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丫跑进院子,见海棠婶端着个碗站在廊檐下,瞧见她就笑开了花,把手里的碗递过来。“来桃丫,快喝麦乳精!瞅咱桃丫瘦得!婶子这心里疼的哟!早晚喝一碗,保准身子骨结实!以后多……”
海棠婶说秃噜了嘴,险些蹦出“多咱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赶紧刹住话头。
海棠婶把碗塞进桃丫手里,扭身就往灶屋走,“我去张罗早饭!桃丫你想吃啥?”
李庆国跟荣和平也在檐底下。
李庆国听到“早晚喝一碗”,就憋不住,又是对着桃丫瞪眼睛,吐舌头,还用手比划着抹脖子。
他不信这桃丫还喝得下!
桃丫才不理他呢。
幼稚的小男孩。她笑眯眯将麦乳精一饮而尽。
李庆国眼睁睁看着碗瞬息空了,目瞪口呆,捅捅荣和平,“瞧见没?你瞧见没?她这……是不是馋?吃啥啥没够,成日里比我吃得还多!”
荣和平没注意李庆国说啥,他含笑凝睇着桃丫,走了过去,“桃丫啊?你好。我可以叫你桃丫妹子不?”
李庆国的眼,瞬间直了!
他飞快“哧溜”过去!一把揪住荣和平,就把他往外拽。
气喘吁吁、生拉硬扯将荣和平重新揪到屋檐下,荣和平恼火地打掉他的手。“你干什么!”
他本想好好跟桃丫套套近乎的!
昨日听建国哥和旺国的意思,他们俩都不想旺国娶这桃丫,那他……他其实也不是不行!
他又不像李旺国,因为长得跟他大伯荣岱英一个模子刻的,被自己奶奶看成是心肝命根子,又格外得孟、荣两家的重视。
他想娶谁就娶谁,只要根正苗红,家里肯定由着他!
说实在的,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鲜亮水灵的姑娘。
荣和平觉得自个儿彻底给迷住了!
李庆国恨铁不成钢地瞅着荣和平。
完了完了。
他在心底哀叹道。
这桃丫的“糖衣炮弹”威力可真够足的,这又出现了一个受害者!
假若荣和平同志也因为他家的“糖衣炮弹”折在这儿,他怎么向他二哥交代?
何况,怎么说,目前名分上,桃丫还是他二哥的未婚妻……虽说他二哥指定看不上!
可是,说啥也不能让荣和平同志跟那丫头片子搅合到一块儿去!
李庆国连拉带拽,不顾荣和平的不乐意,硬将他拉走了,说是要给他显摆自己收藏的一颗手榴弹壳。
————————————
院子外边。
桃丫走了,李旺国提着铁锹也想走。
岳建国拦住他。
他清了清嗓子。“阿宁。”
光听他这开头,李旺国就猜到他要说什么。
奇怪的是,他此刻心中说不出的反感。
李旺国也咳了一声,“建国哥你要说什么,待会再说吧。估计娘该喊吃早饭了。”
岳建国要是看不出李旺国在躲,他这多年的政工干部就白干了。
岳建国脸“唰”地就沉下来了。
岳建国觉着事情不妙。
要是李旺国态度坦坦荡荡的,或是直接声称,喜欢桃丫,或是直接表明,他不喜欢桃丫,岳建国都觉着事情还有商量余地。
可李旺国这明显是动了心却压抑着,连自个都不肯承认的模样。
严重了!
事态非常严重!
他小弟显然陷进去了,而那个桃丫呢,风采分明是逗着他小弟玩,他不信李旺国看不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旺国还是这个态度,证明他是真陷下去了。
可对方……那乡下丫头,她有真心吗?
原先,岳建国是怕桃丫攀扯上他家誉宁,现在,他倒怕这桃丫压根没真心,纯粹是耍着李旺国玩。或者,借着这个机会,算计孟、荣两家背后更大的好处!
岳建国深吸了一口气,拦住李旺国。
他声音发沉,“阿宁,你不能跟这个桃丫结婚!”
李旺国自个儿在心头一遍遍说,我不能跟桃丫结婚。
搞对象结婚是正经事,我俩之前没感情。
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被岳建国这么一说,他却感觉自己瞬间被激怒了。
李旺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巴也绷得死紧。
对李旺国挺了解的岳建国瞬间意识到:小弟他真的生气了。
岳建国不退反进,他稍稍提高了嗓门,“我代表孟、荣两家表个态:阿宁你就是不能娶她!”
