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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作者:蔷薇岛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明城最高的地方是日月山,这也是这座城市的名字由来。盛安和林生坐旅游专车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已快下午四点,刚好跟徒步下山的人逆流而行。


    这并不符合盛安一开始的时间规划。


    她本来想着,起床后先去外面吃个早饭,九点时坐上市府门口的旅游直达专车,十点半左右到达日月山,三点下山,五点不到可以到家,时间掐点的跟课程表一样。可林生喝完水后,突然说他赶了一天的路有点累,行军床也睡不习惯,所以头沉沉的还有点困,请求能再赖会床。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秉承着尊老爱幼、客人优先的原则,盛安便随了他了。初中生,比她小三岁,小孩嘛。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原本想着按照原计划刷套卷子。可不知怎的,可能是白日的太阳催人倦,她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觉睡醒,半张脸都被压红,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停留在自己的手背上,她盯着那光线沿着自己细白的皮肤一点点流动,跟透明的蚂蚁似的。


    盛望敲了敲她的房门。已是正午,他回来路上给他们买了午餐。


    三人坐在餐桌上。盛安睡眼惺忪,半边脸红半边脸白,跟化了半边妆一样。林生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吃着饭,话很少,有问才有答。盛望坐在他们对面笑眯眯地看着,目光若有所思。四年前的盛安就跟现在的林生一般年纪。四年过去了,她还是一米六的身高,林生却长成了半大小伙子了。


    盛望说,吃好午饭——哦,你们算是早饭吧,我开车带你们去日月山——夜游。


    盛安说,谢谢嘞您。她没说你值了一天班回家补个觉吧,她说的是我们学生党跟你们大人玩不到一块,如果想帮忙,要么多给点钱?一脸坏笑。


    林生刚开口说他带了钱的,就被盛安赶紧拿胳膊肘顶了一下,闭嘴了。盛望也是豪爽的很,直接五百拍桌子上,架势跟五百万似的,说你爸一年的烟钱就在这了。盛安笑不见眼,说我爬山锻炼延年益寿,你抽烟伤肺劳财伤命,我这是在帮你。气得盛望差点拿嘴里的食物残渣喷她一脸。


    俩父女嘻笑之时,林生就在旁边静静地看,偶尔轻轻陪笑一下。


    盛望基本没问林生什么问题。他没问你妈好么,你学校里怎么样,成绩怎么样。他跟盛安一样,什么都没问。但女性的直觉告诉盛安,他们又是不同的。盛望对林生的情况很熟悉,熟悉到对他突然的造访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也熟悉到根本无需当面再多问什么。


    有意思。


    出门的时候,盛安一件白色高领羊毛衫,一条象牙白纯棉加绒长裤,白球鞋,背了个灰色流苏斜挎小包,梳着高高的马尾辫,清清爽爽,自我感觉像只漂亮的白天鹅。只不过因为怕冷和怕弄脏,她还在外面套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御寒,盛望说她看过去像一只黑白奶牛。


    林生自然还是原来的装扮,背着那个双肩包,带好了手机。他好像根本没有带换洗衣服,一套外衣一双鞋,出了书房就穿外套。盛安凑近他身边闻了闻,说等爬山回来了给他买套衣服,否则人都要馊了。林生窘迫地低头闻了闻自己,说来之前都是洗干净的。盛望又说冬天换那么勤干嘛,他小的时候年年都是一套衣服穿一个冬天。盛安白了白眼。


    边吃边聊磨蹭了半天,等他们坐上车时已是下午两点。旅游专车是围绕着明城各大景点线路设计的,转一圈刚好两个小时,起点和终点站都是日月山,最晚运行到晚上九点。虽说是周六,但因为到了下午的缘故,车上人稀拉拉的。盛安挑了最后倒数第二排的位置,把镂空蓝色车帘拉拢一半,跟林生并排坐着。他坐窗边,她坐走道边。


    一开始,林生说:“姐姐,你坐窗边吧。”他记得班里的小姑娘都喜欢坐窗边。


    盛安看了他一眼:“西晒,你坐窗。”


    冬日的太阳有点像碎银子,不冷不热的,带了一层薄薄的莫兰迪灰。楼房、道路、高架、车流、公园、大桥、江水,城市的神经与脉络,在他们面前流水倒影一般的匀速后退。其实是很平凡的人间气象,但在年少之人的眼里就是新鲜。盛安虽说是土生土长明城人,十七年的青春光阴都交代在这了,但也算是人生第一次做专车,算不上很兴奋,但心情比上学时候放松了许多。车子一站一站按照既定轨迹向前推进。盛安寻思着林生是外地人来玩的,自己作为骨灰级土著有义务讲解一下。


    “这条江叫白沙江,别名小长江,以前明城人去上海去香港,都是从这里登船的。小时候夏天来台风时江水会涨潮,附近老淹,所以这一带都没造房子,现在则变成了江边公园。”


    “这个塔叫因缘塔,我爸说民间也叫它驱邪塔,说以前人迷信,家里有小朋友发烧受惊治不好,就会抱过来绕着塔顺时针走三十三圈。不过现在这种人没了,更多的是来这里挂祈福牌求好姻缘的。”


    “那边那个发光的楼是金光大厦,明城第一高楼,有几十层高呢。具体几层来着?忘了。我们也叫它竹子楼,一节一节的。最顶层是旋转餐厅,听说可以俯瞰整个明城市。”


    明城在她的言语之间像一副画卷缓缓平铺开来。


    盛安怕影响其他人,讲得很轻。林生听得认真,时不时“嗯”一声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还没讲多久,车上除了司机,就只剩下一对半白头发精神抖擞的老夫妻了,看来跟他们是同个终点站。车厢空旷了,再小的声音也被放的很大。盛安慢慢不讲了,老大爷本来竖着耳朵听,见她声音消失了,忍不住终于参与进来——


    老大爷赞道:“小姑娘讲的蛮不错的嘛。”


    开场白。


    说的是方言,口音不是本地人,但盛安能听懂,应该是同个省相邻城市的。


    盛安从小被耳提面命要尊重长辈,她便条件反射般应道:“谢谢。”配一个弯弯的笑容。


    老大爷:“读大学了吧?”


