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没有想过他会在日月山的山顶见到盛安。
今天虽然不是他实际的生日,但他对于这个聚众派对期待了很久。离考试一个月前他就跟陈母撒娇,说他要痛痛快快解放一整个礼拜。陈母立刻同意了,还给了他一张无限度信用副卡和三万现金。按照计划,他会约盛安、和其他十五六个好友以及他们的女友来家里玩。这些好友基本就是他的发小和初中同学,没有一个是高中同学。
在陈实的眼里,除了盛安,效庆的学生都是书呆子、伪学霸、假正经。一想到他们戴着厚眼镜的样子,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他就像跟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同居了一般,脑花儿都打散,只觉得倒胃口。他自己都不知道中考前的那一整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比下地狱十八层还苦。他在试卷地狱里一层层地油煎剥皮,每个夜晚像三岁小孩一样稀里哗啦嚎啕大哭,只为了头顶上那一线光。
光线编织的全是盛安少女的模样。
可是她根本不在乎。她连看都不怎么看他。
他是为了她才进这种从早坐到晚、屁股都要起茧、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他直到前一晚才跟她说,就是怕她途中反悔。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拒绝。
他十七岁了啊,好几个哥们都有女朋友了,就他为了她单着!
他现在可是进出口大公司的富二代!他父母的公司很快就要上市!
她给脸不要脸!
生日还是继续。人都来了,别墅很大。一千方,三层楼加一地下室,有花园、影音厅、台球室、麻将室、健身区、攀岩区和游泳池。一帮少男少女在里面东冲西撞,跟蜜蜂钻迷宫似的。但不管再大,总归是在长辈眼皮底下,陈母每隔一会就笑眯眯屁颠颠过来说几句话,搞的这帮小年轻放不开,不自在。吃好喝好玩到下午,突然有一人提议去日月山的玻璃全景餐厅,说他放假回国的表哥正在那里约他玩。全景餐厅刚建成两年,是当年明城最高档、最有派头的山顶餐厅,里面还有酒吧和KTV,可以欣赏到明城最美的日落。
有钱人喜欢去的地方。
朋友们起哄,陈实便跑去陈母处撒娇,说他想去唱歌到半夜再回来。他十七岁了,放寒假,太辛苦,嘤嘤嘤,妈妈最爱他。
陈母宠陈实已经宠上了瘾,觉得家里生意之所以一帆风顺日进斗金全是拖宝贝儿子的福。陈实在她面前夹着声音妈妈、妈妈的叫,她就眉开眼笑,无法拒绝,派司机开商务车把浩浩荡荡一帮二十来岁的少男少女送上了山。
陈实一到玻璃餐厅,就让司机们自己找地方等。
他十七岁了。在未成年的年纪做成年人的事,听过去更刺激。
陈实的身体已经发育到无法掩盖对刺激的渴望。
同行人之一曾留过一级,已是成年,提前用他的名义定了一间KTV包厢,叫上一大批酒水饮料。男男女女,青春年少,加上酒精的刺激,一个个在包厢里满面红光,言辞间更加放荡不堪。玻璃餐厅的包厢跟普通KTV不同,每一间都是整面落地玻璃,拉开窗帘可以看见云海一般的竹海和远处城市的车水马龙霓虹灯光。
而陈实的这间包厢除了可以看见以上这些,还可以近距离观看山顶的蹦极台。
大家都喝热了,衣服脱成夏天。十几岁少女们白花花水润润的手臂和大腿露在昏暗幽蒙的灯光里,惹得男生眼底深处更加烟波沸腾。一男生搂着女孩声嘶力竭唱“死了都要爱”,女孩笑靥如花,细腰水蛇一样地漫。
“爱不用刻意安排”
“凭感觉去亲吻相拥”
“就会很愉快——”
气氛更粘稠了。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日落红光,血液在酒精的浸泡中沸腾,少年少女们最旺盛的精力在灯光酒精的加持下如火山浓浆般汹涌喷发。角落的阴影处,开始有人亲吻、抚摸,发出情歌般的浓情蜜意。分不清是情,是爱,还是荷尔蒙。
陈实听着,看着,腹部更加火热,心底更加愤怒。一愤怒,脸就挂起来,屁股挪到靠窗的角落里,水牛一样的眼睛斜着仇视屏幕内外的男欢女爱,手缓缓下移。他一杯红酒加可乐下肚,呛了两口,满脸阴郁。
他没有告诉别人,昨晚他锁了房门,像个贼一样看了半宿的小视频。
满脑子都是盛安的样子。她的身体。
春梦一场又一场。
好些人其实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狐朋狗友,又多是初中同学,秘密保不住。只是大家没喝酒时都不敢说,毕竟今天陈实是金主。酒喝了,胆子大了些,嘴巴松了些。其中一人叼着烟,悄悄凑了过去。
“还在想她呐?”
陈实心烦意乱,眼神一冷:“谁?”
“盛安呐。”
陈实太年轻,脸皮也薄,哐啷一声坐起来:“你们都知道?”