“我为什么不能娶她?”
李旺国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李旺国懊恼地垂下眼,但他瞬间又扬起头,“你凭什么代表孟、荣两家?而且,我自个儿的婚事,凭什么要听他们的意见?”
说完,他就拎着铁锹快步往院里去。
岳建国站在原地,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若是李旺国没有动心,那他有一百个理由劝住李旺国。
可李旺国动了心,这一百个,哪怕一千个、一万个反对的理由也都是白搭。
他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这桃丫的段数,果真不可小觑!
她若是表达好感,只怕李旺国还会考虑一下,顾及影响,不会答应;可她不但不表达好感,还逗着李旺国玩,反倒让李旺国对她上了心。
而他今日,无疑是走了一步臭棋,逼着李旺国表态,反而激起了李旺国的逆反心理。
岳建国哀叹了一声。
不行……他本来打算表明了自己态度,拦下李旺国定亲就立马离开的。
现下,他不放心!他得多待几天。
至少,得调查清楚那桃丫的底细。
岳建国还是严重怀疑她就是个受过专门训练的女特务。
其手段,把握的炉火纯青。剑走偏锋却如此有效,高端!
把握人心的能力,简直无出其右!
岳建国咬了咬牙,决定先骑自行车去公社发封电报,请两天假,留下将这事弄明白了。
他非得调查清楚桃丫的底细不可!
看她到底是不是阶级敌人!
————————————
而大步迈进院子的李旺国,瞧见院里的光景,脸色“唰”地拉下来了,比岳建国脸还黑!
因为他看见李庆国跟荣和平拉拉扯扯,李庆国没拽住荣和平,荣和平哧溜一下,窜到桃丫身边去了。
桃丫站在刚冒新叶的柿子树下,比那嫩绿的树叶子还鲜亮。
她似笑非笑地瞅着
一想到刚才她也是这样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逗弄自己,捉弄岳建国。
李旺国觉得浑身血直往头上涌,再看她这么瞅荣和平,又觉得血好像一下子凉了。
尤其是在听到荣和平那声“桃丫妹子”,桃丫不仅不恼还在那笑的时候,李旺国的心情,简直像刮起了台风。
狂风暴雨。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上前,忽听到桃丫说,声音甜滋滋的,一点不客气,“你该叫我桃丫同志!”
顿时,李旺国的心中好似大伏天灌了一整碗井水,舒服透了!
他嘴角带笑地走进去,叫了一声,“桃丫。”
桃丫回过头来看着他。
瞅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笑了。
这个人……她这个“对象”身上的味儿突然变了。
之前还是矛盾的,时而抗拒的,现在整个人像是泡进了蜜罐子,桃丫都能感觉到他往外冒甜丝丝的、咕嘟咕嘟的泡泡。
不过,这种感觉不坏,她挺喜欢。
桃丫说道,“你好呀,我的未婚夫,李旺国!”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说了。
昨日在夜间,她像个山精一样从东厢房里蹦出来,也是这么跟他打招呼的。
而这种感觉,今儿个青天白日听着,又好像不一样。
至少,李旺国觉着自己浑身上下的血,已经不是滚烫,而是烧开了锅,就在那“咕嘟咕嘟”冒热气了!
“唰”一下,他白皙的俊脸从脸蛋红到了耳朵根。
桃丫“咯咯咯”地放声大笑。
海棠婶闻声出来道,“桃丫,你乐啥呢?诶,旺国也在。来,快来帮娘端碗端饭,吃早饭了。”
李旺国窘的难以言喻,他赶紧抢先一步往前走,又回头,强作镇定的说,“桃丫,走吧。”
桃丫笑嘻嘻地看着他,伸出手去。
李旺国愣了一下。
但他随即回过神来。
李旺国心如擂鼓,将自己宽大修长的手掌伸出。
白皙的小手被大手握着,两人就这么往灶屋去了。
范海棠站在灶屋门口看见了,简直浑身满脸都是笑。
荣和平则目瞪口呆,迟疑地问李庆国,“他、他们在干什么?”
昨儿个李旺国明明亲口说,他不会娶桃丫的!他说他坚决反对包办婚姻!
呜呜呜,表弟咋能说话不算话呢!他还以为自己有机会了。那么俊的桃丫……
荣和平简直想哭。
李旺国到底啥意思啊!
