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煦想到刚才在房里听到的对话，笑了声：“想哪儿去了，他这人说话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坚决不谈恋爱的……”
再说了，他也不喜欢男的。
沈屿手指微蜷。
“你手上抱的什么？”闻煦突然注意到。
“哥哥昨天穿的衣服。”沈屿乖巧道，“我刚想拿去洗。”
“不用。“闻煦有点急，他把沈屿带回来是想让他好好休息的，但这两天沈屿总是见缝插针地要给他干活，包括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等等，“你揽这活干嘛，阿姨明天就来了。”
沈屿：“因为哥哥好像很喜欢这件衣服……”
从东南亚拍卖会开始，一直到这几天，闻煦基本上都只穿一件左胸上印着花体"LU"的黑T，看着比沈屿更像破产的。
闻煦：“我有……”
“他有二十件一模一样的衣服。”谈灼看着沈屿，声调微微拔高，“你不知道？”
沈屿淡淡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把眼睑垂下：“这样啊，跟哥哥分开太久了，我确实不知道……”
闻煦心一揪，不等沈屿说完就打断：“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想知道什么，后面我都跟你说就完了。”
他一边说，手就要哥俩好地往沈屿肩膀上搭——
“要迟到了。”谈灼突然把两个纸袋塞进闻煦手里，“走吧。”
闻煦捧着纸袋动动鼻子：“SP的牛角包！”
SP全称Strawberry Pilot，是一家专门做草莓制品的甜品店，也是闻煦在M国时候最喜欢光顾的店，他回来这几天事情太多没留意，没想到国内也有分店。
“还有奶昔。”闻煦埋头看纸袋里的东西，好像小猫看到了猫薄荷，眼睛亮晶晶地跟谈灼道谢。SP在哪里都很火，谈灼能买到应该是很早就去排队了。
谈灼勾了下唇，趁闻煦分神之际，搭住他的肩把他往前引。
闻煦无知无觉跟着他走。
“哥哥。”
闻煦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到沈屿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手里还抱着他的衣服：“我可以去你公司看看吗？”
闻煦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沈屿又垂了下眸：“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谈灼：“当然不……”
闻煦：“可以啊。”
谈灼：“……”
虽然把无关人员带去公司不符合闻煦的价值观，但今天毕竟是第一天，主要还是看场地布置工位为主，不算正式办公，带着沈屿去参观参观也无妨。
玛莎拉蒂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而过。
闻煦坐在副驾上，从纸袋里拿出还冒着热气的草莓牛角包，剥开面包下面的衬纸，刚要咬，突然听到后座传来唔得一声。
闻煦转过头，沈屿坐在后座斜对着他靠门那一侧，手捂着胃，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闻煦瞬间坐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沈屿轻声细语，“就是没吃早饭，胃稍微有点抽筋。”
闻煦愣了下： “怎么不早说。”
说着把手里的面包和奶昔递出去：“快先吃点垫垫！”
谈灼握方向盘的手瞬间硬了，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眼。
沈屿神情脆弱，一脸无害，跟早上和他对峙的样子判若两人。
狐狸精。
“不太好吧。这是谈少买给哥哥的。”狐狸精捂着胃缓缓开口，“不要紧，我早就习惯了。等会儿到了以后附近随便买点吃的就好。 ”
“这高速还要开一会儿呢。”闻煦向后倾身，不由分说地把纸袋往沈屿怀里一塞，“你先吃，正好我也不饿。”
