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旺国蹙紧眉头说:“娘,您这么做是趁人之危!”
“娘趁人之危?明明——”
李庆国憋不住了,嚷道:“明明是那个桃丫不地道!她就是瞅准了咱家条件好,还有,还有娘变着法儿给她弄好吃的!”
一想到桃丫整天啥活儿不干,就等着他娘伺候,李庆国就一肚子火。
这要是真成了二嫂,往后家里还能消停?
李庆国还想揭发:“二哥,你是不晓得那桃丫——”
他正想竹筒倒豆子,把那妖女的坏心眼儿和她会迷惑人的邪门道道都抖落出来……
谁知道范海棠见小儿子又要坏事儿,眼疾手快,一把拧住他耳朵就给拽到边上。
“小兔崽子,你长没长眼?你爹背那么沉的行李,不知道搭把手?”
岳建国顿时不好意思:“叔,给我吧。我自己背。”
范海棠赶紧解释:“哎哟,可不是说你们俩,甭多心。帮客人拿东西是咱的礼数,该当的!你们可别抢!”又厉声训斥李庆国:“还不快去!”
李庆国蔫头耷脑地去帮李远征拿行李了。
范海棠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警告:“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收拾你!”
转过身,立马又堆起满脸笑跟李旺国说话。
李旺国冷眼瞧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李庆国心里苦得像黄连。
老天爷啊,他娘这是被那桃丫灌了迷魂汤了,这可咋整?
范海棠兴致勃勃地说:“别听庆国那混小子瞎咧咧!还有你刚才说的啥?啥不地道?你老娘我是那种人?当时我可是跟桃丫明明白白说了,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家二小子处对象?她自个儿满口答应!而且立马就跟着我下了山,住进咱家了!我这当婆婆的,可是认准这个儿媳妇了!老二,你可不能学庆国那混小子,给娘整啥幺蛾子!”
李旺国深吸一口气,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他娘以前可不这么霸道、不讲理。
这到底是怎么了?
“娘,您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
范海棠得意地一扬下巴:“那还用说?我当然说我二儿子模样俊得很!十里八乡最俊的后生!她一听就开心了,说愿意跟你处!不愧是我挑中的桃丫,这眼光随我,就是好!”
李旺国眼前一黑。
旁边李远征和李庆国脸上的表情都复杂得没法看。李庆国更是头回听说这内情,敢情那妖女还是他娘用他哥这张脸“诓”来的?呃……
岳建国则是一脸震惊加崩溃。老天爷!
他原本对农村人绝无半点轻视,甚至觉得李远征夫妻人好心善。
可是,他们知道誉宁真正的身世吗?
他可是孟、荣两家的亲骨肉,金贵的小儿子,生下来就丢了,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如今他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把他当眼珠子疼。
孟、荣两家,那可是打建国前就是响当当的门户,能人辈出。建国后两家更是功劳不小,孟老爷子和荣老爷子都是大军区的司令员,家里其他人也都在重要位置上。这样两家结亲生下的誉宁,人又生得这样好、这样出息,他外婆说过,连京城的姑娘都挑不出几个配得上她这小外孙的。虽是玩笑话,可两家老人对誉宁的看重,那还用说?
这家人、这家人知道誉宁的来头吗?
他们就敢随随便便把一个乡下丫头许给誉宁当媳妇?
还有李远征,岳建国估摸着范海棠可能不知情,但李远征应该是知道誉宁身份的。
他既然知道,还由着他婆娘这么胡闹?
到底是乡下人,眼皮子浅,没分寸,脑子也不清楚!
岳建国简直气得肝疼。
他这会儿是打心眼里庆幸自己跟着誉宁和荣和平下了乡。
亏得他在这儿。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搅黄这事,绝不能让誉宁后半辈子跟一个乡下丫头绑在一起!
而荣和平则是噗嗤一声乐了。
他就是觉得范海棠这理由,还有那个一听这理由就答应“搞对象”的姑娘,都太逗了。
他倒没怎么反对这事儿。
纯粹是觉得这整出戏太可乐了!
能看见旺国那小子吃瘪的脸,能看见岳建国那副天塌了的样儿——值了!
谁叫他们平时一个比一个端着,动不动就训他,觉得他这不对那不对,哼,还想把他塞乡下躲祸?
现在他倒真心实意觉得:范大娘,干得漂亮!
这会儿,他对那个桃丫也不免好奇起来。
岳建国这会儿简直是头顶一片乌云。
他心情沉重得说不出话。
桃丫。
光是听这土气的名字。
还有她的出身。
什么孤老头子捡来的养孙女。
养孙女!
那不就是来历不明?
不行,他们孟家、荣家这样的门第,怎么能娶这样的媳妇?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形象: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土里土气,脸蛋被山风吹得又红又皴,手粗糙得跟树皮似的,说话细声细气不敢抬头,头发要么编根大粗辫子,要么挽个老气的髻。
岳建国做群众工作很扎实。
作为下乡蹲点的干部,他深入接触过不少村民山民,对这些人不敢说十分了解,至少心里有数。
就算最水灵的乡下姑娘,也脱不开那股子土腥味儿。
而且,她们大多没念过几年书。
一想到这儿,岳建国就痛心疾首。
他不是看不起乡下人。恰恰相反,平时工作中,岳建国总是尽心尽力帮他们,从来不摆城里干部的架子。
大家伙儿也都挺喜欢“岳主任”、“岳干部”。
都说他踏实肯干,跟群众打成一片。
可是,这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就算让他自己娶个山里姑娘,也比让他小弟跟一个山上的丫头定亲能让他接受。
在岳建国看来,他小弟孟誉宁,天生就是清风明月般的人物,良材美玉一样的品貌。一个乡下丫头,怎么配得上他?