李庆国,“……”
他也是惊呆了。
完了。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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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想着:完了。糟了。
这个家被迷住的又多了一个。他还是唯一那个清醒的李庆国!
李庆国竟然感到一阵悲壮。
真是高看了他二哥!没想到二哥也这么经不起考验!
难道……难道这世上就没人能拦住这元桃丫朝他们老李家挨个灌迷魂汤了吗?!
啊!
是何天理!天理在哪!
李庆国为誓死不投降的自己,掬一把心酸的泪。
他没好气。“你看不出来?你不是城里的么?城里人最懂这个了。他俩在——搞—对—象!”
他咬牙切齿,字字都像是投向敌人(桃丫)的子弹!
荣和平愣愣的,“城里人?城里人怎么了?我……我也没搞过对象啊。”
枉他活了整整二十六年,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心动的对象……
呜呜呜,谁叫他是自家小表弟呢。
他惹不起小表弟,那还不是只能……让着呗。
荣和平也心酸的想哭。
李庆国瞅了他一眼,瓮声瓮气,“我不信。”
“不信什么?”
荣和平反应过来。“不信我没搞过对象?真没有!”
他差点蹦起来赌咒发誓。
算了算了,桃丫虽好,他也不是找不到……下一个。说不定下一个也……挺好。
荣和平乐观地想,可他还是难过得想哭。像桃丫这么俊的肯定没了!
岳建国站在院门口,看完了这一出闹剧,脸色阴得像要下雨。
但他现在连开口训荣和平“胡闹”的心思都没了。
他有气无力地说,“叔,我借一下您的自行车。”
海棠婶闻声拿着锅铲出来,诧异道,“小岳,你今儿要走?吃了再走呗。一会让你叔送你到公社。”
岳建国摆摆手,“不,我不走。我……”
他支吾着,“还有事,再待两天。”
海棠婶子高兴道,“好啊好啊,待多久都行。婶子多做些好吃的给你们!”
说完回灶屋去了。
岳建国,“……”他想说,“去发个电报。”话没说完。
他只好对李远征说,“叔,一会我借您自行车去公社发封电报,晚回去两天。”
李远征也客气道,“待多久都行。家里还差你们一口饭?别嫌简陋。今儿爱国也回来,你们哥俩正好唠唠。得,我去找人给自行车链条上上点油,一会让庆国陪你去。那地儿他熟。”
岳建国没推辞。
李旺国听得清楚,眼神有点复杂。
他知道岳建国选择留下,必定跟自己有关……因为,自己在他面前挑明了了对桃丫的心思。
他也很想管住、压住、摁住自己的心。
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动了心。
像是掉进了一口大缸,看似大缸,内里却是汪洋大河,他是再也爬不起来了,自己也情愿在那溺死。
要说动心,大概就是她背着月色,面带甜甜的笑意,朝着他们盈盈走来的时候吧。
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那是个梦一样的时刻。
他只知道,他是个落子无悔的人。既然话已经出口,也明白了自己对姑娘的心意,不管桃丫怎么想,他必定勇往直前。
他很希望,过些日子,他能跟桃丫把婚结了。
一想到那漂亮的不像话,却是蔫儿坏、蔫儿坏的小丫头,他心底就甜得跟煮沸了一整锅糖浆似的,汩汩地,还冒着热气。
那可人疼的、又可气人的小丫头!
岳建国瞥了眼李旺国。
他果然什么也没说。
可岳建国知道李旺国心里明镜似的。
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留下。
但是,看着他那沉默又倔强的神情,紧紧绷着的下巴。
接着他就松快了,脸上透着股温和劲儿。他眼睛带笑,必定是想起了什么甜蜜的事。
岳建国叹息。
还有什么甜蜜的事。不就是那个丫头……
他想过李旺国会陷进去,但没想到他会陷得这么快,这么深。
也怪那丫头道行实在太深了!
甚至,自己还推了李旺国一把。
岳建国闷闷地,想起荣外婆总说,誉宁啊,与他大舅舅荣岱英真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长得像,神气像,小动作也像,连那脾气秉性也像。
荣外婆说,他大舅荣岱英就是这德性,对自己稀罕的人愈稀罕,对自己讨厌的人愈讨厌。一旦他决定要护着谁,那真是掏心掏肝,不会有任何保留。
岳建国感到一阵阵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