他确实不饿，昨晚熬了个大夜，晚上还叫了外卖，本来都想把早饭跳过去的。刚想吃，纯粹就是看到喜欢的东西有点馋。
相比之下，他都不知道沈屿什么时候有了胃痉挛的毛病。
不过小屿看着就柔柔弱弱的，这些年工作忙，好像也正常。
闻煦催他快吃。沈屿好像还有点纠结，抬眼朝后视镜里看了眼，对上谈灼如刀似箭的眼神：“谈少不介意吧？”
谈灼握方向盘的手更硬了：“介……”
“哎呀，一个面包的事儿，有啥好介意的。”闻煦侧头看驾驶座上的人，“是吧灼子？”
“……不介意。”谈灼从牙缝里挤出字，“你小心点吃，别噎着。”
沈屿微笑：“谢谢谈少。”
谈灼：“……”
后面就不能来辆车追个尾吗？
因为谈灼一路超速，他们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到公司。
“怎么租这了？”谈灼在路人频频侧目下，把玛莎拉蒂停到一栋老式红砖居民楼下，“附近不是有商务楼吗？”
“商务楼多花钱呐，开公司得省着点花。”闻煦嘴角上扬，说是为了省钱，但眼瞧着对眼前这栋稍显破败的居民楼十分满意，“我本来还想租车库来着，但国内政策不允许。”
谈灼：“……你要把公司开在车库里？”
闻煦看他一脸不解，刚要解释。
沈屿：“因为谷歌和苹果都是在车库里创立的。”
闻煦一顿，从后视镜里看沈屿。
“他们最后都成了这个星球上最伟大的企业。” 沈屿抱着一整杯没动过的草莓奶昔，在后视镜里跟闻煦对视，“所以哥哥才想在车库里办公司吧。”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煦煦。闻煦怔了片刻，眼底浮出一个很轻很柔的笑。
偶尔很幸运的情况下会遇到那么一个人，只是起个头，哪怕后面什么都不说，对方也能瞬间明白自己的意思。
原以为过了12年，他已经没法再保留这份运气了。
闻煦看着后视镜里的人，心里慢慢膨胀出一股充盈的满足感。
居民楼虽然外面看着有点破，但里面经过装修却像模像样。一百多平米的空间，一个大厅，三间房，灰墙白桌，满满的Loft科技风。
整个公司加上闻煦一共四个人。他们到的早，还有个团队成员没来。
“这是萧意，我们团队的COO+财务总监。”闻煦笑嘻嘻地给沈屿介绍，“上次救你他也有份。”
“萧意意，这是……”
“沈总。”萧意躲开闻煦要搭到自己肩膀上的手，冲沈屿伸手，“久仰大名。”
沈屿不动声色把萧意打量了遍：金丝边眼镜，白衬衫牛仔裤，手腕上还有串佛珠，佛珠下压着个鹰爪攥着齿轮的刺青。笑容得体，长得比娱乐圈那些走斯文败类路线的男明星好看不止几个level。
就是气质，稍微有那么点深不可测。
沈屿打量萧意的时候，萧意也在打量他。
“萧总监好。”沈屿友善地跟萧意握手，“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沈总客气了，举手之劳。”
两人又浅浅寒暄了几句，直到沈屿手机响起。
闻煦看着他去接电话，慢慢蹭到萧意旁边：“你刚躲什么？”
萧意抬抬眼镜：“什么躲什么？”
“刚才啊。”闻煦比划道，“我要搭你肩的时候。”
萧意哦了声，不动声色瞥了眼倚在墙根边打电话的沈屿，微笑：“我不喜欢给自己埋雷。”
闻煦：“？”
沈屿的电话没打太久。闻煦带着他细细参观了一圈，顺便自己熟悉环境。除了客厅之外，公司额外还有两间以防万一落脚的卧室，一间洗手间，和一间带简易用餐区的厨房。
他们参观完，谈灼正好停完车上来。
谈灼拧着眉扫过像牛皮糖一样跟在闻煦旁边的某人，最后看回闻煦：“看新闻了没，PZ那边刚有新动作了。”
PZ是他们目前调研下来国内最有竞争力的对手。闻煦一听这，表情立马严肃起来，转头对沈屿道：“我们先谈会儿事情，等下一起去吃饭？”
沈屿瞥了眼下巴略扬的谈灼，轻轻点头：“那我下去等哥哥。”
二十分钟后，闻煦谈完事情，先一步下楼。
居民楼不远处长着一棵树冠茂盛的大梧桐，闻煦望过去，看见沈屿站在树下，跟个染着薄荷绿头发的男孩子聊天。
“你们！”闻煦笑喊，“去吃饭了！”
薄荷绿男孩是团队的另一名成员，叫洛芯。
“来了！”洛芯抬起胳膊冲闻煦挥挥手。他个子矮小，步子却飞快。
闻煦看着他跑过来，又看到沈屿远远冲他示意了下，好像又是有电话要接。
大公司的掌门人看着是不好当，都破产了还这么忙。
闻煦又心疼了下，眼看洛芯跑过来，箍住他的脖子把他提溜到一边开始审：“你们刚聊了什么了？”
