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这种担当,不是谁都有的”,打破了房间里紧绷的平静。
陆津言的眼神立马锐利起来。
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暴跳。
一股暴虐的血气从胸腔直冲头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拔出腰间的枪,用枪口顶碎眼前这个斯文败类云淡风轻的假面。
可他不能。
他身后,站着那个女人。
这是她的战场,他是她选的枪。
而现在,这把枪,被敌人的第一句话,就死死卡住了扳机,动弹不得。
屋里,一片死寂。
那位总参的副部长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眼神里充满了审慎和探究。
他身后的年轻秘书,则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钢笔。
他们看得分明,这不是简单的家事,这是对林姝这位“国宝专家”核心稳定性的一次火力侦察。
宋雄关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一寸一寸地,打量着陆津言的沉默。
就在陆津言的理智即将被怒火焚毁的前一秒。
“嘶……”
一声极轻的、压抑着痛苦的抽气声,从他身后传来。
陆津言的脊背,猛地一僵。
他回头,看见林姝正用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小腹,另一只手撑着桌沿,身体因为痛苦而微微弓起。
那张永远平静的脸上,血色尽褪,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你怎么了?”
他脱口而出,声音里的惊惶与关切,是任何演技都无法伪装的本能。
“没事,”
林姝咬着牙,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都在发颤,“老毛病。”
她扶着桌子,试图站起来,身体却晃了一下,不受控制地,朝陆津言的方向倒去。
陆津言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扶!
可他的手,在伸出去的一瞬,记起了她的“台词”。
他的身体钉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朝自己倒来,脸上是挣扎,是厌恶,是屈辱。
最终,他只是侧过身,用肩膀,硬生生扛住了她大半的重量。
肌肉撞上她柔软的身体,他心头一颤。
然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句她为他准备好的台词。
“别碰我。”
那三个字,又冷又硬,砸在屋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宋雄关的目光,在那一瞬间,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锐利。
那位副部长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林姝靠在他那堵坚硬如铁的肩膀上,稳住了身形。
她抬起头,不是看陆津言,而是看向宋雄关,那双因痛苦而氤氲着水汽的眼睛里,却带着冰冷的、嘲讽的笑意。
“哥,”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屋子的温度,又降了几分,“你今天,是作为宋家的长子,来审判一个‘不知廉耻’的妹妹?”
“还是作为总参的代表,来跟一个‘国宝专家’,谈公事?”
诛心。
她将他那句“战利品”里所有的恶意和试探,原封不动地,掷了回去。
宋雄关脸上那温和的假面,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他掩饰得很好。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他身后的秘书手里,接过了那个黑色的公文包。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红木老板桌前,将公文包放在桌上,打开。
他抽出一份用蓝色文件夹装着的厚厚文件,推到林姝面前。
“公事。”
他言简意赅,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林姝坐回椅子上,那阵突如其来的痛苦,仿佛已经过去了。
她拿起那份文件,翻开了第一页。
陆津言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重新恢复了那副冷静到冷血的模样,心里那股无处安放的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根据中央的最新指示,”
宋雄关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公式化的平稳,“由中科院、总参装备部、以及北海舰队三方联合成立的专项课题组,今天,正式启动。”
他看了一眼那位副部长,继续道:“项目,由林姝同志,全权负责。我,作为总参的联络员,负责协调和资源调配。”
“至于陆团长,”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陆津言身上,“将继续担任林姝同志的安保负责人。你们的工作和生活,都将围绕着这个项目展开。”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项目的名字。
“项目代号:‘北辰星’。”
那三个字,落下的瞬间。
陆津言清晰地感觉到,身前那个女人执笔的手,猛地在纸上,划出了一道极深、极重的墨痕。
她的身体,没有动。
但她身上那座由冷静和理智筑成的、坚不可摧的堡垒,在“北辰星”这三个字面前,无声地,塌陷了一角。
宋雄关的视线看到了那道突兀的墨痕,镜片后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捕获猎物破绽时,毫不掩饰的快意。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温和的语调:“林专家,看来你对这个项目代号,感触颇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