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青城,处在潮湿雨季,上午刚下了一场雨,鸽灰的天空,云层还未完全散去。
雾溪茶山位于青城的雾溪镇。
早上,颜宁从机场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开了一个小时还没到,颜宁戴着口罩墨镜,也不睡觉,也不说话,只坐在那里沉默地望向窗外。
“姑娘,雾溪比较偏,大概还有四十分钟,你可以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
颜宁抬头看向司机:“好,谢谢师傅。”
青城多山,车子驶入盘山公路,离城市越来越远,渐渐不见人烟。
虽然那么应了,但颜宁也没有睡觉,师傅面相不错,行驶的路线也和地图上一致,不过她还是留了几分警惕。
颜宁手撑着头,拿起手机和自己的“警察朋友”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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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钟后到了雾溪镇,山岭之间,绿意幽浓,雾霭重重,一座座茶山隐入其中,仿佛一幅淡墨山水画。
颜宁望着窗外,确实如米诺所说,这里风景很好,游客不多,也没什么商业气息,整体呈现出一派原生态的古镇意趣。
虽然游客不多,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颜宁租的是独栋的院子。
出租车在镇子里穿行,最后停在了目的地,颜宁扫着付款码随意问了句:“回去好载人吗?”
“不好说,这里太偏了,但运气好的话还是能拉到人的。”师傅爽朗一笑。
颜宁没说话,多付了一半的钱,师傅下车帮颜宁搬下行李箱,然后掉头离开,等他发现额外多出来的钱时,已经是深夜了。
这边,颜宁拉着行李箱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从房子里走出来两个人。
“你好,是米小姐吗?”
颜宁是用米诺的信息租的房子,她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实在不好意思,我正准备跟您打电话呢,您租的房子,恰好这位先生也看中了,所以房东就卖出去了,刚刚签了合同……”
“非常不好意思给您造成了麻烦,不过我们这里还有一套在租,那套比这套要好很多,而且也比这里僻静,我带您去看看?”
计划被打乱,颜宁心里不悦,但也懒得争论什么:“走吧。”
中介没想到颜宁这么好说话,看见她拖着箱子,他连忙笑呵呵地帮她放到车上,带她去刚刚提到的房子。
几分钟后,车开到山脚下,中介指着半山腰说:“看见了吗?就是右边那套房子,视野很好,除了旁边那户,最近的住户就是山脚下这几家了,如果你喜欢安静一点的话,这里真的很合适。”
说是半山腰,但这座茶山不高,上面仅有的两座房子左右相隔十来米,前后微微错落,离山脚下的住户走路估计也就二十分钟,视野确实不错,也确实安静。
颜宁刚刚的不快消了一半,接着进到院子里后,另一半也很快消失了。
他的确没有夸大其词,比她原来订的房子,好的不止一点点。
两层的房子,院子不大,但很雅致,可能是刚下过雨的缘故,院子里的花草葱郁带着勃勃生机,鹅卵石小路通向院子的西北角,那里有一方池塘,里面有几尾红鲤,在睡莲间灵动地游着。
一楼客厅是整面玻璃幕墙,可以将院子里的花草景致尽收眼底,推开门,颜宁在室内打量了几眼,进来是客厅,临窗的位置还有一个小茶厅,茶桌上摆了一盆叶片纤长的兰草,墙上挂着书法字画,古朴典雅,清净简约。
地方不大,但很雅致,莫名让人觉得心静。
“米小姐,这套你喜欢吗?”中介观察着颜宁的表情,但隔着墨镜什么也没看出来。
“多少钱?”颜宁问。
听她这么问,中介放心了,他连忙笑说:“原本就是我们的原因给你造成困扰,所以你按照原来的价格租就行。”
“好,谢谢。”占到便宜,颜宁挺开心,她笑着道谢。
“别客气,你喜欢就好。”
中介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半个小时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颜宁笑,虽然她带着墨镜口罩,但他感觉她应该是笑了,一时间他愣了愣,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面前的人有些熟悉。
不等他察觉,颜宁就背过身去,看上去像是在打量房间:“旁边那户是什么人?”
