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棠敲了好一阵门，门内才传来动静。
程归鹤揉着眼睛打开门，呆呆地看着两人，问道：“怎么了吗？”
絮棠只感觉一阵恨铁不成钢，无奈道：“此地可是修炼的绝佳之处……应照夜在哪儿？关于那炼制的东西我想和他商量商量。”
程归鹤道：“呃，嘿嘿……等我一下·，我和你们一起去。”
说罢又将门关上，片刻后精神抖擞地出来带路了。
应照夜租借的炼器室在一处小巷子里，位置偏僻，两侧房屋略近的挨着，有种淡淡的压抑之感。
也许是因为此处建筑的原因，絮棠生出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不过也就是她发现的瞬间，那感觉又消失了。
这让她很是不爽，从她复活到现在，明显感到有什么人与她有牵连，但仅凭她剩下的记忆以及书中记载，实在想不到是什么人。
她没有惊动另两人，铺开神识探查，不出意外的一无所获。
更烦了。
絮棠脸色臭臭的，林月窈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眨着大眼睛问她怎么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随口敷衍到：“小孩子不要多问。”
林月窈有一点不服气，因为按照她的出生时间来说，她都好几百岁了，怎么都不会是小孩子。
她嘟囔到：“我都，我其实都好几百岁了呢。”
一旁程归鹤听见了，马上又凑过来：“这只是从大的时间上来说，放在你自己的时间上，你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嘛。”
两人叽叽喳喳一路到那炼器坊，程归鹤和正昏昏欲睡的伙计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带着人去了。
林月窈见这地方脏脏的，时不时传来一些烟熏火燎的怪味，不习惯地皱了皱鼻子，又往絮棠身边凑了凑。
絮棠下意识将她揽过来拍了拍，应照夜打开门正巧看见这一幕，眉毛如同有自己的想法一般挑了一下。
他随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一边侧身让几人进来，一边问道：“什么事？”
这房间本就不算大，又放了一炉子和一张小榻，能活动的空间就更小了，且这几人都不愿意坐那脏脏的小榻，就这样围着炉子站成一圈，显得非常碍事。
应照夜嘴角微抽。
絮棠还算了解炼器师炼器时不喜欢人在一旁的毛病，说道：“程公子说你有头绪，我来问问，一会儿就走。”
于是应照夜坐下，往炉子里又填了一点星斗沙，简单地说了一下关于那匕首的设想。
絮棠一边听一边点头附和，程归鹤也边听边点头，不过是困的。
林月窈见几人都很认同这个想法的样子，问道：“这个，这个匕首是要用在我身上的吗？”
应照夜停下话头，和絮棠一起望向林月窈，点了点头。
林月窈不可置信地颤声嘤嘤嘤道：“那岂不是很疼，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絮棠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走过去将她揽进怀中，解释到：“是用在你身上没错，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像普通匕首一样粗暴的使用。”
“只要用匕首在合适的地方划下开口连接你的内府就可以了，不会直接接触到你，不疼的。”
虽说直接用在林月窈身上也可以，但正常人都不会这样伤害一个小姑娘。絮棠认可了应照夜的能力，并已经在心里依照应照夜所说的匕首制定了一个引渡阴气的方案。
林月窈小声道：“真的吗？”
絮棠笑眯眯地点点头。
应照夜看着两人的互动，突然若有所思。
如絮棠所说，问过以后她就要离开了，临走之前拍了一下站着打瞌睡东倒西歪的程归鹤，将他也一起带走。
看着拼命拍自己脸的程归鹤，絮棠不忍心道：“不如你还是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吧。”
应照夜也疑惑道：“衔山，你也有睡不好的时候吗？”
程归鹤清醒多了，摇摇头：“关于，呃，这件事有没有什么我还能帮得上的地方。”
絮棠想了想，问道：“你知道哪里最能打探消息吗？”
闻言，程归鹤精神一震，抖抖衣袖道：“走。”
正要出去，絮棠又顿了一下，看着应照夜，伸手：“给我一缕你的头发。”
应照夜不解，见他没动作，絮棠又要先出手，为了自己的头发着想，应照夜马上老老实实割下来一缕头发递过去。
絮棠接过，示意程归鹤与林月窈先出去，随后以发丝为媒设下一结界，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下解释到：“以防万一，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安全。”
应照夜没有意见，惜命地点了点头。
絮棠示意程归鹤带路要离开，程归鹤边走边说：“杜姑娘，这什么结界，能否给在下也设立一个。”
絮棠摇头拒绝：“你身上各类防御已经够多了，没必要。”