简直是…岳建国觉得李远征、范海棠这老两口真是糊涂到家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郁气,暗自拿定了主意。
要是到时候范海棠铁了心不肯退亲,那他就干脆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大家都知道李旺国的真实身份。
就算旺国怨他,他也认了。
总比毁了小弟一辈子强。
岳建国打定了主意,脸色反倒平静下来。
李远征狐疑地对着岳建国瞅了又瞅。
刚才路过人家门口,借着窗洞透出的煤油灯光,他分明看见这位同志脸上怒气冲冲的。
这会儿瞧着,又好像没事人似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
刚才老太婆那番话,得罪这位同志了?
李远征想到一种可能,心里又是一沉。
莫非这位同志……跟旺国亲生父母那边有牵连?
不过……
他琢磨了一下,又觉得问题不大。
等他们见了桃丫,估计就不会那么反对了。
他刚听说范海棠提这事,也觉着她异想天开。
可见了桃丫,他的想法就变了。
老话说得好,“哪个少年不钟情”?他自家儿子自己清楚,虽说现在李旺国看着稳重,可从前也是个上房揭瓦的主儿。被他追着满村打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只要他是个正常男人,就不可能看不上桃丫。
这点李远征还是有把握的。
毕竟他头回见桃丫,也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他甚至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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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嘀咕,老太婆是不是走岔了山,把哪路精怪给领回来了。
老元头那样的孤老头子,咋能养出这样的孙女?
再说了,桃丫的性子,也跟外头传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李远征心里犯疑归犯疑,嘴上啥也没说。
桃丫是有点说不出的古怪,可她确实没啥坏心,天真烂漫,又能哄得他老伴儿这么开心。
不是虚的,李远征觉得范海棠这两天真像是年轻了十来岁。
所以,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去了。
反正,他想的那些精怪啥的,都是瞎琢磨,新社会了,哪还有那些?
没准儿桃丫就是天生地长成这样的呢?
这么一想,或许前些年她躲着人不敢下山,其实是老元头怕她惹眼,护着她呢?
李旺国对范海棠说:“娘,这门亲事,我不会同意。”
他语气斩钉截铁。
范海棠信心十足,一摆手:“少废话!先回家见了桃丫再说!”
李旺国满心疑惑,他娘这反应,实在不对劲。
李旺国落后几步,跟他弟弟并排走。“咋回事?娘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李庆国忌惮地瞄了他娘一眼,压低声音,凑近他哥耳朵根子:“唉,别提了。娘这是让那桃丫迷了心窍了!”
“迷了心窍?”
李旺国越发觉得古怪。
“可不是!简直是鬼迷心窍!”李庆国抱怨道。
李旺国抬手就给了他后脖颈一下:“不许这么说娘!”
“唉二哥你是不知道啊,”李庆国立马打开了话匣子,从当初他想挖坑整桃丫反被桃丫整进坑里,到桃丫到了家就把他娘迷得五迷三道,啥好东西都紧着她,他这个亲儿子反倒靠边站;再到桃丫总在他娘跟前装好人、假惺惺关心他,可每次他一被“关心”,他娘抄起扫帚疙瘩就揍他;最后他指望他爹能看穿桃丫、把她赶走,结果他爹见了桃丫也一声不吭……
李庆国叽里呱啦倒了一肚子苦水,核心意思就是:如今家里爹娘都被桃丫拿住了,那桃丫邪性得很,家里迟早被她搅翻天,她又馋又懒,光吃不干,还得娘伺候,娘还乐呵呵的!现在全家就剩他一个明白人,偏偏人微言轻,斗不过爹娘加桃丫,就盼着二哥回来主持公道,把那妖女撵回山上去!
李旺国听着他弟这一通连珠炮似的诉苦,那真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说起来没完没了。李旺国觉得他弟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起先他还有些恼火,又有些心寒,觉得他娘既不尊重他的婚事,也不顾他的想法,甚至把婚姻大事当儿戏。
可听着李庆国滔滔不绝地讲那些“遭遇”,奇怪的是,李旺国心里那点不满反倒慢慢散了。
他越听越想笑。
这桃丫,听起来怎么是个不吃亏的主儿?
而且,哪回不是庆国先挑事儿,结果被桃丫要么原样奉还,要么用更巧的法子给治了?
他无奈道:“你自己想坑人家反掉坑里,能怪谁?她一个姑娘家,老元爷爷刚走,娘多疼她点也正常。你个大老爷们,跟她较什么劲?”连人家多吃口好的、娘护着她都拿出来说,这庆国,还是个没长大的愣头青。
“至于你说她挑拨娘打你,是不是回回都是你先惹她?”
李庆国噎住了。还真是。
李旺国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虽说我不同意这亲事,但眼下看来,桃丫同志人品上没啥大毛病。往后不许用‘妖女’、‘卑鄙恶劣’这种词糟践人家姑娘。话说得太重了。听见没?”
他最后语气带上了严厉。李庆国不服气地应:“听见了。”
他闷声道:“反正不管咋说,二哥你不答应这门亲就行!”
说完,背着行李,大步流星走到前头去了。
李旺国望着他弟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