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亲(十)
她似有很多话要说,但并未让苏却进屋,甚至未将门再拉开半分。
只是隔着那条缝隙,看着她。
“等我?”苏却上前几步,凑近。
透过门缝,她状似无意地往里瞥了一眼。
未曾点灯,什么也看不清。
这名女子虽并未身穿嫁衣,但身量和苏却见过的纸人新娘差不多。
她将一样东西塞进苏却手里,语速极快,仿佛怕被谁听见一般:“蜡烛快燃尽时间不多,我只说三件事,你听仔细。”
“其一,今日见过我后,莫要再来这边走动,此处已无你要的更多线索,唯剩凶险。”
“其二,”她顿了顿,紧紧握住苏却的手,声音更低,“之后你需要成为末位,去城主府带人来接我,将我交出去。我……愿嫁。”
苏却瞳孔微缩。
这女子竟是要,主动要求参与这场冥婚?
不等她发问,女子忽然神色一紧:“其三,一路上一直有人跟着你。离那人远些,越远越好!”
言罢,她快速将门合拢。
一声轻响,将内外隔绝,也掐断了所有疑问。
苏却侧头看向来时路,尽是黑暗。
而她塞到自己手里的,竟是一小截蜡烛。
苏却实在想不通。
从人皮新娘开口和她说话起,她就觉得非常奇怪。
自己手中的线索看似都很重要,实则零零碎碎,时而有点头绪,但又发觉矛盾疑问重重,如雾里看花,不求甚解。
不远处巷口拐角,一粒昏黄的光点移来。
而又在此时。
噗。
她手中那盏白纸灯笼里的烛火,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周身瞬间被黑暗吞噬,苏却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左肩猛地一沉。
并非重击,而是一种尖锐的刺痛,仿佛被什么薄利的东西瞬间贯穿,一击即走。
钻心疼痛让她踉跄一步,闷哼出声。
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衣衫,贴在肩头。
光点也正慢慢向她逼近。
她把灯笼扔向路另一侧,紧贴门边,死死捏起了拳头。
虽然受了伤,但只要来人没有武器,她有把握。
黑暗只持续了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
是宋停。
他手中举着一支白色粗蜡烛,烛火跳动,将他一贯懒散的神情照得有些模糊。
烛光映照下,苏却右手已紧捂住伤处,可左肩依然被洇湿了一大片,指缝间已有鲜血渗出,血迹正在迅速扩大。
可巷道空寂,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别的声息。
“怎么回事?”宋停伸手欲查看伤势。
苏却侧身避开他的手,看向他手中的蜡烛:“哪来的?”
“我打开了那个木盒,”他解释道,“里面是三样东西:一个小瓷瓶,一把旧钥匙,还有这支蜡烛。”
他大幅晃了晃手中的蜡烛,还吹了几口:“如你所见,不会灭,应该只能用一次。”
“为何跟来?”苏却的眼神从蜡烛移到他脸上,盯着他,想起了新娘对她的警告。
宋停沉默。
巷道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声音。
他看着她流血的肩膀,又看向她过分冷静的眼睛。
过了许久,脸上才慢慢重新扯出那种惯有的、半真半假的笑。
“若是我说因为害怕,你肯定不信,我说了也是白说。可你又要怀疑,又一定要我的解释,我张嘴不对,闭嘴更是不对,你怎么这么麻烦。”
苏却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难得地回了一句:“明天我留在客栈养伤,不跟着我,你也不用麻烦。”
宋停一愣,似是没料到她会接这话,随即嗤笑出声,摇了摇头:“可上一个留在客栈养伤的人,已经不明不白地死咯。”
随后,他将蜡烛举低了一些:“先回去再说吧。”
回客栈的路上,宋停罕见的安静。
“所以,你也觉得吕初郎死因有异是吗?”苏却问,肩头的刺痛竟让她有些平静。
宋停回:“他如果该死,早就死了。”
这句话苏却认同。
在这里,死,应该是有条件的。
譬如醉酒人,死于掀了新娘盖头;
譬如卫成风,死于接回假新娘。
以一年寿命为代价,卫成风明明已避开了成为傀儡新郎的末位之祸,却因为想要讨好城主,自请迎亲。
所以阴错阳差,他还是躲不开这场本就应该是他的结局。
于是,就如他自己曾经说的那样,借着他的命,他们多了这些线索。
“你是不是怀疑,是周远至杀了他?”宋停见苏却没说话,问道。
“于他而言,并不划算。”苏却摇头,“周远至没有离开客栈,便没有线索没有命筹。吕初郎活着,绝对是末位,他何必杀人。”
“也对。”宋停赞同。
苏却继续:“但,客栈一定有问题,周远至也一定知道了什么。”
“可我也曾经未曾出门,留在客栈。”宋停道,“第一天我就逛了个遍,一楼桌子椅子酒柜账台,二楼是客房,三楼也是。不过三楼久无人居全是灰尘,房间也是空空荡荡,一推门即所有,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
苏却抬头,看向面前不远处的客栈。
“所以明天,我留下。”
大堂里,就只剩下袁慈邈和吴少凌。
袁慈邈正拍着吴少凌的肩头,两人正在说些什么。
见苏却带着伤和宋停回来,袁慈邈连忙起身过来。
苏却摆手示意无碍,拒绝他的搀扶和追问。
袁慈邈叹了口气,又几度看向宋停,欲言又止。
宋停把手里的蜡烛一侧,几滴蜡油落下,一压,蜡烛立住,道:“有话就说。”
“宋兄,你走以后,周兄……周远至,就带着赵文安和金玉明去了苏兄的房间,拿走了你的盒子。”他抬头看了看二楼,又看回苏却,“可是你们究竟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会受伤,还流这么多血?”
