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苦身影一定,这位病人脾气果然有些古怪。但来都来了,她自然是不会走,而是向存放草药的耳房走去。
现在已经是未时,按时间算他眼睛上的药该换了,她该抓紧时间,以免误了用药的时辰。
少年察觉到她继续靠近,挥舞着手边一根折下的梨树枝条,张牙舞爪,疾声厉色:“你是新来的吧,她们没告诉你吗?我是疯子,我会杀了你——”
阿苦再往前一步,那梨树枝条竟似长了眼睛,朝她前额射了过来,她头上妙常冠被打落在地,发髻也全散了,那少年手中又折了一根梨树枝条,声音狠厉:“再不走,下一次射你的眼睛——”
阿苦总算明白了为啥众师姑都不愿意接这活,甚至静慧师姑暗示她随意应付一下就行。这照顾病人,首先得要近身,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拿树枝这般乱射,谁也近不了身还能怎么照顾。
她知道不能硬来,轻声道:“公子别生气,我这便走。”
她将妙常冠捡起来,藏入袖中,原步退回,又关上了院门,只留了一道缝隙去观察里面的情况。
那少年听得关门声后,竟是放松了许多。他重新坐回梨树下,用手摸了一根青草,放在口中缓缓嚼着,一边张着耳朵,留意着门这边的动静,稍有风动门环之声,就一脸警觉,握紧手中的梨树枝条。
半途而废从来不是阿苦的作风,她观察了一下知事堂的情况。堂中只有这一处大门可以出入,然知事堂的后墙处有一颗大槐树,正好可以爬上房檐。少年留意大门这边,未必留意自己身后,倒是给她留出空门。
她很快绕到后墙,爬上大槐树,踩着槐树枝轻手轻脚上了屋顶。她虽极为小心,但落脚处的瓦片有些松动,发出吱嘎的声响。少年警觉,转头“看”了过来,耳朵也微微一动。
阿苦急中生智,学奶猫儿“喵喵”叫了两声。
少年察觉到是只猫儿,又放松了下来,继续留意大门那边。
阿苦这次更小心了,无声无息地从房檐上爬了下来,摸进一旁的耳房。按照静仪师太的习惯,病人要用的药都放在耳房中,她要给少年的眼睛敷药,就得先将这药材拿到手。
进了耳房,果然见到几贴膏药和一根黑色绸带,她将东西纳入袖中。看到几案一旁有另外数根金针,她在耳房翻找一番,找了一些没有用尽的麻沸散,便淬在针尖,一并带上。她走出耳房,又试探性地喵喵叫了几声。
少年转过头来,他显然已经完全接受了院子里有一只猫的事,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取出半个吃剩下的馒头,抛在面前不远的地上,也学猫儿叫了两声,似乎是想用食物勾引“奶猫”过去。
他眉眼舒展,右颊漾开一枚极浅的酒窝。笑容极纯净,也极清澈,仿佛初春溪水在鹅卵石上旋出的小小漩涡。
阿苦没想到他在人前凶神恶煞,对一只“猫”竟如此亲善。虽无心插柳,但机不可失,她一边喵叫,一边缓缓朝他那边靠近。
到两人相隔五步之时,少年忽地警觉,又去摸一旁的梨树枝,但阿苦早有准备,四枚金针齐出,刺入他双手腕间几处大穴,这是静仪师太教她的方法,用淬过麻沸散的金针刺穴,可以使病人的双手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用于一些病人不配合治疗的情况。
果然,少年的手无力垂下,对她怒目而“视”:“卑鄙,竟然扮成猫来骗我……”
阿苦也不答话,飞快拔出金针,又趁少年正对着她,两贴膏药拍上他的双眼。她拿出绸布,正想替他蒙住双眼,防止膏药脱落,却见少年竟然就地一滚,拖着一条受伤的残腿,向大门的方向爬。
他双手不能动,一条腿还受了伤,只能以双肘为支撑,根本爬不了多远。一身白衣在泥地里滚得灰扑扑的,头埋进尘土里,情状极其狼狈。
阿苦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有这么大反应。当务之急,她该尽快用绸布他双眼蒙上,若是膏药在地上滚掉了,她这一番心力就白费了。
她上前两步,在少年身前蹲下,正要动手,忽又听他道:“求你了,你出去,不要看我,也不要管我。”
这次他的声音不似先前凶恶,反而满是哀求之意,显得有几分可怜。
阿苦可不管那么多,抓住他的后脑勺,想把他的头扶起来,少年又情绪激动起来,语气凶恶可怖:“说了,不许你看我。你敢看我的脸,等我好了,我定杀你——”
阿苦终于不耐:“你不好好用药,永远都好不了。”
