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停在祝府大门前,祝凌霜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长长吁了口气。
见李明熙耗神费力,应付司户和办婚服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甫一下车,几个人影便挤进视线。
大门旁,垂手肃立着五个一身玄衣的人,腰配长剑,神情冷漠。
“……”
没看错吧?李明熙的亲卫竟然回来了?!
祝凌霜简直不可置信。这还不到一上午,怎么就回来了?是完成任务了还是任务失败了?
不能失败吧……毕竟原书里调查的任务也是李明熙安排她的亲卫去做的。
但是书里也说了,亲卫至少花了六七天才搜集到大部分证据,这才半天,总不能就……
估计是看她站原地半天也不过来,为首的亲卫十三已经先行拱手:“县主,任务完成。”
真、真完成了?
能做得这么快,只有一种可能。
还没来越州之前,甚至更早的时候,李明熙就已经派人就搜集完证据,只等来到越州就立刻对这些掌柜一网打尽。
难怪当时一到越州就上祝府来。
现在,祝凌霜终于对当时李明熙脸上明晃晃的疑惑有了答案。
那当然就是:你怎么还活着?
李明熙对她已经是演都不演了,直接摆到明面上来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对她真的信任到这种地步,还是说对于李明熙而言,掌控一个小小的祝凌霜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祝凌霜默默想了想,觉得还是后者可能性更大。
她脚步有些虚浮:“这么快啊……你们先跟我来吧。”
几个亲卫微微垂首。
池砚自觉道:“那我……”
他想着,这种时候可能不需要他在场,毕竟按这里的习惯而言,女子谈正事的时候,男子是应当回避的。
却听祝凌霜道:“你也来,重要的事当然得一起听。”
书房内,祝凌霜接过十三递来的厚厚的一沓纸。
翻开一看,上方是一些记录交易往来的账目。她看了几眼后,递给了池砚:“你帮我仔细瞧瞧。”
她接着看剩下的几张纸。
上面是十三记录下的罪行。
十三的声音清冽疏离:“我们已将几个掌柜的罪行一一罗列,请县主察看是否有疏漏之地。”
这张纸上写着的便不是什么账目,而是用简短了然的字词陈列出的罪行。
盈利上报不实、坐赃商会,受官府委派经管时监守自盗,行贿越州官员……
祝凌霜翻看的双手微颤。
虽然对这几个掌柜的罪行早有预料,但她还是有些心惊。
不过短短三年,就已经做出了如此多贪赃枉法的事。
以前在小说里看到李明熙查出这些证据时,她内心并无太多波澜。毕竟她站在李明熙的视角看,就是处置几个小喽啰、迈出接手商会的第一步而已。
但现在不一样,她如今的身份,可是这几个掌柜的东家啊!
这些人拿着商会的钱行贿越州官员,用的是商会的名义;监守自盗时经手的官物,是官府委托商会经管的。
一旦东窗事发,官员们为了脱罪,只会把脏水往她这个东家身上泼。
看来这时候,只有神通广大的李明熙能保住她了。当时李明熙也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无辜的裴老家主给摘出来了的。
祝凌霜干笑两声:“那……这……我……帝姬……哈哈哈……”
十三知道她想说什么,没什么起伏地开口:“遵帝姬令彻查完毕,商会掌柜贪赃、行贿等事,均系其私下所为,与您无涉。”
十三让旁边的亲卫再递上一叠信纸,“恐有污蔑攀咬,证您清白的供词、账目流向、往来信函等证据,已全部备妥,随时可用。”
祝凌霜:!
帝姬想得也太周到了,就连证明她清白的证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简直想马上去见帝姬,抱着帝姬的大腿痛哭流涕。
一想到接下来可以着手清理商会,她就有些莫名的兴奋。
她问十三:“那接下来,帝姬可有给你们安排什么?”
后续事宜,她可能还需要亲卫在场。因此若她们有事的话,她只能再去见一下帝姬。
十三道:“帝姬吩咐,后续县主若有任何需求,我等可继续协助,无需另行请示。”
帝姬考虑得简直面面俱到,祝凌霜真想表演一个当场落泪,以示感激之心。
得主如此,臣复何求!
她起身:“那好,未免夜长梦多,我们直接实施下一个计划。”
第二日晚。
祝凌霜给几位掌柜发了请帖,言说之前有误会冒犯了几位,要好好犒赏诸位,为商会新一年的营生共商大计,顺便讨论讨论之前几个掌柜提出的分红新政。
得了帖子的各大掌柜们,自然心底存疑。县主此时相邀,只怕另有所图。
可一想到前几日祝凌霜派人来查账,账本收走不过两三日便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还备上了些许赔礼。
掌柜们心底那点因查账而悬起的石头,又落了回去。
果然还是那个雷声大雨点小、不通庶务的小东家,查账不过是走走过场,与往年并无不同。
席面设在水榭旁,佳肴美酒流水般呈上。
酒过三巡,县主一如既往的好说话,分红新策的事情很快敲定。
几位掌柜见祝凌霜一直没提账目的事,似乎真的只是设宴,心中才慢慢放松下来,相互间推杯换盏,气氛倒也和乐融融。
等众人微醉时,祝凌霜放下酒盏,抚掌轻笑。
“诸位掌柜辛苦一年,今日难得齐聚,光是吃喝未免太过无趣。我呢,特意请了越州最好的傀儡戏班,为大家添个雅兴。演的嘛——诸位不妨好好看看了。”
话音刚一落下,水榭临水的平台上,戏班便举着精巧的木制傀儡登场。
狼傀儡做得面目狰狞,被猎人追赶时哀哀求饶,脱险后却又凶相毕露。
演的竟是一人好心救下中箭之狼,却反被恶狼恩将仇报的一出戏。
席间,祝凌霜托着腮,适时开口:“啧,危难时摇尾乞怜,获救便翻脸无情。说来,我倒是想起来一些陈年旧事。”
她的目光缓缓轻扫过席间几位资历最老的掌柜。
“不知各位可还记得,外祖母当年是如何帮扶诸位的。当年布庄陷入周转绝境,眼看着就要破产,是谁咬牙抽调自家铺子的营收,才填上了那个大窟窿?粮行有位管事,因账目不清险些被治罪,又是谁手下留情,最后仅以革职了结此事?”
