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
轧钢厂的广播照常响起,播送着振奋人心的进行曲和厂内新闻。
今天,许多工友的注意力,都不在广播内容上,而是聚焦在傻柱身上。
傻柱,几乎一夜没合眼。
李怀德那句“去保洁队报到!打扫全厂公共厕所!”的话,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了一整夜,一大妈哭哭啼啼的,他更睡不着了。
耻辱、愤怒、后悔、恐惧……种种情绪交织,把他折磨得形销骨立,眼窝深陷。
天刚亮,傻柱磨磨蹭蹭地出了门,刻意避开平时上班的人流高峰。他宁愿绕远路,也不想被熟人看见。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
当他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走到保洁队办公室门口时,还是被不少早来的工人看见了。
“哟!这不何师傅吗?这么早来厂里,是食堂有新菜要准备?”一个平时就不太对付的锻工故意大声嚷嚷,引得周围几个人哄笑起来。
傻柱脸涨成了猪肝色,头垂得更低了,闷声不响,加快脚步想躲进保洁队办公室。
“哎,别走啊何师傅!听说您高升了?调来管‘进出口’业务了?这可是重要岗位啊!以后咱们厂里的卫生可就指望您了!”另一个声音不依不饶地追着嘲讽。
傻柱拳头捏得咯咯响,但不敢回头,只能把所有的怨毒都咽回肚子里。
保洁队的队长是个面色黝黑,一脸严肃的老头,显然提前接到了通知。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失魂落魄的傻柱,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公事公办地扔给他一套散发着消毒水味和隐约异味的工作服,一个口罩,一双高筒胶鞋,还有一把秃了毛的扫帚,一个长柄的木柄皮搋子,一个水桶和几块抹布。
“何雨柱是吧?这是你的工具。厂区一共十二个公共厕所,男厕都归你管。每天早晚各彻底打扫一次,白天随时保洁。要求地面干净,便池无污垢,洗手池无积水。我会不定期检查,不合格就扣你工资。听明白了?”队长的声音毫无感情。
傻柱看着那堆东西,特别是那个皮搋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换上衣服,工具房在那边第一个门。厕所得在大家上班前打扫完一遍,赶紧去吧。”队长不耐烦地挥挥手。
傻柱踉踉跄跄地走进工具房,换上那身宽大不合身,散发着怪味的工作服,他感觉像是在给自己套上囚服。
他拖着水桶和扫帚,走向离保洁队最近的一个厕所。越是靠近,那股熟悉又恶心的气味就越是浓烈。即使他戴着口罩,也无法完全隔绝。
厕所里面的景象和气味差点让他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污渍、水渍、烟头、废纸……一片狼藉。
傻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口罩边缘相对“清新”的空气,然后认命地拿起扫帚,开始了他的“新”工作。
他笨拙地清理着垃圾,冲洗着便池。
那皮搋子,他拿在手里都觉得脏,更别提用了。但看到一个堵塞的便池,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咬着牙,屏住呼吸,狠狠捅了下去……
“噗嗤”一声闷响,伴随着某些不可描述之物的涌动,傻柱差点当场崩溃。
好不容易熬到把这个厕所初步清理完,他已经汗流浃背。
上班铃声响起,厂区彻底热闹起来。
傻柱的“噩梦”也进入了高潮。
无论他走到哪个厕所附近,都会引来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
“快看!傻柱真来扫厕所了!”
“啧啧,真是想不到啊,何大厨也有今天。”
“离远点离远点,一身味儿!”
有些平时被他颠勺欺负过或者看不惯他嚣张的人,更是故意过来“关照”他。
“哎,傻柱,这地没拖干净啊!”
“何师傅,这尿池边还有黄渍呢,没刷到位啊!你这工作态度不行啊!”
傻柱只能低着头,忍着屈辱。
中午,他去食堂打饭。
以前他是灶台后的“王者”,现在他是排队打饭的队伍里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
打菜的师傅看到他,虽然没像他以前那样颠勺,但眼神里的鄙夷和疏远是显而易见的,给他的菜也绝不多给一点。
他端着饭盒,根本不敢在食堂里吃。
随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蹲在地上,胡乱扒拉了几口。饭菜是什么味道,他完全尝不出来,只觉得满嘴都是厕所的味儿。
下午,许大茂一瘸一拐地路过傻柱正在打扫的厕所。
看到傻柱穿着那身可笑的衣服,戴着口罩,正费力地刷着便池,许大茂脸上露出了极其夸张的同情和惋惜,但眼睛里却满是幸灾乐祸。
“哎呦!这不是傻柱吗?您怎么真干上这个了?”许大茂捏着鼻子,“这也太委屈您了吧!您这双手可是掂炒勺的手啊!怎么能干这个呢?真是造化弄人啊!”
傻柱抬起头,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许大茂,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许大茂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嘴上不饶人:“你看我干嘛呀?这也不是我让你来的啊?要怪,你就怪某些人太小气,开不起玩笑嘛!”
“滚!”傻柱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充满了暴戾。
许大茂吓了一跳,生怕这个浑人不管不顾在这里动手,那自己可就亏大了,赶紧讪笑着:“得得得,您忙,您忙!我不打扰您为厂里的卫生事业做贡献了!”
说完,许大茂一瘸一拐地溜了,留下傻柱一个人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手里的刷子几乎要被捏断。
等到了下午下班时,傻柱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腌入味儿了。即使他已经拼命洗过手脸,换了衣服,那股厕所的味道似乎依旧如影随形。
大院里,不少人看他的眼神也都变了。
以前是又怕又厌,现在厌弃依旧,多了毫不掩饰的嘲笑和鄙夷。
“傻柱扫厕所的回来了?”有人低声嘀咕。
“离他远点,晦气!”
贾张氏更是隔着窗户哼了一声:“活该!让他不接济老娘!”
傻柱低着头,回到屋里,重重地关上门。
“李砚泽……都是因为你!”傻柱咬着牙,低声嘶吼,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