“是我们当地一个茶商,姓陈,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看上去挺有涵养的,你放心,不会打扰到你。”
颜宁点了点头,没放在心上,她又说:“能请你帮个忙吗?”
“你说。”
“帮我在门外装个监控。”
“这……”小伙有些犹豫,但看着颜宁单身一人,他也理解,“行没问题,待会儿我就让人过来安装一个,不过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咱们镇上一年都没多少外来人,只有青城市内的人偶尔过来散散心,挺安全的。”
“谢谢,麻烦了。”
颜宁没解释太多,这些年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对周边环境小心谨慎,过了几分钟,中介小伙离开了。
颜宁上楼,她站在卧室门外看着里面的床和被褥,拿起手机买了当日到的被子和四件套,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然后顺势躺在床上,再也不愿意动一根手指。
将近两天没合眼,颜宁感觉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躺下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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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颜宁睡眼惺忪地看着室内摆设,有些恍惚,过了几秒,她才想起自己在雾溪。
窗帘没拉严,天空透过缝隙露出半缕,青中夹杂着几许灰蒙蒙,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上午还是下午。
颜宁摸出枕边的手机,下午四点。
然而,看清时间的一瞬,她也看到了那一串的未接来电,所有的人和事涌进脑海,睡意没了,清净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无头无绪的烦乱。
颜宁一个电话也没回,她倒了杯水,润了润干涩的嘴唇,随后下了楼。
门外,她买的东西整齐的放了一排,监控也安装好了,还贴心的留了纸条教她操作,颜宁试了试没问题,给中介转了一笔小费。
收拾好东西,她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这些年习惯了半刻也不停歇的工作节奏,突然停下来,倒像个无头鬼。
二楼房间里,颜宁赤脚坐在地上,她懒懒地靠着床,望着山间的云发呆。这样的环境确实适合喝茶,当然,也适合喝酒。
院子里的池塘边,是一座榻榻米凉亭,一人宽的榻榻米横在池塘边缘,离水面大概有二三十公分,旁边有一张小几,本该放茶的,现在堆满了酒。
她斜倚着靠枕,柔若无骨的身体懒懒躺着,随着姿势换了好几个,酒也一瓶一瓶空掉,她躺下,懒散地垂下手臂,指尖在水面划过,惊走了几条红鲤。
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太久,被手机铃声打破了,她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沈西皓。
出事以来,这是他打的第二个电话,第一个不欢而散,而这个,大概率也会如此。
颜宁躺着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没说话。
“在哪儿?”沈西皓问。
颜宁望着水中的倒影,目光无神:“离你很远的地方。”
这个“远”指什么,沈西皓不想知道,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阴云下的港口:“最近比较忙……”
“西皓,咖啡加糖吗?”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一时间,电话两端又陷入沉默,只剩下沈西皓未说完的话,还有颜宁缓缓上扬的嘴角。
是叶思思,颜宁听出来了。
颜宁嘴角的弧度,以控制不住的势头向两边拉扯,看上去很愉悦,很愉悦。
谁都没再尝试说些什么,沉默中,颜宁想起了米诺的话,她说,叶思思总是欲语还休,明里暗里引导。但这是米诺的角度,那在叶思思眼里呢?
无风不起浪,或许在她眼里,沈西皓对她确实特别。
颜宁倦了:“还有事吗?”
“颜宁!”
她轻飘飘一个问句,让沈西皓直接失控喊出她的名字。
谁能想到,金玉窟里堆出来的贵公子,那么骄傲,可面对颜宁,总是眼红声哑。
她就真的不想问一问吗?问一问他和谁在一起,在她的撒娇吃味中,他向她保证,他心里始终只有她一个。
可在颜宁这里,这个场景注定无法实现。
沈西皓的手搭在椅背上,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青白,他平稳着自己的情绪,过了很久才哑着声音开口——
“说你想我。”
“想你。”
“继续。”
“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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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最多一周。”
争吵后的深情戏码,这些年来颜宁演过很多次,也演得熟练,他给台阶,她便下,谁也没有再提及那道突然闯入的女声,假装体面,是成年人的必修课。
电话挂断的那一秒,颜宁扬手将手机扔进了水中,没有丝毫停顿。
抛物线落下,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颜宁躺在软塌上,枕着双臂望向天空,嘴角的笑似乎还没下去,昨天电话里他那句“不是真的”,到底在说什么不是真的?他和叶思思的男女朋友关系不是真的?吻照不是真的?还是他对叶思思的好感不是真的?