“没什么呀。”洛芯前两天就从萧意那儿知道了沈屿的存在，好奇心爆棚，“听沈总说了点你们小时候的事。”
闻煦微微一顿，很快恢复如常，半开玩笑道：“先说好啊，小屿可纯洁了，你别把你那些奇怪的姐姐妹妹往他跟前引。”
洛芯也是闻煦在M国认识的朋友，论交情，比萧意跟谈灼都长。这哥们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喜欢给人当月老介绍对象。尤其他本身还是个gay，常年混迹gay吧，手里的资源有一大半都是男的。
闻煦不大清楚沈屿的性取向，但不管怎么说，就算沈屿要找对象，也得是那种居家可靠踏实不浪的，像那种长年混吧的是万万不行。
闻煦在颅内一通分析，完了抬头一看，就对上洛芯仿佛很诧异的眼神。
“？”闻旭疑惑，“怎么了？”
洛芯还震惊于那句“纯洁”的评价中，缓了好半天，摇摇头：“没有啦。”
他笑嘻嘻道：“我怎么会把小煦煦你的男朋友乱介绍给别人呢~”
“……”闻煦，“什么男朋友！”
今天也是怪了，一上午听两次这个词了。
闻煦下意识朝外瞥了眼，看沈屿还站在树下打电话，莫名松了口气，恶狠狠地把洛芯的头发揉乱：“吃饭去了！店找好没？”
几个人最后去了家附近的海鲜大排档。一帮长相比娱乐圈明星还顶的人突然出现在店里，引得四周食客频频侧目，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黑T青年和他身边的银头发，格外夺目。
旁边有小姑娘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拍照。
闻煦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旁若无人地找了张四周通风，位置很显眼的小圆桌坐下。
老板十分热情，跑着上来递菜单，闻煦信口跟他扯了几句皮，突然感觉有点怪，一转头——
“干嘛呢你们？”闻煦看着身后肩并肩站着的沈屿跟谈灼，两人个子都不小，杵在那儿跟两堵墙似的。目光清一色地落在闻煦身边的位置上。
“小屿？”闻煦浑然不觉，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啊。”
谈灼：“……”
沈屿唇角偷扬，看了眼身边脸色渐黑的人，状似犹豫：“谈少要是想坐这儿，那我去旁边也行。”
闻煦愣了下，刚要开口，就听谈灼道：“不用。”
闻煦的另一侧是堵墙，谈灼瞄了眼，很潇洒地走到萧意跟洛芯中间坐下。
萧意：“莫生气。”
洛芯：“人生就是一场戏。”
谈灼看着左右两边推过来的加多宝：“……”
这家海鲜大排档连续五年都在S市必吃榜上，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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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大味好。闻煦唰唰一通点：海鲜蒸汽锅、澳洲龙虾、鲅鱼水饺、海肠捞饭……不一会儿就上了满满一桌。
“来小屿。”闻煦用勺子从锅里抄了一勺蛤蜊白虾春子放进沈屿碗里，“你太瘦了，多吃点。”
众人看了看手腕肩膀都比闻煦宽上一倍的沈屿：“……”
闻煦吃东西完全没豪门公子哥那种矜持，饮料对嘴吹，捧碗干饭毫不含糊。
相比之下，沈屿就算吃个海鲜排挡也好像坐在米其林里，坐姿端正，吃个皮皮虾跟吃螺丝似的，还要用牙签挑肉。
“这样吃不香啦。”闻煦瞅了会儿，有点屏不住了，直接用一次性手套从锅里捞了几只还冒热气的虾，咔擦一下从中断掰断。
洛芯差点被蒸蛋噎住：“小煦煦……你还会剥虾呢？”
他跟闻煦初中时候就认识了，后来从高中到大学都一直在一块儿。闻煦在外留学十几年，基本没自己铺过床，做饭都很少，基本都是忽悠着别人帮他弄。因为生得好看，性格又好，平常出手还大方，总有人前赴后继跑上来自愿帮他弄这儿弄那儿。
洛芯本人就是其中一员。
“这话说的。”闻煦生怕自己稳重哥的形象不保，忙道，“我还会煮虾呢，这不没遇上值得我下厨的人嘛。”
沈屿：“那下次哥哥可以煮给我吃吗？”
空气一瞬间安静。
萧意默默抬了下眼镜，余光掠过谈灼面前深深凹陷的加多宝罐子。
闻煦：“行……”
谈灼：“这么大人了，虾都不会煮？”
空气更安静了。