程归鹤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
*
听雨轩。
程归鹤熟门熟路地带着两人往里走，解释到：“听雨轩就是整个玄幽大陆最大的情报阁，此处是他们在沧州的分楼，外面就做一些茶水生意——这也是他们的一个特色。”
“因为修真者遍地走，低修为的修士说话传音难免会被高修为的修士听见，即使有隔音符和结界也难免会被高修为的破除掉。听雨轩的茶楼建设之时便使用高阶的沉音石，能将谈话声隔离在房间之内，且价格还算公道，因此生意也算不错。”
程归鹤顿了顿，又道：“听雨轩这也算是两头赚了。”
说话间程归鹤已经带着两人走出了茶楼，穿过回廊在另一座楼前站定。
门口由两名修士看守，程归鹤亮出自己的令牌，道：“丹阳宗程归鹤。”
那两人检查令牌无误以后没有多问，开门放三人进去了。
进门后才发觉这楼建的颇为别致，每层呈“回”字形向上，直至封顶，一层中间大堂处同样摆了一张回字形的桌子，一位精瘦的中年男子站在正中，面带微笑看着几人。
程归鹤示意絮棠上前，絮棠一边想这人难不成每次进出都要从这桌子上飞出去吗，一边开口问道：“我想知道此地七百年前的所有命案。”
想了想，又补充道：“尤其是灭门案。”
那中年男子依旧脸上带着笑看着她，只微微歪了一下头。
程归鹤一拍脑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放在桌上：“忘了要先出价才行，听雨轩会依照你的出价给出不同分量的答案，但不会主动要价。”
那中年男子拿起锦囊，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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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意扩大，伸手向上打出一道符，整个楼自顶上缓缓流过奇异光彩，林月窈抱着絮棠的手看的目不转睛。
不多时一位身着灰袍的男子从一楼一处包厢内低头小步走到几人面前，躬身示意几人随他走。
絮棠觉得有意思，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
待几人在包厢坐下，那灰袍人低头给三人上茶，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烦请三位稍等片刻。”接着又低头退出去。
程归鹤没忍住说道：“这样一直低着头，不会脖子疼吗？”
絮棠被逗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口说道：“这茶不错。”
另两人紧随其后也捧着茶杯品了起来。
这一盏茶喝完，那灰袍侍者又低头捧着一本书走了进来，双手将那本子放在桌上，依旧低着头说道：“所求之事皆在其中。”
絮棠点了点头，那侍者又离开了。
絮棠收回目光，翻开了那本书。
*
大约程归鹤给的灵石真的很多，这书中记载十分详细。
不仅有死者的姓名年龄死因，大部分死者甚至记载了生辰八字与出身背景。
絮棠一边看一边咋舌，探查记载这些的也是奇人。
程归鹤尽量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探头过来看，林月窈就毫无顾忌了，几乎是钻在絮棠怀里在看。
絮棠目光略过其中一行“发现时此人七窍流血，尸身干瘪，呈灰败色……”盯着林月窈头顶那个旋额头突突直跳，伸手把她拨去一边：“小孩子不要看。”
林月窈气鼓鼓抬头，絮棠无法，伸手做手刀状眼看又要劈她，林月窈马上说：“我自己会睡的！”
然后气呼呼地跳下椅子，环视一周，委委屈屈的在房间内美人榻上缩起来了。
絮棠摇了摇头，将书向程归鹤那边推了推，继续看。
果真如林朗所属，七百年前死了不少高修为修士，且死状雷同，无一不是被吸干了所有灵力与精气，倒是真像妖怪所为。
这些人身份背景上可以说是毫无联系，不过八字上到有些猫腻——这些人的八字大多属阴，想必不是巧合。
但单凭这些也看不出来更多，絮棠心道，这大概要算做另一桩悬案，这案子最后竟然推到一长相异于常人的小姑娘身上就算成结束了，真是可悲可恨。
又往后翻，除去这些零零散散毫无关联的修士以外，果然记载的有一桩疑似灭门的案子。
之所以说是疑似，是因为这一大家子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栖霞城地界上了。
街坊邻居有说这户人家举家搬离这里谋生，但后来再没有人见过他们。且这书上记了这户人家长房长孙求仙问道途中归来，也对家人离开一事一无所知。
这人找了许多年，最后也只能猜测家人都遭遇了不测，后面这人又想寻找家人遗骸，寻求真相，但又找了两年以后突然就离开，回去接着修仙去了。
絮棠目光缓缓划过书上记载的那人的名字，萧怀瑾，又往后看，四方宗。
絮棠盯着那三个字无言片刻，又往下看。
书上又写有这户人家所有人的生卒年，皆是在玄幽历三百二十一年死亡，只除去一人。
萧若以，四岁，死于玄幽历三百一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