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娅将手指从琴弦上移开,骄傲地望向一旁的桐焦。她方才顺利弹奏了《高山流水》中的一节,虽不及大家娴熟,却也流畅真切。
“很不错。”桐焦照例揉了揉她的发顶,权当嘉许:“走吧,宴席该进入下一程了。”
荔娅对此已习以为常,只微微侧头,便同他一道起身返回喧闹的宴席。
他们回到正殿时,方才文人墨客们挥毫泼墨、吟咏唱和的喧嚣恰好散去,酒盏间犹回荡着方才吟咏的豪情。
宫人正有条不紊地撤下笔墨纸砚,另捧上各色鲜果茶点。
内侍官高声宣唱,宴饮后的游园活动即将开始。
贵妃正侧首与天子低语,不知说了何等趣事,惹得天子朗笑出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随即盈盈起身,眸中闪着雀跃的光彩,径直朝荔娅走来。
“荔娅!我与三郎说了想学射箭,他竟也觉得新奇得很!他自己呀,只爱音律、打马球,于射御一道并不精通,却还嚷着等我学会了,定要我也教教他呢!”
荔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天子已被一众兴致勃勃的宗室皇亲与各国使臣簇拥着,往马球场方向去了。
她收回视线,唇角弯起:“那我可更要拿出看家的本事,认真教导娘子了。这般算来,我岂非间接成了陛下的老师?”
杨玉环“噗嗤”一笑,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放心!若他笨手笨脚学不会,我只骂他自己学艺不精,断不会牵连到你头上来!”
这话语里的亲厚与俏皮让荔娅心头一暖,只觉这位尊贵贵妃娘娘性子直率又可爱,不由笑出声来:“好,好,娘子最是仗义!”
一旁的桐焦闲闲接口:“娘子可莫要小瞧了我这侄女。她的箭术,绝非凡俗可比,放眼西域亦是拔尖的。”
杨玉环闻言,眼中期待更盛:“果真?那我可更要大开眼界了!”
荔娅转向桐焦:“桐焦,今日与你独处的时间可不短了。现下,我总能去寻我恚海的朋友们一同游玩了吧?”
桐焦似是早已看穿她心中所想,笃定她所求之事未必能如愿,却并未点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太好了!娘子,”荔娅复又转向杨玉环,语气欢快,“我有个箭术上的徒弟,名叫申由,嗯……是位颇有名气的书法家!他于射箭一道也极有心得,不若我叫他一同来,也教教你可好?”
杨玉环却面露难色:“书法家?是位女子还是男子?”见荔娅言明是男子,她无奈叹道,“这却难办了。三郎虽允我许多事,但接触外男……终究是不行的。荔娅,有你教我便足够了。”
荔娅有些遗憾,但顾及贵妃,迅速按下,欣然应允:“原是如此。无妨!包在我身上!娘子今日想练到什么程度?八环?还是直取十环?”
桐焦在一旁轻笑:“荔娅,你这就开始为难娘子了。”
杨玉环自己也笑了,伸出纤指比了比:“先……上靶?”
两人相视,笑声融在一处,一同往射场行去。
天子既知贵妃欲习射,一早便命人辟出清净场地,弓矢箭靶一应俱全,皆有宫人严密看管。
申由作为“外男”,果然被客气地拦在了划出的射圃区域之外。
荔娅快步走过去,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低声与他解释。申由静静听完,目光越过她,望了望场内正好奇打量着弓箭的贵妃,又落回荔娅熠熠生辉的绿眸上,只温和道:“无妨,你尽兴便好。”
桐焦身为亲王,自然无人阻拦。他却并不急着入场,反而步履闲适地踱至申由身侧:“我知道你除了‘灵魂分裂’之外,那另一种力量究竟是什么了。”
他清晰地吐出一个词。
申由侧目看他,眼神骤然变得深敛:“是又如何?你打算告诉她?”
桐焦并不看他,依旧望着前方,继续道:“你竟真的做到了,令这两种力量在你体内共存?”
申由淡淡道:“起初自然凶险万分,但如今,它们已能相安无事。”
“我得承认,”桐焦哼笑一声,终于侧过头,“你确实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煎熬。若我此刻将真相捅破,告知荔娅,或是其他不该知晓的存在,岂非白白辜负了你这千年来的痛苦?”
申由有些讶异,仔细打量起了桐焦:“看来……你选择暂缄其口,尊重‘轮回分流’既定的轨迹?”
