个人,又借机逃了,被她撞见,她故意放了,几个时辰后,他便孤身闯入她的车中,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


    别看他此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她可还没忘记那日永寿殿花园中撞见的一幕,时时提醒着她,此人并非善类。


    幸而他没发现……


    颜箫蓦然一僵,忽然想到了一个自己未曾设想过的真相。那日她自以为藏匿得极好,可他当真没发现有人在暗处窥伺吗?


    顾修昀坐在车厢的另一边,本是抱着相安无事的念头在闭目养神,可身侧这位女郎的呼吸声莫名的愈发急促起来,竟无端勾起了他内心一丝快要淡忘的记忆。


    他缓缓睁开眼,静默几息,随后看向桌角的小巧熏炉,袅袅青烟散发着浅淡的栀子香气,香烟盘旋升腾,最终隐没在半空中,后面那张秀丽的面容却渐渐清晰。


    原来如此。


    他大概明白她为何会这般紧张了。


    顾修昀无声地勾起唇角,原以为这女郎胆大妄为,原来她也会怕?


    颜箫还不知道自己已被完全看透,她内心还在天人交战。


    尚未交战至第二回合,她又在内心将自己说服。


    罢了!看都看了,他能怎样?她的马车上有琅琊颜氏的族徽,想必他是认得出的。便是当日她没躲起来,而是站在他面前,他能拿她怎样?他敢在台城杀内侍,他敢在京城之外杀她吗?


    思及此,颜箫内心安定了不少,她不再说话,扭头将视线转向窗外,透过帷帘看那影绰春光。


    各怀心思的两人一路沉默着,夕阳完全沉落之际,马车悠悠驶入南篱门。


    进入南篱门,便是长干里,此处离秦淮河畔竹枝巷亦不远,颜箫在一条偏僻小巷中叫停,从善如流地将这位顾司徒请下了车。


    顾修昀环顾四周,见无人来往,利落地跳下车辕。


    “今日之事……”


    “顾司徒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等他说完,颜箫便一口应下。


    见她低眉顺目,十分乖觉的样子,不知怎的,顾修昀反而不怎么放心。


    他抿了抿唇,但愿这位颜十一娘当真能老老实实,不再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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