颜宁突然想问问,他对叶思思,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吗?
想到这里,颜宁突然笑了,笑得明艳动人,笑得花枝乱颤……其实网友骂的一点没错,她的确是个自私虚伪又恶心至极的人。
又厌恶又讨好,又抗拒又想占有。
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些年,她自以为心性已经很坚韧了,但是,她母亲的话、沈西皓的绯闻、事业的坍塌……
一件件事挤到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
时间随着水纹缓慢流逝,天空的阴云不断堆积,没过多久,下起了雨。
雨,一滴一滴落下,随着风斜斜吹进来,窄亭遮不住这斜风细雨,在红色鱼尾裙上晕出一朵朵深色的花,渐渐的开到荼靡,开到糜烂。
颜宁懒得起来,她抬起手臂遮住了眼。
这一刻,世界遗忘了她,她也遗忘了世界。没有比这更畅快的时候了,她突然很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就这么烂在泥泞的雨里。
“叔叔,那个姐姐为什么不回屋子里呀?淋雨会生病的。”
隔壁二楼的玻璃房中,目之所及,茶山的景色一览无余,陆砚清拿着毛笔,对着这空蒙山雨色静静作画,没有偏头。
几步外,星佑站在另一侧,好奇地望着颜宁的院子。
“对于有些人来说,精神愉悦更重要。”
星佑听不懂,在旁边叽叽喳喳,陆砚清时不时回几句,毛笔不轻不重地落在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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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颜宁身体下意识地蜷缩在一起,脸上弥漫着病态的红晕和细密的汗珠,看上去睡得很不安稳。
昏暗中,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烫。
意识慢慢回笼,她打开床头灯,脚步虚浮地来到客厅,但翻遍了房子也没找到药,想打电话,但手机正泡在池塘里。
颜宁认命地躺回床上,想着挺一挺等天亮了再去镇上看医生,但躺了一会儿,她又起来了。
她还有很多戏没拍,还有很多商演签了合同,她忽然很害怕,怕自己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镇,无人知晓。
身体的力气在逐渐消失,颜宁手臂撑着桌子,看向了隔壁。
中介说,那里住着一位当地的茶商?
下午把手机扔了,颜宁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应该很晚了,山里又静又暗,只有她的房间亮着。除了这个离得最近的人,颜宁不知道还能找谁。
最后,她推开门朝隔壁走去,十几米的距离,颜宁走得摇摇晃晃。
“叮咚——”
门铃响起,在寂静的黑夜留下了悠长的尾音。
两分钟后,里面没有一丝动静,颜宁有些撑不住了,她抬手准备再次按铃,就在这时,里面的灯亮了,颜宁慢慢把手放下。
不久后,脚步声由远及近,门缓缓从里打开,院子里的光也随之倾泻,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四目相对中,颜宁有片刻的失神,大概是没想到这人能这么好看。
那他呢?他又在看什么?
后来,颜宁用很长的时间,来回味推开门四目相对的这几秒。
身体的难受,没有让她迷失太久,但颜宁也确实烧迷糊了,怕是还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她出来时披了件外衣,但颜宁就是有捂得严严实实也让人移不开眼的本事,白色真丝睡衣贴着冷白的肌肤,松垮慵懒,黑色长发微微遮住了烧得发红的眼尾,倒是有些媚眼如丝的惑乱。
此时的颜宁,像一支病娇的玫瑰,在暗夜里慵懒垂头,还折腾掉自己几片花瓣,美得残乱。
偏偏她自己毫无察觉,仍旧直直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有退烧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