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林月窈跪在灵前，哐哐哐磕了几个响头，“女儿不孝，我呜……”
林月窈在心里排练了一路要说的话，但是没说两个字就哭了出来。
她整个人趴在灵前，妄想以这样的方式感受到自己的父母。
絮棠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林月窈不敢想自己走丢了以后他们会有多伤心，她甚至宁愿父母在这之后又有了新的孩子，但是他们没有。
这几天她就好像梦游一样，跟着自己以前完全不会想到有接触的人四处游荡，分明林府还在，天禄轩生意也越来越好，但这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虚假的马上就要碎掉。
她嘴里呜呜咽咽，前言不搭后语地诉说自己的惊慌失措。
林月窈忍不住想要恨最开始犯下错事的人，假如他们没有那么自私，就算林府没有后面那样优渥的条件，只是普通人家也好，这样她就能完完整整地度过自己的人生了。
或者干脆林家直接绝后，她也不必忍受这样的痛苦，萧家也能拥有最好的结局。
但是一切都晚了，她还是好好的长到了十七岁，享受了那么多年。
她几乎要昏倒在坟前，絮棠蹲下将她拉起来，林月窈无力地抓了两把土，扭头将头埋进絮棠怀里。
“为什么呀？为什么呢？”
絮棠没办法回答她。她可以将这件事以罪恶的方式分析一遍，但是她没办法对林月窈说。
她静静地抱着林月窈，周围只有风吹树叶和林月窈的啜泣声。
过了不知多久，林月窈啜泣声停下，吸了两下鼻子，声音小小地说道：“姐姐，对不起。”
絮棠摸摸她的脑袋：“你不需要道歉，对所有的事。”
林月窈哼唧了两声，然后说：“我们回去吧。但是我腿软了，姐姐可以背我吗？”
絮棠没说话，带着林月窈站起身，林月窈哭的头晕眼花，三两下就被她摆弄到了背后。
“爹爹娘亲再见。”
絮棠听见她在自己背后说。
林月窈依恋地将头埋进她颈窝，弄的絮棠脖子痒痒的。
这动作让絮棠想起来自己曾经捡回来的一个小孩，她将林月窈往上颠了颠，然后稳步往外走，不知道那个小孩最后怎么样了，这样无名无份的人，怎么会在那样的大战上留下名字呢。
希望这个小孩没有死在那场战争里。
一旁树枝上停了两只鸟，林月窈歪着头正好和它们对视。
真是好漂亮的鸟啊，林月窈迷迷糊糊地想，青灰色的羽毛，和杜姐姐的衣服内衫颜色好像。
她就这样看着，缓缓趴在絮棠背上睡着了。
絮棠感受到她变慢的呼吸，也跟着放慢了脚步，经过了那树下。
停在树枝上的鸟儿仿佛还是被她们惊到，振翅往天边飞去了。
*
将林月窈安置好，转了一圈，见几人都非常安分且安全，絮棠心中竟然涌现出一丝感动。
顺道又打了一通萧怀瑾，在萧怀瑾感激的目光中，絮棠离开，最后去看了应照夜。
也真是难为他，栖霞城这么大个地方，他总是能找到犄角旮旯里藏着的便宜炼器室。
应照夜是最不让她放心的，林月窈应该没人会再动，萧怀瑾有自保能力，程归鹤即使修为不高，身上还叮呤咣啷带着不少保命的东西。
应照夜就不一样了，光秃秃一个人，筑基期的修为还谁都打不过。
她循着在应照夜身上留的追踪符边走边感慨，明明和净世拥有相同的神魂与样貌，怎么修为差别这么大，净世虽然每次打架都不情愿，但实力是够用的。
而且应照夜虽然大概没有炎天的血脉，那也是应兰溪的后人，她分明记得应氏没这么弱啊。
一路腹诽到了那炼器坊门口，可巧，堂下坐的竟然还是那位伙计。
难不成这生意都让他们做了？絮棠摇头看着那睡的口水大张的伙计，没惊动他，自己找人去了。
絮棠旁若无人地进了炼器室，将正在观察火候的应照夜吓了一跳。
“前辈。”应照夜敢怒不敢言，擦了擦头上的汗。
絮棠点点头：“炼的如何？”
应照夜诚实地说：“比想象中慢。”
絮棠凑近看了看，嫌弃道：“你这什么火？”
应照夜依旧敢怒不敢言：“是从我灵脉中引出来的。”
“我借你……”絮棠下意识就要摸向腰间，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储物袋早就没有了。
应照夜无辜地眨了眨眼，絮棠尴尬地移开目光，嘟囔道：“慢工出细活。”
听她这么说，应照夜也懒得装了，冷笑一声又去看火候了。
絮棠有些不满他的态度，那怎么她遇到的这些小辈除了应照夜都轻而易举地崇拜上她，分明应该更熟悉的应照夜就是合不来。
应照夜聚精会神，神识与炼器炉相连，处理内部材料。
待到处理完成，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说来也真怪，炼器一事及其耗费精神，也需要强大的神识，但是他虽然修为不高，神识却总能支撑他高强度炼器。
他长舒一口气，余光看见絮棠竟然还在，疑惑道：“前辈没走？”
絮棠点点头：“反正也无事可做。”
应照夜皱眉：“前辈不是最爱修炼了吗？”
絮棠十分忧愁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想，但是你们几个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应照夜恢复了死鱼脸：“哦，那真是抱歉啊。”
絮棠盯着忽明忽灭地炼器炉，问道：“我能看看吗？”
应照夜一脸莫名：“你怎么看？”
絮棠说着就将神识探了进去：“就这样看。”
