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沈春禾用手抠着舌根,试图把刚刚咽下去的全吐出来,可方才实在太饿,那块人肉早已滑进胃里,此刻只能干呕。
陶罐里还弥漫着肉香,沈春禾闻着却只想吐。
直到身子吐得发虚,她强撑着爬到一边,手中紧紧抠着泥,试图用泥味掩盖肉味。
突然,指尖抠到块硬邦邦的东西,她细细一摸,竟是一截指骨!
她身上汗毛一根根竖起,一股凉意贯穿背脊,五感顿时放大,连泥味都变成了血腥味。
她惊叫着将指骨扔远,缩在一团狠狠搓着手,仿佛沾上什么可怕的东西。
老翁许是吃饱了,扔掉棒骨,转头阴恻恻看了一眼沈春禾身边的猴儿。
猴儿被老翁阴冷潮湿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抖,紧紧缩在沈春禾身边。
沈春禾揽住猴儿,隔绝老翁视线,强撑着道:
“那陶罐里煮的可是你的亲人!”
“你连亲人尸骨都作为食物,你还是人吗?”
陶罐里的肉还咕嘟冒泡,老翁闻言耷拉在眼睛上的皮终于拨开,他眼中混浊,蒙着一层荫翳,泛着青光。
是将死之兆!
“亲人?”
他顿了顿,反复咀嚼亲人二字。
陶罐里翻涌着,依稀能看见一只小小的残掌在其中翻滚。
他像才意识到罐子里的是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他眼中微微颤动,喃喃道:
“我只是……太饿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颤颤巍巍起身想去抱陶罐,可陶罐下的火势太大,有些灼手。
他苍老混浊的目光盯着陶罐看了片刻,竟直接伸出手搬下来。
他手上被火灼伤,露出斑红血迹,他却不知道疼痛,像长者爱护幼子一般,轻轻抚摸陶罐,仿佛正在抚摸他的孙儿。
沈春禾冷哼一声:“现在做这些动作有什么用!”
虎毒尚且不食子。
老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是临死前的饥饿让他做出了这个决定,还是别的原因,他只记得亲眼看着自己的孙儿饿死在面前。
他的孙儿,连名字都还没有,死前才学会叫他一声阿公。
他守了孙儿的尸体整整五日,他知道他也走不出这片竹林了,不过他也没打算走出去。
这辈子他同他孙儿相依为命,孙儿死了,他也没有活头,饥饿感越来越强,他在静静等死。
直到第六日,他看见孙儿的尸体渐渐腐烂,散发出尸臭,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息,再后来,他鬼使神差架好了锅……
他只记得自己太久没有吃饱饭,大旱的这两年连树皮都啃得光秃秃。
他只记得,陶罐里的肉很香,两年里他第一次吃饱了肚子,体会到久违的饱腹感。
他只记得……
不,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很饿,想吃东西,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于是,孙儿的尸体被他装进了陶罐里。
老翁崩溃了。
残存的理智终于将他拉回了现实中来。
他开始干呕,像沈春禾方才那样。
沈春禾并没有同情他,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将亲生孙儿的肉吞进腹中的事实。
她甚至觉得恶心。
老翁很老了,大限将至。吃饱是他临死前唯一的心愿,人间界的戾气满足了他,此刻他的命也将献祭。
老翁一口气没回上来,手搭在陶罐上咽了气。尸体化为一抹黑烟,身上什么东西也没留下,唯有一个红布包着什么东西滚落在地。
红布落地散开,是一枚用木头雕刻的小人神像,做工有些粗糙,仿佛才学会不久。
神像是位女子,目光凌厉,身姿飘逸,单手持重剑,及其威严。
当年平洲妖魔作乱,同人界修士勾结,欲将其变成炼狱,幸得一仙人路过,一剑斩尽数计妖魔,定下百年之基。
那道冲天剑意在一息之间便荡平天下妖邪,惊艳了无数修者,更甚者终其一生也只见过那一次。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位仙人,是当世唯一一位剑尊——清莲剑尊。
人间界风糜四起,纷纷塑神像,立神牌。神官宋轻岚的名号愈发响亮,不仅是因为飞升时以命换城,更因为她的道是众生之道。
若有婴孩啼哭不止,也有人将宋轻岚的神像雕刻成神牌挂在身上,以盼护佑。
世人相信神官是大家的神官,会护佑所有百姓。
久而久之,神官宋轻岚、清莲剑尊这几个字更像是护身符,是远超神明一般的存在。
而老翁掉下的红布里,装的正是婴孩挂脖的护身符……
沈春禾不由自主地,留下了一滴泪。
也许流泪的另有其人。
但她也不知晓,就像她此刻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宋轻岚,还是沈春禾。
她头中晕沉,隐隐记得大旱那几年,她的神魂被分散各处,被困在一座座神像里,眼睁睁看着世人水深火热,对着她的神像祈求却无能为力……
她像黑夜失明的孩童,独自摸索前方的道路……
-
一道和煦的光照在自己身上,宋轻岚微微抬眼。
是李长明。
却又不是李长明。
幻境陡然消退,又变回了四方镜。
蒋青不在,身侧只有“李长明”。
宋轻岚也脱离沈春禾的身份,试探道:“钰止?”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像心疼,像失而复得,眼中承载太多,她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对方眼睛一眨,换形术一撤,露出钰止的本来面目。
果然是他。
一道碎裂声传来,宋轻岚眼前的镜子突然碎成千万道碎片,尖锐刺耳的嘶吼声从里传来:
“就是你破了我的幻境?”
