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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半夜,他在我屋里脱了衣服……

作者:赤壁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坐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包还剩下几颗的话梅,放进了抽屉。


    然后,他看见了那半个被油纸包着的肉包子。


    油纸已经有些浸油,但包得整整齐齐。


    他伸出手,将那个包子拿了出来。


    凉了。硬了。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


    林姝端着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坐在她的书桌前,背脊挺得笔直,手里拿着那个凉透了的肉包子。


    那盏高瓦数的灯泡,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她那叠写满了公式的稿纸上。


    她脚步一顿。


    他听见了,却没有回头。


    他只是张开嘴,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那个又冷又硬的包子。


    “咔嗤。”


    面皮干硬,发出类似啃食木屑的声音。


    他吃得很慢,很用力,下颌的肌肉紧紧绷着,像在咀嚼的不是食物,而是一块淬了火的铁。


    林姝没有说话。


    她走到墙角,将装满了热水的暖水瓶轻轻放下。然后,她将那只同样装满了热水的搪瓷缸,放在了桌上。就在他手边。


    “砰。”


    一声轻微的、沉闷的碰撞。


    水汽蒸腾起来,带着一股暖意,瞬间模糊了他冷硬的手部线条,也模糊了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冰冷的界线。


    他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秒。


    然后,他继续吃。


    一口,一口。


    直到把那个冷硬的包子,全部咽了下去。


    他端起那杯水,灌了一大口。滚烫的开水,顺着他干裂的喉咙滑下去,带起一阵火烧火燎的暖意。


    他放下缸子,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拿起自己的盆和毛巾,走向门口。


    这一次,他不是去水房。


    他拎起墙角的暖水瓶,就在屋里,倒了半盆热水。


    水汽,瞬间弥漫了这间四十平米的小屋。


    他脱下那件穿了四天、已经沾满尘土和寒气的衬衫,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和结实的腹肌。


    皮肤是常年被海风和烈日锤炼出的古铜色,上面交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旧伤疤。


    他弯下腰,将毛巾浸入热水,拧干,然后开始擦拭身体。


    动作依旧是军人式的,简洁,有力,没有一丝多余。


    他没有回避。


    就那么坦然地,在这间狭小的、属于两个人的空间里,洗去一身的风尘与杀伐之气。


    林姝也没有回避。


    她就站在原地,看着。


    看着水珠,顺着他宽阔的背脊和壁垒分明的腹肌滑落。


    看着那具充满了力量与危险的身体,被热水蒸腾出的、最平凡的烟火气,一点点,包裹。


    这是一种宣告。


    一种属于雄性生物的、最原始的,领地宣告。


    他在告诉她,这里,也是他的巢穴。他有权在这里,卸下所有的伪装和铠甲。


    林姝缓缓垂下眼,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她走到那张属于她的铁架床边,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她用行动,给予了回答。


    我允许。


    这是你的领地。但,这也是我的。


    水汽的余温,在黎明前的冷空气里,凝成一层看不见的、潮湿的膜。


    林姝睁开眼。


    屋里很静。那台旧风扇已经停了。


    行军床还在原处,没有被折叠收起,只是空着。上面那件军大衣也不见了。


    一个微小的变化。


    它从一件临时借调的工具,变成了一件默认存在的、属于这个房间的家具。


    他默认了,这种共享将成为常态。


    林姝坐起身,没有立刻下床。她的目光,扫过那张松木书桌。桌上,她那只旧钢笔的旁边,静静地立着他的搪瓷缸。


    缸子是空的,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


    不是放在墙角,不是搁在地上,是和她的笔,并排放在一起。


    一种无声的、笨拙的,对“共享”的注解。


    缸子旁边,是一瓶用棉线系着口的玻璃牛奶瓶,瓶壁上还挂着水珠。


    还有两个温热的,用草纸包着的煮鸡蛋。


    供给,正在变得规律、精准,且更富营养。


    林姝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走到桌边。指尖触上微凉的玻璃瓶,牛奶的腥甜气味,混着煮鸡蛋的、朴素的香气,钻进鼻腔。


    这是一项长期的、针对高价值目标的,后勤投资。她的大脑,以及她腹中的那个孩子,是他目前最重要的战略资产。资产,需要维护。


    一场公平的交易。


    她贡献脑力,他提供保障。


    逻辑清晰,冷酷,且安全。


    她剥开一个鸡蛋,小口地吃着。蛋白微咸,蛋黄干噎,她就着牛奶,一口一口,面无表情地,将这份精准计算过的能量,送进胃里。


    吃完,她坐下,开始工作。


    笔尖划过稿纸的沙沙声,风扇停摆后的寂静,他留下的那只空缸子。三者共同构成了一种新的、微妙的平衡。


    一个钟头后,敲门声响起。


    两下,很轻,带着年轻战士特有的、拘谨的力道。


    林姝开门。


    是之前见过一面的,陆津言手下的警卫员,小陈。


    他怀里抱着一个东西,脸涨得通红,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嫂子。”他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挤出这两个字。


    然后,他将怀里的东西,往前一递。


    是一个小小的、用松木钉成的脚凳。很粗糙,木头边缘甚至没有打磨光滑,上面还带着新锯开的、刺鼻的松木粉尘的味道。


    “陆团长说……”小陈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您坐久了,腿……会肿。这个,能垫垫脚。”


    说完,他像扔掉一个烫手的山芋,将脚凳往门里一放,敬了个军礼,转身就跑了。


    脚步声在楼道里,慌乱得像在逃命。


    林姝没有动。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静静立在门口的那个,粗糙的、甚至有些丑陋的脚凳。


    她的目光,在那几颗钉得歪歪扭扭的铁钉上,停留了很久。


    牛奶和鸡蛋,是维持生存。


    风扇,是改善工作环境。


    而这个脚凳……


    她缓缓蹲下身,指尖在那粗糙的、未经打磨的木头边缘,轻轻划过。


    一点细小的木刺,扎进她的指腹,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尖锐的刺痛。


    这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这不是后勤投资。


    这是观察。


    一个男人,对一个怀孕的女人,最细微的、生理上的观察。


    林姝站起身,将那个脚凳,拿了起来。


    不重,却有一种属于木头本身的、质朴的重量。


    她没有立刻把它放在脚下。


    她只是将它,轻轻地,放在了书桌的底下。


    一个不显眼,却随时可以够到的位置。


    然后,她回到桌前,重新拿起笔。


    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海鸟的鸣叫,尖锐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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