    盛安:“高中呢。”


    郁闷,她从初中开始就被认作是高中生,现在高中了被认成大学生。总之,显老。


    老大爷大概也是随便问:“哪个高中呀?”


    盛安:“效庆。”


    这时带着墨镜的中年司机开口说话了:“效庆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高中,很难考的,一旦考进,北大清华复旦随便挑。怪不得讲解的这么好,现在这么大的孩子,很多城市历史都完全不知道的。”


    林生注意到,当盛安听见北大清华复旦时,整个人一下子绷直了。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司机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盛安人又放松了一点,浅浅地说:“以前学校有布置介绍城市文化的作文,所以我才有些了解。”


    老大爷不了解效庆是什么,但是北大清华当然是知道的。他立刻皱纹一展,眼睛一亮:“小姑娘厉害了,长得噶许漂亮,成绩也嘎许好的,以后前途无量啊。”


    然后又看到她身边的林生,也赞道:“明城的孩子都长得俊啊,这里山好,水好,人也好。


    说的跟拍广告片似得。林生同样大大方方地回了一个表示谢谢的礼貌笑容。


    老大娘这时突然莫名地伤感起来,说:“还是现在小姑娘好啊,这个年纪都还在读书。”


    盛安低着头想,来了,老人要开始回忆了。


    老大爷看了看老婆说:“你嫁给我一辈子不用上班不也是蛮好的么。”


    老大娘瞪他一眼:“好什么,给你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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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做马一辈子啊。”


    老大爷大声说:“瞎七八讲,明明是我给你当苦力做孙子。”


    司机后视镜里瞟他们一眼,说:“老人家夫妻一辈子感情蛮好的嘛。”


    老大爷性格很豪放,一点不把其他人当外人:“习惯了,婚姻秘诀,忍忍就好。”


    盛安和林生非常安静。长辈讲话,晚辈不插嘴为妙。


    司机也随意聊:“老人家在一起几十年了吧?”


    老大爷感叹:“刚过金婚。”


    司机说:“哇,五十年了啊,那是多大结的婚呀?”


    老大爷说:“她十六,我十七。”


    记得这么清楚。


    老大娘侧过头看了盛安和林生一眼,眉头皱着,眼睛笑着:“不好意思啊,我老头就是喜欢跟人聊天。”


    老大爷:“坐着无聊伐,聊聊天怎么了,你又不跟我聊。”


    司机感叹:“还是以前人好啊,结婚就是一辈子啊。”


    老大爷:“没办法,以前婚后乱搞男女关系要吃枪子的。”


    老大娘话对着老伴讲,眼睛却瞟向盛安和林生:“换个话题好伐,小姑娘还这么小的。”


    老大爷的眼睛也看向后排。盛安迎着他们的目光,觉得好像有义务回点什么。她硬着头皮道:“嗯,如果我现在这个年纪结婚,也是要吃枪子的。”


    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早恋也是要吃枪子的。”


    车内一静,随后大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盛安心想,果然大人们都等着小孩子耍宝逗他们笑。她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样子,余光看向林生,小小少年右手捏着前排座椅上的把手,指尖都红了。


    她故作老成,拍了拍他的肩:“小孩,听到了没?”


    林生的脸小麦色里透着红,点了点头。


    盛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好的脸,长了一张哑巴的嘴,她心想,真有意思。虽说她帮了他吧,还给他寄了画以表鼓励,不过四年没说话,大老远就直接登门拜访了,十四岁。她直到现在还是觉得很匪夷所思,自认为自己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


    不知为何,盛安心里面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两个人不说话了,前面的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车子继续开。一站一停,眼珠子和肠胃要被摇散,人也被下午的阳光照得意兴阑珊。到最后几站路时,老两口终于安静了,人后仰,嘴巴张得老大,发出昏沉的呼吸声。盛安趴在前排座椅的后背上,沉默地呼吸着。


    林生从包里拿出一盒话梅,递给盛安。


    盛安拿了一颗,含在嘴里,轻声说:“你这包哪买的,容量这么牛逼,什么都有。”


    林生说:“姐姐喜欢,给你了。”


    盛安双手一摊:“包也给我,行啊,你空手回去。”


    林生说:“好。”


    熬啊盼啊,终于到站。盛安觉得人快成水上漂,走路都虚。再一看林生面不改色,心里叹道自己作为高中生用脑过度,体力反而不如初中生。她走下车,大口呼吸一下,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提示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小孩。”她指着前方日月山的方向,“这个时间来对了!”


    墨绿色的山,竹海一般,风一吹,浪潮般的汹涌翻滚。风还是冷的,却不似城市的阴寒,而是带着泥土和松林的清香。太阳站在山的顶峰,金光淡了,流云一般弥漫。两道通往山顶的索道正有序地对向运行着。山顶之处,遥遥看去,有几栋玻璃房子在太阳之下竹海之上熠熠发亮。玻璃房旁边,还有一个蹦极区。


    盛安的眼睛都在发光:“借你的光,姐姐我终于可以体验一把落日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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