鬼婴长成大人模样,似男似女,分不清性别,长甲呈青黑色,如鹰钩状,她目露嫉恨:
“她还没体会过我的痛苦,你怎么能将她带出来?”
钰止转身间不经意将宋轻岚护在身后,再抬眼,目光冷血狠戾,同方才面对宋轻岚时全然不同。
钰止不想同鬼婴多言,右手向上一翻,灵气流于掌心,左手刚捏成剑指,被一只手拉住。
宋轻岚侧目看他,微微摇头。
她只当钰止是小辈,哪里有她在还要小辈挡在身前的道理。
况且他被困在幻境太久,方才将她带出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受了些伤也未可知。
钰止眉目一沉,眼底有些不悦,却还是乖乖听话收了灵气,退至宋轻岚身后。
转而看着鬼婴的眼神更阴冷了。
鬼婴将眼前景象看在眼里,她将那男子困在幻境许久都没能伤他分毫,想必实力远高于她,而这女子她心中有些猜测……
只见宋轻岚手腕一转,淬命剑显现,几乎是淬命出现的那一刻,鬼婴终于瞪大了眼睛。
她目光死死盯着宋轻岚,情绪疯狂翻涌,有探究,有不可置信,有痛恨,有不甘,还有一丝期待,最终都化作了更沉重的恨意。
冲天神力揭地而起,此刻都汇聚在淬命身上,四方镜里的空间被神力冲击,露出丝丝裂纹。
鬼婴痴痴地看着宋轻岚,好像在看一个曾经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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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很久的仙人。
宋轻岚发丝被神力吹动,露出额间金色神纹,她眼神古井无波:“我只破四方镜,不杀你,但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语落,重剑一挥而下,传来颤颤巍巍的剑气,四方镜——破了。
黑暗褪去,棺材铺、石门通通消失了个干净,他们回到了方才的林子里,此刻阳光高照,身后正是焦头烂额的神门宗弟子。
神门宗弟子见了宋轻岚和钰止,纷纷露出喜色:“前辈!”
“大师兄!”
……
却在看到对面神色莫测的鬼婴时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左前方一棵大树下,突然显露出挠完手又挠耳朵的蒋青。
由于动作怪异得像猴,众人不由自主望过去。有人喜道:“是蒋师兄!”
蒋青立马站得笔直,咳了两声掩饰尴尬,将手背在身后,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将手撑在树干上,又觉得不妥……一息内换了八百种动作。
方才那一剑快得很,若是寻常人只一眨眼的功夫幻境便破了,但鬼婴却看得清清楚楚,她清楚看见宋轻岚的长相,和那把重剑,还有让她永生永世都忘不了额间神纹。
鬼婴哈哈大笑几声,仿佛癫狂,又好像这么多年的苟活终于有了意义。
“果然是你!”
宋轻岚又回到了眼睛不能视物的日子,闻言道:“你认识我。”
鬼婴笑出了泪,声音终于不似那么尖锐,反而像少女一般,含羞带怯道:“还记得我么?”
“姐姐——”
“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宋轻岚仔细听了片刻她的声音,确定没什么印象,有些抱歉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
“不记得没关系,这几百年,我可都是日日夜夜思念着姐姐你呢!”
几百年?
宋轻岚轻轻重复,觉得不大对劲。
又听她带着癫狂和痴意:“我思念了你千百遍,也找了你千百遍,我想亲手将你的尸体挖出来一刀一刀划开你的骨肉,看看你的心,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可惜……”
一声闷哼,什么被刺中的声音,鬼婴的话停住。
宋轻岚神识一探,竟是钰止用一道灵力生生将鬼婴的胸口捅了个对穿,灵力在她体内四处乱窜,紧接着她的一只手也被灵力爆开。
“话多。”钰止神色冰冷,语气漠然,手法狠戾得像个熟手,将蒋青等人吓得愣住。
鬼婴似乎痛极了,左腿也被灵力爆开,她只能慢慢朝着宋轻岚爬去:“我没想伤害你,姐姐,你看看我……”
“你是我年少时一直追寻的仙人啊,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活下去。”
鬼婴爬不动了,灵气在她身上暴窜,她朝宋轻岚伸出手,心疼道:“你……眼睛看不见了吗?”
确定她真的看不见后,她突然发出癫狂大笑:“那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鬼婴为中心,地上三步以内出现了巨大的黑洞,眨眼间将宋轻岚和鬼婴吞没,几乎毫不迟疑的,钰止跟着她下去了。
不过一息之间,三人消失在众人眼前。
众弟子急匆匆上前,黑洞已经消失了,只得面面相觑。
“这……怎么办,前辈和大师兄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蒋青摇头:“他们两个都是自愿下去的。”
以她的实力,不可能对付不了一个魔物,还只是个中品魔物。
蒋青沉声吩咐:“陈师弟和何师弟同我一起留下,其他人速速回宗禀报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