座上气氛骤然冷了下来。每个人脸上神情不一。
傀儡狼正张牙舞爪,祝凌霜却收了话,端起微凉的茶,目光淡淡扫向下首强掩不安之人。
“戏文中的恶,终究是演出来的,可若有人,真的将那些忘恩负义的手段,用在我祝裴二府的家业上,那便是的真狼心狗肺了。”
她抬手,从袖中抽几张写满字的薄薄纸页,让人放到锦缎庄张掌柜面前桌案上。
“张掌柜瞧瞧,你去年那批蜀锦,账面亏空两千贯,勾结蓉州交子铺,套现三千贯。这盖着你私印的凭证,要我让戏班演一遍吗?”
张掌柜不自觉吞咽,颤巍巍拿起一张,可只瞧了一眼,手中纸张骤然一滑。
杯碟倾倒,汤汁淋漓。染污了那张她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铁证如山的交子铺凭证。
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如纸,她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座上哗然,众人惊疑不定。
祝凌霜却起身,俯视冷汗直流的张掌柜,语气转缓:“念你操劳多年,三日内补齐三千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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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息,交回掌柜印,我便不送你见官。”
这看似宽宏的台阶落下,非但没能缓和气氛,反而让席上所有掌柜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县主究竟还掌握哪些证物?
张掌柜已经顾不得其他,听到祝凌霜的话,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瘫软在座位上。
米粮掌柜四下观察着众人的神情,她猛地拍桌站起,指着祝凌霜怒喝:“少东家今日这鸿门宴摆得好啊!”
她色厉内荏,环视一周,试图煽动,“这小东家如此翻脸不认人,你们以为她真的会放过你们?我们多年为商会奔波,岂能容她如此——”
话音未落,祝凌霜身后府卫如鬼魅般闪出,瞬间将她反剪按倒,腿弯一击,她的脸贴着冰凉的石板,口中只剩痛呼和含糊的怒骂。
“聒噪。”祝凌霜淡淡道,“堵上她的嘴。”
两个府卫立刻照做。
随后,她看向药行陈掌柜:“去年你那批官药被官府扣押,违约金赔了不少,听说就是她暗中使的绊子?”
要知商会里,米粮、绸缎、盐行三位掌柜最是胆大,三年间私吞的油水,做得半分不遮掩。
其余分支的掌柜也好不到哪去。要么是知情不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客,要么是跟着分一杯羹、捞得不多却也沾了脏的帮凶。
李明熙给的名单里,那位陈掌柜算是个异数,尝试见过原主想要告知她们行径,但原主嘛,只要那些掌柜每月给她的银钱足够,其余的她自然不想管。
寻原主无果之后,陈掌柜又尝试给裴老家主寄信,结果嘛,当然是被有所察觉的其他人秘密拦下了。并且在那之后,陈掌柜一直被其余人打压,欲图逼她主动退出商会。
在这堆贪墨之徒里,陈掌柜竟是难得的清流。
祝凌霜这突然的一出,陈掌柜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被点名后浑身一激灵,对上祝凌霜的眼神,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东家明鉴!”
“很好,”祝凌霜满意点头,指着地上挣扎的米粮掌柜,“此人贪得无厌,巧取豪夺,今日更是当众辱骂东家。给台阶也不下,一会儿便直接扭送官府吧。”
席上剩余的掌柜们见状,彻底魂飞天外。
盐行掌柜眼见米粮掌柜的下场,惊骇欲绝,强撑着站起身:“东家……老朽今日突感不适,恐是旧疾犯了,实在支撑不住,望县主允准先行告退……”
说着,便要挪步。
她的一只脚才踏出坐席范围,门口两个看似木头桩子般杵着的府卫,手臂一横,铁铸的枪杆如门闸般,唰地挡在她的面前。
突如其来的一幕,和如同实质的杀气,将盐行掌柜惊得踉跄一步,心头剧震。
步伐沉稳,动作划一。眼神冰冷,带着浓重的血腥煞气,与她先前在祝府见到的那些花架子的护院完全不同。
看上去倒像是训练有素的……
她猛地回头,目光惊疑不定,又看向祝凌霜身后,死死盯着那处的玄衣护院。
忽然之间,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笑道:
“好啊!祝余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养兵甲!朝廷严禁地方蓄兵,此乃抄家灭族的大罪!我等今日若出半分差错,明日此事定要上达天听!你现在放我们走,我们还能当作今日无事发生——”
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变形,她以为自己抓住了祝凌霜的把柄,内心狂喜。
而一直端坐上首,神色淡然的祝凌霜,直到此时,才真正地勾起唇角。
她甚至好整以暇地拿起桌上那半盏尚未饮尽的残酒,小呷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
“眼神不济啊。我怎么会是这等知法犯法的人呢?你们不如仔细看看。她们……”
祝凌霜轻笑,看上去无比和煦。可说出的话却让在场人如坠冰窖。
“这可都是——”
“帝姬亲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