他妈的更丢脸了。他第一次喜欢女孩,自以为藏得这么深。
那人真是喝多了,看不见脸色,反而火上浇油:“初中哪个看不出来,就是因为你喜欢她,那谁谁谁、谁谁谁才不追的。” 而且也不知是谁说陈实邀请了盛安,她百般推辞不来。
初中是市里中上等水平公立,人多人杂,每个班都有小霸王大金刚。早恋不是太阳底下新鲜事。
盛安成绩好,长得漂亮,身材玲珑皮肤白,是全校公认的女神之一。只不过是灭绝师太厌世挂的。
陈实初中时成绩很一般,能进效庆完全是金钱和爱情的双重力量。这一点在场的人都知道。初三那年叫他出来玩他都不出来,各大名师轮流上门私教,烧掉一套四室两厅。
那人大概是想跟陈实关系更近,激动地说:“哥们,喜欢她就跟她说啊,把她约出来,我们助攻。女的都喜欢钱,她就是年纪小,不知道钱的好处。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另一个人大喊:“喂!这不是我们初中那个盛安嘛!”
陈实对这名字应激一般,凸出的眼球唰一下瞪过去,见喊的那人站在两扇大厚欧式窗帘的缝隙间眺望窗外。日落光线一线浓重的红,沿着缝隙从下烧到上。陈实缓缓站了起来,又缓缓挪了过去,一把撕开窗帘。哗得一下,红光流水一般泻进来。陈实眯起眼睛,山顶之下方,盛安跟只白鸟一样站在他的视线内。
蹦极台是跟玻璃全景餐厅一起投资建造的,位置就在餐厅的下游。陈实的包厢刚好是距离它最近的距离。从他这个角度看,蹦极台的人肉眼看过去都是小小一个,脸模模糊糊。但盛安气质太突出了,初中同学能认出,陈实一眼也能认出。
盛安腰部已经扣紧了弹跳绳和安全袋,双臂像翅膀一样打开,站在蹦极台的前端。她为了拍照好看坚持把黑色羽绒服脱了,冷风中从头到脚都是白色的,皮肤也白得发光,身上一层光晕,落日光线弥漫下,如流动的牛乳河水一般。
当然盛安根本不知道陈实也在这里。他们到得晚,直接一路索道,在山顶上吹了会风,瞭望了会天。最后,盛安还是赶在蹦极台工作人员下班之前,开启了人生第一次蹦极。她提前查过资料,日月山的蹦极台由于高度有限,十六周岁一百斤就能起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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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巧,她刚符合。得亏自己变胖了,刚刚涨到一百斤。
“看我跳吧!”她跟林生说,“谁叫你年龄小,以后长大了想来自己来。”
林生站在她后面,眼睛向她前方看。之前他们在山顶吹风时,看见两三个大人明明已经扣好了安全设施,结果一上台腿抖得跟筛子一样,工作人员在后面怎么喊三二一都跳不下去。
“给我拿衣服!”盛安把黑色羽绒服塞到林生手里。
山顶的风卷起林生的头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盛安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少年有美人尖。
林生想把羽绒服再推过去:“太冷了吧!”
盛安坚持:“难得跳一次,很贵的!必须拍照,拍照必须好看!”
她一身白色跟着工作人员走到准备台,抱着手一边抖一边说:“叔叔,快点,我冷。”
工作人员哈哈大笑,说快不快你说了算,多少人买票时兴冲冲,站到起跳台眼睛往下一瞟,腿就跟结冰似得动不了。
盛安深呼吸一口,说我不会的。
包厢里的人有人继续亲着,有人听见盛安的名字,也涌到落地窗前看。陈实站在最中间,垂着眼睛,自觉跟上帝一样俯瞰她。
这时,有一个人推门进来。
沙发上坐着一微胖少年似乎等了很久,闻动静侧身,眼睛发亮,喊:“表哥。”
薛铭一身黑色,戴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人高腿长走了进来。他见好些人站在玻璃窗前兴致冲冲不知聊着什么,便对微胖少年一眨眼睛,面色淡淡,也走了过去。
贴身羊毛衫把盛安的身型勾勒得愈发明显,白色的,像晕染了一层早春的雾。
一初中同学咂巴了下嘴,忍不住说:“盛安胸是不是变大了……好大。”
另一人凑热闹说:“看过去跟日本动漫娃娃一样,哇塞不得了,以前还觉得她是清冷型的,原来是劲爆型的啊。”
一堆人若有所指地哄笑。
那边工作人员检查好安全设施后,问盛安:“准备好了吗,起跳,三、二——”
盛安睁着眼睛,面视前方。她的面前,日照金光,天高地远。她突然有种感悟,自己无限渺小,无限自由,但无论怎么跳,都跳不出这天地。
情绪繁杂,但就是没有恐惧。
“一”那一声还未断,盛安正面朝下,按照之前提示,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风声如鼓,她始终睁着眼睛,一切都失了真,像回忆在急速倒退。在下落到最低点又回弹起来的时刻,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来蹦极了。
不是为了体验向下失重感的刺激,而是为了在落到最低点时,拥有猛然回弹的力量。那一瞬间,灵魂震撼。
她在落日余晖中,像一只白色猛禽般俯冲、向上,再俯冲、再向上。然后慢慢平息。
玻璃窗内,这些人看着盛安毫不犹豫地向下一跃,变成天地红光中的一点白色,没有恐惧,也没有迟疑。看了一会,看见她慢慢起到原处,卸下安全设备,走到后面一个黑色瘦高的身影面前。
那个瘦高身影立刻把一件黑色羽绒服披在盛安身上,仿佛已经准备了许久一样。
他们一起离开了蹦极台,朝着玻璃餐厅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影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慢慢消失在山影之下。
陈实的眼睛红了,手指扣在玻璃上,弯曲如一张弓。他清楚地记得,她在拒绝他的时候,说的是自己想要在家里休息下。
这么简单直白的理由。
她竟还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