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熠捂住于霜眼睛的同时，死死盯着那个正在发号施令的头头，他看见对方神情激动，显然在传达什么重要的指令。
他听不懂，但在海上多年搏杀练就的直觉告诉他，那绝非什么好话。
江熠有些厌恶地踢开那个被他抹了脖子的海盗的尸体，手还放在于霜的眼睛上。
此刻，他只能更加警惕地护在于霜身侧，确保这个在这种时候还敢分神去“听墙角”的麻烦女人不会在下一刻就被冷箭或者火药桶夺去性命。
－
裙子？
于霜还没回过神，江熠已经松开手，面前只留下一大摊还未凝固的鲜红色血迹。
“甲板泼油，阻止他们跳帮——！”
江熠的命令再次传来，声音在炮火中依然清晰。
水手们迅速将早就准备好的，气味呛鼻的鱼油泼洒在可能被跳帮的甲板区域，尤其是船的边缘，可能被海盗们搭当跳板的位置。
这一招其实很危险，因为不能保证海盗们会不会直接点火，一把烧了船，一起争个鱼死网破。
但这招也是防止海盗登船的最佳选择。
江熠在赌。
在赌那一半的胜率。
于霜见状，鎏金色的眸子一转，毫不犹豫地掏出怀中那个精致的琉璃瓶，里面是她母亲酿制的，价格不菲的浓缩玫瑰精油。
她拔开象牙塞子，将瓶中那馥郁芬芳的，堪比黄金的液体，尽数倾倒在原本就油腻滑溜的甲板上。
“抱歉。”她抬眼，望向那些面目可憎的海盗，扯起一抹招摇刺眼的笑，“我的玫瑰油，可比你们的臭鱼油滑溜得多，也……贵上千万倍。”
刺鼻的鱼油味和异常浓郁奢华的玫瑰香诡异地结合了起来，在硝烟弥漫的甲板上弥漫开来，形成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气息。
这时，一个脸上带着眼罩，体型粗壮的海盗，似乎看准了泼洒油料的位置，狞笑地掏出火折子，试图抢先点燃油层，制造混乱。
江熠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猛地冲上前，侧身避开对方挥过来的弯刀，右脚一抬，用力踹在对方膝盖骨，再一转身，扯过那海盗拿着东西的手，狠狠一掰。
“咔嚓”一声脆响，海盗便痛得叫不出声了，火折子脱手飞出，人也重重地砸在甲板上。
江熠看都没看结果，猛地转向于霜，伸出手，语气斩钉截铁：“火折子。”
于霜看着他沾满了烟灰，汗水和不知是谁的血迹的侧脸，没有半分犹豫，将火折子重重拍在他摊开的掌心。
收回的一瞬间，她的指尖仿佛有意，又仿佛无意地，在他布满茧子的掌心轻轻地，极快地挠了一下。
她抬起眼，对上他骤然转深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像一把钩子。
“现在知道求我了？”她的声音在周围嘈杂的喊杀声和炮火声的轰鸣声中，显得有些飘忽，却又清晰地传入江熠耳中。
“活着回来点火，江副船长。”
江熠没再多话，接过火折子，用力一抛，火光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而后落入鱼油中。
他的目标明确——必须在海盗大规模跳上船之前，制造一片火焰屏障，哪怕只能阻挡片刻，也能为诺尔尼斯号的船员们争取到重整防线、集中火力的宝贵时间。
“轰——”
混杂着玫瑰奇香的火墙瞬间腾空而起，立马吞噬了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海盗，凄厉的惨叫声被火焰的噼啪声淹没。
灼热的气浪逼着两方的众人连连后退。
“好！拦住他们了！”
有水手忍不住兴奋地大喊。
就在众人注意力都被火焰吸引，纷纷为着短暂的喘息松口气的时候，在甲板左侧相对昏暗的位置，却发生了意外。
水手长巴斯，眼神闪烁，脸上混杂着恐惧和孤注一掷的决心，冲海上招了招手。
他负责防守的这片区域，本该被泼洒上一层厚厚的鱼油，此刻却保持着干燥。
更甚，他趁着江熠点火的功夫，踢开了原本用来阻挡登船的障碍物，清出了一小片有利于攀爬的空挡。
“这边！快点快上啊。”他压低声音，朝着海上急促地喊了句。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几只带着铁爪的绳索便“嗖嗖”几声扣住了船舷桅杆。
几个动作矫健，四肢粗壮的海盗，如同闻到了鲜血气息的鲨鱼，利落地攀援而上，悄无声息地翻进了甲板。
做完这一切，巴斯就像是脱水的鱼一般，瘫软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他整个后背。
带头的海盗冷冷啐了他一口，似乎是没想到巴斯能害怕成这样，没管他，带着其他潜入船员后面。
“不好啦——!左边，他们从左边翻进来了——”
一个正在搬运伤员的水手率先发现，惊骇地大叫起来。
江熠和大副雷恩几乎是同时转身，雷恩怒吼着：“堵住缺口——”
他立刻挥刀冲向那片失守的船舷，防止更多海盗登船。他庞大的身躯像是一堵移动的墙，迎面撞上一个刚站稳的海盗，手中的弯刀毫不留情。
“都给老子滚下去——!!”
