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天色还未全黑,盛安一手插兜,带林生盘旋下山。跟上山时看见许多游客不同,下山路上见到的人不超一只手。日月山是免费景点,修的主干路就一条,大部分人徒步爬山,都是早上来,下午回,像他们这种下午四点才到的,基本都是去山顶玻璃餐厅吃饭娱乐的。而去山顶餐厅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有车族,跟爬山的人走得不是一条道。索道五点结束,即便没下班,盛安也不想再花钱了。反正走下去也不超过一小时,赶得上回去的末班专车。
山路崎岖狭窄,两个人并排走着,只离了几寸距离,却像是间隔了一整座山的风声。
林生走得很安静很稳当,盛安则后知后觉双腿打颤。第一次蹦极,身体还习惯着亢奋,耳朵嗡嗡的,心脏和呼吸也并未完全平息,仿佛自己还停留在半空中。
“小孩。”盛安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不好意思啊,你难得来明城一次。明明是该我陪你玩,结果是你陪我玩了。”
林生没说什么,就笑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盛安瞥他一眼,又问:“你在老家,也就是你老家朋友那里,话也是这么少的么?”
林生一怔,反问:“姐姐喜欢话多的?”
盛安觉得好笑:“这跟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好奇你平日里话都是这么少的吗?”
林生这次回答地倒很爽快:“看跟谁了。”
盛安逗他:“哦,看来你跟姐姐我没话讲了。”
林生说:“那我多说点吧。”
盛安说:“好啊,下山要将近一个小时,要么我们别浪费时间,玩个游戏吧。”
林生觉得盛安实在不像是玩游戏的人。他好奇地问:“什么游戏?”
盛安:“英语词语接龙。”
林生:“……”
盛安一聊这个就有点陷入自己的世界。她自顾自说:“高中科目很多的。这么多科目里,我数学最好,语文和英语最差。我一直在琢磨这是为什么,照理说数学拿高分难,英语拿高分相对简单。我之前听老师分享,没有语言环境下,学英语其实就靠背和练。把不熟的单词融在句子里,直接一段一段地背,背到滚瓜烂熟,跟原文一起朗读出来,效果可好了。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考试英语总是要扣上十几分,尤其是听力扣分最多。一分之差就是年级段十几个名次。我想来想去,大概还是单词量积累得不够,只知道树啊花啊怎么念,但具体什么树什么花就不知道了,平常也没机会跟外国人说话。所以我现在走在路上,训练自己看到什么就用英语念出来,不会的就记下去查。喂!你有听我在说话么?”
林生脸上表情一言难尽,看过去跟她不在同一空间。
盛安说:“你别这幅表情,我都没问你成绩怎么样。”
林生抢先一步回答:“姐姐我会努力的。”
盛安又问:“那你这学期结束,哪门科目考得最好,哪门科目最差?”
林生犹豫了一下,说:“都一般。”
盛安张了张嘴,脸上表情同样一言难尽。林生觉得盛安的目光有点像烤乳猪的火焰,而自己就是那只猪。他本想解释这学期考的不好是有原因的,但是想了想又没有必要多解释什么,于是闭上了嘴。而盛安想到人家只是偶尔来做个客,自己搞成一个八婆干什么,也同样知趣地闭上了嘴。
两个人又沉默地结伴走了一阵,走到了一个凉亭处。
亭子前方一转折,是另一条蜿蜒而下的山道。山道狭窄,大概只能最多同时容纳三个人并排经过。盛安刚往那里一望,林生的头突然向右偏了偏,像是在凝神听些什么。盛安见他举动异常,立刻问道:“怎么了?”