少年气狠狠道:“好不了就好不了,你不许看……”
他话没有说完,因为阿苦已经扶起他的脸。
那张脸涕泪直下,泪水沾了灰尘,原本皎若秋月的一张脸,变得灰不溜秋,极为难看——那药膏气味虽不明显,但极具刺激性,用在眼部,会刺激得病人一直流眼泪,直到一刻钟之后,药物基本吸收后才会好转。
阿苦怔了片刻,忽地明白了什么:“你就是因为这种药用了之后会双眼流泪,所以拒绝师姑他们给你用药,还要将人都赶走?”
少年这时一口气全泄了,脸色如丧考妣,他扭过头去:“你想嘲笑我就笑吧,要么你就废了我的手,否则,等我的手能动了,我一定杀了你——”
阿苦道:“这并没有什么可以嘲笑的,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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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就是这样,就是大罗天仙来了都会流泪……”
少年被泪水糊了满脸,咬牙切齿道:“当然可笑,我宋海晏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流血不流泪,就算死也没什么可怕的,我在战场上被一箭射中膝盖,残了一条腿也没掉过一滴眼泪。要是早知道你们药师庵治病是这种治法,我死也不会来——”
这人当真执拗。阿苦道:“你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掉几滴眼泪吗?”
少年驳斥道:“你懂什么?这是男人的尊严……”
“尊严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少年斩钉截铁:“当然。”
阿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男人竟是这么奇怪的物种吗?
她道:“反正我已经看过你流泪的样子了,你也再没有你那见鬼的男人的尊严了。你想杀我,就等眼睛好了再说。”
她拿出手帕,将少年的脸上的灰尘和泪水擦拭干净,用黑色绸布将他眼睛蒙上。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又另取一根针扎入他左腕阳池穴,又取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塞在他左手中:“先前的金针里有麻沸散,药性没那么快退。但有这根金针,你的左手可以动,自己擦眼泪,但是别再想用树枝伤人。我会等一刻钟之后再来。”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保险,道:“你如果想杀我,七天之后我等你。但你如果乱动眼睛上的药贴,我会让你哭七天七夜。”
少年打了一个寒颤。
阿苦见他果然被唬住了,满意离开。
她回到正堂,开始清理自己房间。知事堂已有执事的比丘尼打扫过,但阿苦素来爱洁,到了新的地方,总要将住的地方收拾得适意一点。
她趁着日头正好,将几床褥子摊在日头底下晾晒,将地板桌椅擦拭得纤尘不染,又支起火炉,汲了一壶井水,放在火炉上烧着。
再去看宋海晏时,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挪回了那棵老梨树下。
他先前扔在地上的半片馒头勾引住了不知从何处来的一只野猫,野猫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冲他喵喵直叫。
他却意兴阑珊,懒得搭理那只野猫,只摇头嘟哝道:“这年头,连猫都有假,我可不会再被一只猫给骗了……”
阿苦算计时间也差不多了,上前去将他眼部的绸布解开,将用尽的药贴撕下,道:“用过药之后,眼睛吹了风可能有些钝痛,你最好是少吹风,到房间里去。”
宋海晏仿佛没听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苦想了想静慧师姑的提醒,“让他自己受痛”、“他命数如此”云云,也不再管他,到耳房拿了一本静仪师太留下的医书自顾自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