炉子里勉强能感受到一个类似匕首一样的东西，絮棠想了想，避免夜长梦多，将应照夜那普通的灵火一点点替换掉。
絮棠做完以后睁开眼，应照夜有些惊喜地盯着那散发着蓝绿色的火焰，问道：“狐火？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絮棠神秘一笑，没回答他。
应照夜见她没回答也没追问，兴致冲冲地看那火焰去了：“狐火也属于妖火，妖火又与天火同源，淬炼出来的器物精度上升，而且效率也更高。你怎么，前辈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他下意识像撞程归鹤那样用手肘撞了撞絮棠，絮棠看着他终于也亮晶晶的眼睛，有点洋洋自得。
拿捏人还不简单。
她诚实说到：“不常用这个东西，忘记了。”
狐火有魅惑人的作用，她打架时一向喜欢痛痛快快堂堂正正，从未用到过；虽说狐火也可以用来制作幻境，但是这样的阵法她通常也不会用，过去制作幻境更多的是教别人，普通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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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狐火，她就也不用了。
应照夜见絮棠心情很好的样子，得寸进尺道：“这狐火，我可以自己留着吗？”
絮棠大手一挥：“拿去。”
应照夜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
他突然发现絮棠也很好拿捏，就像她总是下意识很温柔地对待林月窈那样，她吃软不吃硬。
应照夜若有所思，记下了。
絮棠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见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就要走了。
临走前她又问了一遍：“还要多久才能炼成？”
应照夜道：“今夜就行。”
絮棠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最好，到时候月上中天，正好处理阴气。
回到丹阳宗分行，她转了一圈，给巡逻队伍指了几个薄弱之处，又溜溜达达去找萧怀瑾了。
萧怀瑾正在和萧若以说话，他手里拿着一只草编的蜻蜓，在萧若以眼前飞来飞去。
“这是哥哥今天新编的，好看吗？”
萧若以当然不会给他回应，但萧怀瑾已经很满意了，事情越来越好，他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起来。
絮棠敲了敲窗户，萧怀瑾闻声看过来，眼睛一亮，放下蜻蜓过去打开门：“前辈。”
原先萧怀瑾受了她恩惠以后心服口服地喊了声师祖，但是絮棠怎么听怎么别扭，就让他改口叫自己前辈了。
萧怀瑾行了一礼，问道：“前辈要来再过剑招吗？”
絮棠摇了摇头，然后笑着说：“匕首今晚就能炼成。”
“真的？”萧怀瑾脸上有了真实的开心的表情。
絮棠点点头，又说：“我再检查一遍你的神魂。”
萧怀瑾点点头，闭上眼睛。
絮棠两指并拢抵在他额前，调动身体里另外的灵气，缓缓从萧怀瑾灵台进入。
这灵气纯粹而温和，与玄幽大陆上的灵气似乎有所不同。
萧怀瑾的神魂经过这灵气清晰，原本附着其上的混沌之气缓缓消减，他最初也觉得神奇，然后马上联想到了絮棠仙尊。
絮棠仙尊除去强大的修为，在当初与魔族的大战中被推崇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的灵气与神剑可以荡清混沌之气，对魔族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萧怀瑾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她是谁，这样的能力千年来从未有人再有。
絮棠没打算瞒他，原因是因为她实在身无分文，要想在玄幽大陆重新立足，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回到四方宗。
但是贸然回去四方宗不一定会信，而且她境界虽在，修为却没完全恢复，现在回去万一四方宗众人觉得她是疯子，集火打她怎么办。
连应照夜那个小鬼都不太信她。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眼前入手，能说服一个是一个。
萧怀瑾好歹是四方宗弟子，这些年看的书又多又杂，自己还干过类似把过去的人留到现在的事，絮棠这样帮他，又展示了自己大乘期的神魂，萧怀瑾很容易就信了。
或者说管她说自己是谁萧怀瑾都会信，他等有能帮自己的人实在等了太久。
絮棠检查了一遍，见神魂恢复的不错，很是满意，又顺手升华了一下他的神魂，移开了手指。
萧怀瑾觉得自己浑身充斥着一种纯粹的暖意，呼吸间仿佛与这个世界联系更加深了，再次感激道：“多谢前辈。”
絮棠再次大手一挥，心满意足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