－
甲板上瞬间陷入混乱。
威廉船长抄起一根粗大的木棍，根本不做任何花里胡哨的格挡，看似随意地挥舞着。
不多时，他便累得气喘吁吁，木棒当成拐杖一样立在地上，一手扶着弯着的腰。
“哎呦，我这老骨头，真是不中用了……”
一个海盗看见他这样，悄悄的，蹑手蹑脚地往船长身后靠近，然后猛地举起手中的弯刀。
谁料船长这时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动作敏捷如猎豹，迅速转身，一棒子挥舞在那海盗的太阳穴上。
“哼。”船长毫不在意地擦去木棍上的血迹，往地上啐了一口，“懂不懂得尊老爱幼？我都累成这样了还来偷袭，真是没礼貌——!”
–
另一边，船医汉森拿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手术刀，冷静地看着面前的海盗。
海盗迫不及待，找准时机冲他扑了上来，汉森面不改色，手腕一抖，手术刀如同银光一闪，利落地刺入对方手腕处的筋骨。
“啊！”海盗吃痛缩手，而后像是被激怒般，猛扑过来。
汉森躲闪不及，被海盗一把扑倒在地，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海盗死死压住不得动弹。
那海盗看准了时机，跪坐在汉森身上，不要命似的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肚子上。
汉森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移位了，想吐又吐不出，很快，一股股的血腥味就翻涌了上来。
他拼命挣扎，但毫无作用，两人绝对的体型差将他死死压住。
不知过了多久，汉森都感觉自己快见到死去的太奶奶时，他发现海盗拳打的速度变慢，身体晃动了两下，竟然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汉森强忍着肚子的剧痛，艰难地支起身，看见了拿着一个碎酒瓶，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还不自觉发颤的吉勒。
“我、我我……”吉勒不住哆嗦念叨着，“不准、不准伤害汉森叔……”
碎酒瓶上沾满了鲜血。
汉森慢慢地站起来，一只手捂住肚子，冲吉勒扬起一抹笑：“干得好，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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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
吉勒也咧了咧嘴角，腿却忍不住软了一下，“扑通”一声跌坐在甲板上。
汉森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
“我欠你一条命。”
–
江熠盯着眼前的海盗，浑身肌肉不敢松懈。
面前的海盗身形高大，脸上有一道近十厘米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到颧骨，让他的整张脸都显得格外狰狞。
他眼神死死看着江熠，闪过一丝恶毒和兴奋。
他是这些海盗的头头。
江熠捏着拳，冷静地和他盘旋。
海盗头头脚步一动，粗壮的手臂朝江熠砸来，江熠来不及防守，只侧身一躲，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他感受到海盗打过来时掀起的海风，头一偏，拳头擦过他的脸颊，印出明显的红印。
海盗头头的拳头落在了甲板上，甲板应声被砸出一个坑，木屑飞溅。
江熠只用舌头抵了抵，趁海盗还没反应过来，他立马转身抬脚，一脚猛地踹在海盗肩膀上。
他用尽了十分的力气，那海盗被踢得后退几步，抬手摸了摸肩膀，然后好像变得更加兴奋，露出诡异的笑来。
江熠没犹豫，又立刻抽出匕首，眼也不眨地直冲海盗的咽喉。
海盗没躲，反而一反手，从脚边捡起一把斧头，“哐当”一声，接下了江熠的致命一击。
海盗头拿到了顺手的武器，每一次挥舞斧头都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力量，逼得江熠不断闪避格挡，连连落入下风。
那海盗头见状，狞笑更甚，眼中带着嗜血的快意，攻势越发狂猛，用西班牙语对着江熠污言秽语不断。
“垃圾废物，躲啊，继续躲啊。”
江熠眼神冰冷，不明白这个蠢货叽里呱啦讲些什么。
他猜到应该是一些侮辱他的话，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迹象，只是在又一次险些避开拦腰横斩后，他的脚跟似乎不小心踩到了一摊不知是血水还是之前泼溅的鱼油，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后踉跄倒去。
“去死吧——！”海盗头头扯嘴一笑，脸上的刀疤也随着他的笑变得扭曲起来，如此良机他岂会错过。
他大步前踏，一手高举斧头，眼看就要将倒在地上的江熠劈成两半——
然而，就在他全身力量都灌注于双臂下劈的瞬间，看似失去平衡，狼狈倒地的江熠，此时腰腹却如同紧绷的弹簧版猛然发力。
他非但没有试图爬起来，反而借着倒地的势头，双腿用尽力气向上蹬踹，目标直直对准海盗其毫无防护的□□要害。
这一下变故来得极其突然和阴损。
“呃啊——！”海盗头头发出一声完全变调和难以置信的痛苦的哀嚎，下劈的动作骤然僵住，整个人如同被抽筋扒皮一样双目暴凸，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巨大的斧头“哐当”一下脱手砸在甲板上。
他双手死死捂住裆部，庞大的身躯蜷缩着跪倒下去，浑身剧烈颤抖。
江熠却翻身一跃而起，动作流畅无比，哪里还有半点狼狈的模样。
他眼神冷冽，没有丝毫迟疑，右手弯刀顺势向前一送，精准地刺入了因剧痛而门户大开的海盗头头的咽喉。
“啊……啊……”海盗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漏气声，充满痛苦和惊愕的眼睛死死瞪着江熠，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水手手上。
鲜血从他指缝和脖颈间汩汩涌出，他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江熠拔出弯刀，看都没看一眼脚下的尸体，只是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冷漠道：“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