“这么迫不及待啊。”宋停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事情都还没什么眉目,这么快就翻脸,看来他们已经胸有成竹咯。你们俩,怎么没一起去看?”
苏却眉头一皱:“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也没什么,写了一句废话,放了五块小骨头,一块破衣裳。”他耸了耸肩,瘪着嘴道。
“所以你早有应对?那他们不久前那一阵大笑和恍然大悟……哈哈哈,宋兄你真是……”袁慈邈被宋停的模样逗笑了,“吕兄屋里应该还有一些药,苏兄你回房休息吧,我来给你上药。”
“不必,我自己可以。”苏却拒绝,上楼回房。
宋停没有跟来,在楼下插科打诨,饶是惊魂未定的吴少凌,神情也缓和了几分。
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楼下的烛光和谈笑。
苏却背靠着门板,缓缓吁出一口气。
左肩从内而外的鼓胀疼痛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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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才愈发清晰起来。
她走到盆架边,脱下衣服,用右手舀了冷水,慢慢清洗肩头的伤口。冷水触到伤口,激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右手的动作因疼痛而颤抖。
即便如此,她牙手配合,很快将止血带紧紧扎牢。
这种事情实在寻常,她极老练。
伤口贯穿,边缘整齐,动作利落,却不致命。
那袭击者来得诡异,去影无踪。
是因为蜡烛熄灭仍留在黑暗中的惩罚,还是早有人潜在暗处的伺机而动?
宋停出现得又太过巧合。
还有那个新娘所指的那人,是宋停吗?
她包扎好伤口,换好衣物吹了蜡烛,枕着被子躺下,耳朵还捕捉着楼下的动静。
袁慈邈似乎劝着吴少凌回房了,宋停的脚步声也上了楼,停在了门口。
片刻后,是门被推开后又关上。
他在黑暗中伫立良久后,于床榻最外侧和衣躺下,中间隔开一道分明界限。
“苏却,你是不是没睡。”
“嗯。”
“那你,要睡那个枕头吗?”
“闭嘴。”
“你肩上,严重吗?”
“……”
“我以为你会谢谢我来找你。”
“……”
“你不问问我盒子里的字条写了什么吗?”
“……你睡不睡?”
“最后几个问题,你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愿意就当没听见,行不行?”
“……”苏却忍了忍,“你说。”
“如果,你身边亲近的人死了,你会哭吗?”
“……”
“好。”宋停接着问,“掌柜给我的命筹纸条,是一张白纸……我是不是,确实和你们不一样?”
黑暗中,苏却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白纸?”她重复道,“从未有过字?”
“从未。”宋停的回答斩钉截铁,“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这个问题远超出了苏却所有的预料。
她知道宋停一开始就和众人不一样。
可命筹是如此重要,与众人的生死几乎息息相关,一张白纸所代表的含义,远比一个确定的数字更令人不安。
“嗯,”她最终开口,“不一样。你与我们,截然不同。”
“那,我有一个猜测。”
“……”
“没有命筹自然也不会排命序,所以我其实是局外人。这里原本应该就只有你们十个,如果你们运气足够好,第一天就选中真新娘,那么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新娘,根本不在那十间房里。你们不管怎么看怎么选,都是错的,因为真新娘一开始就不在。”
“为什么?”
“因为很奇怪。”
“……同样是纸人,父母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但不可看新娘;不知新娘真假,就已经烧好一口大锅,请君入瓮。”
“你早就发现了?”
“我见过新娘,今晚。”
“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叫我,成为末位,让她出嫁。”
“她让你去死?”
“……”
黑暗中,两人皆无睡意,各怀心思,唯有彼此呼吸交错起伏。
一切似乎归于平静。
但苏却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