林生低声说:“好几个人过来了。”
盛安屏住呼吸静听,冬风刮过树梢,杂木窸窸窣窣。此时太阳虽已消失,但山脊边仍晕染了一道红黄的光线。银白月亮高悬蓝黑色的天空中,今夜残缺一边。凉亭旁的路灯不久前刚刚亮起,灯光白里泛黄,像搅散的鸡蛋液。
在这么丰富的色彩中,她也听见了一连串急躁的脚步声正向他们逼近。啪嗒啪嗒,走得很疾,好几个人,其中有一双皮鞋。她停住脚步往后看去,上一条山路在凉亭拐角处,声音已至,人影未现。她没当回事,说:“也是急着下山的吧,要么让他们先走。前面路窄,他们人多。”
话音刚落,一条条细长的人影拐出转角,狗尾巴似得带出了人脸。都是男生。
盛安只瞥了一眼,就明确这里面有两张脸不认识,另外四张脸似曾相识。她回忆了一下,两个是初中同班同学,另外两个是隔壁班的。只不过她全部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初中阶段盛安只跟一个女生关系来往密切,其余人都是淡淡来往。男生中除了陈实是自己主动热情贴过来以外,她与其他男生并没有超出君子之交的范畴。
这群男生看见盛安后,脚步明显慢了,神色轻佻,意味深长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风从六个人的身后往盛安林生的方向吹,传递了来者的讯号。酒气污浊,烟味浓厚,满脸通红,眼神漂浮。
不知是风太冷,还是夜已至,在闻到气味的一刹那,盛安身体紧绷,脊背上猛然爬上一层冷汗,先前因为蹦极而跳动的心一下子沉到湖底。她转身向下山之路看去,只见日光混蒙之下,下山之路更显狭窄陡峭,单侧扶手刚刚过她的腰,中间空档明显。明显这条路不适合飞奔,更适合推一把滚下去。
“盛安!”一个方脸矮个少年从六个人里面站了出来。相仿的年纪,他的气质却像个社会人,头发染了一层亚麻灰,因为冬天的原因也是羽绒服加牛仔裤,只是穿了一双皮鞋,还是高跟的,不伦不类。
他装的很惊喜的模样,叫道:“真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你,我是你同班同学,张超呀!”
盛安逼迫自己冷静,回过头淡淡笑道:“哦,是你啊。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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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这人有点印象。不良少年,上课睡觉下课打闹,跟皮猴子一样,校服从来没有好好穿过,一放学就挎着个脏兮兮的单肩书包往教室外冲。她还记得,初一时他成天跟陈实勾肩搭背,几乎放学后都要住在百乐门游戏厅一两个小时。
见他们越走越近,盛安身子一侧:“你们先过?”
张超笑着看盛安,眼神又瞟向林生,身子突然一顿,眼神一紧。盛安下意识朝林生方向看去,只见他额头上的碎发在风中飘动,侧面脸颊没什么表情。
张超犹豫了一下,道:“这是?”
盛安:“亲戚。”
张超如释重负一般“哦”了一声,嘴角重新浮现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在山上玻璃餐厅玩呢,刚刚看见你蹦极了,你真厉害,跳下去都不带犹豫的。初中同学好久没见面了,聚聚呗,我们上面订了个包厢。”
盛安:“谢谢,不过我们要赶末班车回家,先不聊了,以后再聊哈。”
张超一脸诚恳:“赶那个干什么,这种车慢得很,我们有商务车送你回家,半小时就到你家那里了。”
盛安笑一下:“不必麻烦了。”然后拉了拉林生的衣袖,轻声说:“走吧。”
林生目光不知从哪里收了回来。他点了点头,手却推着盛安的背,意思是让她先走。
张超在后面冷笑:“干什么,毕业了考进效庆就看不起我们这帮进职高的了?”
后面五个人也逐步走近,一个个都比张超高,十七八九岁的年龄,有瘦有壮,唯独没有稚气。
盛安没碰过这种情况。她除了六年级和初一,其余时间家里距离学校不会超过步行十分钟,而且一路上商铺众多,灯一亮黑暗就看不太见。她又常年两点一线,无比宅女,学校里有学霸人设罩着,校外有盛望罩着,说实在的没什么机会遇到这种情况。
她觉得这些人如果不喝醉不组团,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流气。可他们就是喝了酒,还组了团。
都成年了么?她现在还有心考虑这个。
盛安正琢磨该说些什么,却听林生淡淡地说:“这里有摄像头。”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去。果然在路灯上面,绑了一摄像头。
张超皱眉:“干什么,你以为我们要干什么。”
林生说:“没干什么,就是跟你们陈述一个事实。”
盛安瞟了林生一样,少年眉眼漆黑,面无表情。张超“哼”了一下,正打算开口,却听后方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盛安——”
盛安愣住了。声音太过熟悉,一般后面还会加上两个字,大人。
“盛安大人”
盛安抬起眼眸,看见陈实从拐角处走了出来。风吹过脸通红,眼睛阴阴的,完全不是平日中跟她说话时嬉笑怒骂的少年样。
她昨日才刚见过他,一夜过去,恍若两人。
空气中的酒味更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