是个人都能听出这话里的火药味，就连闻煦都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沈屿却好像浑然不觉：“确实不太会……谈少吃虾吗？”
说着把面前被闻煦堆得满满当当的虾肉盘子往前推了0毫米，笑容和善：“哥哥剥得有点多，我一个人吃不下。分你点吧？”
谈灼去门口抽了两根烟，又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抬头时从镜子里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闻煦。
“怎么了啊灼。”闻煦走到他旁边，把手往水龙头下一放，侧首看他，“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没什么。”谈灼把手放到裤兜里，又想来根烟，一想这是在洗手间，而且闻煦也不太喜欢烟味。
“真没事？”闻煦拖着两只湿哒哒的爪子，凑近打量谈灼。
精致俊美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谈灼呼吸一窒，朝后退了两步：“那个沈屿……”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住：“到底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闻煦看着谈灼好像隐隐有点躁动的脸，脑中飞快掠过各种他跟沈屿相处的片段，猛地一怔。
那是一种仿佛突然悟透一切的表情：“你该不会……”
谈灼倏然握紧拳，被闻煦盯着，感觉心脏快跳出来了。
“你该不会看上小屿了吧？！”
谈灼：“…………”
心脏一下从激流勇进顶端跌到旋转咖啡杯。
谈灼松开拳，感觉又庆幸又无语：“你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是我乱想吗？”闻煦狐疑地看着谈灼，也觉得应该不至于，虽然小屿是很好看，对他一见钟情很正常，但谈灼看着也不太像喜欢男的。可想到前面两人相处种种，又很像那种“我喜欢你所以要故意挑事的剧本”。
闻煦一时有点拿不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道：“先说好啊，小屿是我兄弟，你不能乱……”
“他是你兄弟。”谈灼直直地看着闻煦，“那我呢？”
“？”闻煦奇怪地看着他，“你也是我兄弟啊。”
谈灼：“……回吧。”
闻煦回到饭桌，又干了两只老板送来的清蒸大鳖。
酒足饭饱，几个人又回到居民楼。谈灼下午有点事，没跟大部队一起。
办公设备昨天就全都寄到了，众人各自整理自己的工位。
“小芯芯！”闻煦一边接显示器一边喊，“空调开低点！”
洛芯正给自己的恐龙小玩偶找家，闻言抬头看了看：“都19度了，还要低呀？”
“？”
闻煦回头看了眼，果然是19度。
怎么回事。虽然他是很怕热，但这个温度照理来说应该是可以了。难道是因为他一直在动？
闻煦长长呼了口气，提溜起自己的T恤领口，刚要手动散热，就感觉一股清凉的风从旁边呼啦吹过来。
他转头，看到沈屿站在他旁边，手里举着个银白色的小电扇。
叶片呼啦啦转着，阵阵凉风吹起闻煦额前的刘海，漂亮又明媚的脸上充满惊讶。
“这……”闻煦盯着小电扇有点掉漆的外壳，“你还留着啊。”
他从小就怕热，上小学的时候，夏天虽然班里有空调和电扇，但因为他很喜欢户外活动，所以还是会自带小风扇。
话虽如此，每次到了野外，他不是在沙坑里用树枝画火箭，就是趴到树上玩无人机，根本腾不出手吹小电扇。
直到二年级的时候，沈屿突然转到他们班。
从那以后，他就多了个手持风扇的小尾巴。无论他在哪儿干什么，沈屿都会蹲在他旁边举着小电扇给他吹风。用的就是现在手里这个。
“习惯了。”沈屿看闻煦满眼错愕，笑道，“舒服点吗？”
闻煦轻轻恩了声，片刻回过神，目光落在沈屿拿电扇的手上。
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闻煦趁沈屿不备，一把扯过的手腕，把他手背整个贴到自己侧脸上——
冰凉的肤感好像冰块，闻煦蹭了两下，满足地眯起眼：“这样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