“只是暂时的。”桐焦转回目光,“若有朝一日,我认为时机早已成熟,而神界那帮老朽仍选择愚蠢地隐瞒,我必定会亲自告诉她。”
申由沉默片刻,低声开口:“好。多谢。”
就在这时,场内传来一声清晰的闷响,紧接着是杨玉环惊喜的轻呼与荔娅的喝彩声——贵妃的箭,终于稳稳扎上了箭靶。玉环与荔娅击掌相庆,笑靥如花。
田蓼和采菲不知何时也悄悄挤到了这片区域边缘,两双好奇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场中那位云鬓花颜的贵妃,小声惊叹着“真好看”、“比画上还好看”。
她俩小声商量了几句,采菲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掏出几株精心捆好的安神草药,递给离得最近的一位侍卫,细声请求他转交贵妃,说是能宁神静气。
那侍卫神色肃穆,正待按规矩回绝这来路不明之物,桐焦的目光无声无息地扫了过去。侍卫触及他的视线,微微一怔,随即恭敬接过,转身便吩咐手下先行验看。
田蓼和采菲看着这流程,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即便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身边也时刻充斥着明枪暗箭,不得不防。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纫兰清亮的呼唤声,原来高楼上正有妃嫔宫人嬉笑着凭栏向下抛洒金钱取乐,引得楼下喧笑阵阵。
田蓼和采菲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脸上瞬间阴霾尽扫,兴奋起来,一把拉上近旁的申由和桐焦的衣袖,嚷嚷着要一同去看热闹。
场内,荔娅再次挽弓,箭矢“嗖”地离弦,精准地钉入十环。杨玉环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满脸钦佩。
荔娅放下弓,转头对她鼓励地笑笑:“娘子天资聪颖,已进步神速。方才还说能上靶就好,瞧,如今不是一箭比一箭更近中心?假以时日,定能超越我。”
杨玉环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是你教得好。”她额间已微见薄汗,气息稍促,“练了这许久,我们不如先去歇息片刻?”
荔娅欣然同意。
宫人们又是银针试毒,又是让内侍尝膳,一道道程序一丝不苟地完成后,才将一盏清茶和几样精巧点心奉到贵妃与荔娅面前。
杨玉环心情颇佳,正欲伸手去拿一块做成花瓣形状的糕饼,荔娅却骤然变了脸色,出声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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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且慢!”
杨玉环的手停在半空,讶异道:“怎么了?宫人们都已试过,并无毒啊。”
荔娅面色沉凝,目光锐利地落在杨玉环发间那朵娇艳的牡丹上:“问题不在糕点本身,而在……娘子鬓边这朵花。”
杨玉环下意识想抬手去碰那朵花,旋即想到可能有毒,指尖倏地收回,悬在半空。
周围侍立的宫人瞬间绷紧了神经,眼神警惕地相互扫视。
“我在西域见过这等隐秘手段,”荔娅沉声解释,“女子簪花,赏玩时难免抚弄,毒素便悄无声息沾附指尖。方才娘子是否碰过发簪?又是否还未净手,便欲取食?”
经她一提点,宫人立刻再用银针探试贵妃面前那碟糕点,尤其是她方才可能触碰的位置。果然,银针迅速泛起一层不祥的乌黑。
杨玉环脸色微白,当即下令彻查,封锁左右。
荔娅轻叹一声:“娘子身处宫中,竟也这般步步惊心。”
她好像知道为何这位贵妃之前会羡慕自己了。
待宫人领命疾步而去,杨玉环长长吁出一口气,握住荔娅的手:“荔娅,今日……多亏你心细。此恩,我记下了。”
她说着,从身上取下一枚温润剔透的玉环,不由分说放入荔娅掌心:“我名玉环,此物随我多年,今日赠你,见它如见我。虽与你相识不过半日,我却觉实在投缘,真心欢喜。”
荔娅握紧那犹带体温的玉环,心中感动,想了想,也从自己腕上解下一条碧翠欲滴的翡翠手链:“多谢娘子厚爱。这手链颜色恰似我眸色,赠予娘子,愿它也能常伴娘子左右。”
杨玉环见状,不由失笑:“本是我谢你,怎么倒你来我往起来了?”
她笑意盈盈,又从发间取下一支精巧的累丝金簪,命宫人快速以清水涤过,这才亲自为荔娅簪上。
杨玉环退后半步端详片刻,赞道:“真好看。不知将来是哪家有福气的儿郎,能娶得荔娅这般灵慧美好的女子。”
荔娅脸颊蓦地飞红:“夸我便夸我,提此事作甚?”
杨玉环却笑得更欢:“哎呀,莫非荔娅志不在此,不想嫁人?倒也无妨。便是公主里头,也有到了二十三岁仍云英未嫁的,自在快活得很呢。依我看,荔娅想嫁便嫁,不想嫁便不嫁,自己开心最是要紧。”
荔娅自然无法坦言自己早已活了千年,看尽轮回,对凡俗婚嫁置之度外,只顺着她的话点头笑道:“娘子说的是。我也盼娘子能一直这般开心,盼这长安城,盼这天下,永远太平安乐,人人皆能展颜。”
杨玉环执起她的手,眼中映着御苑的灯火,光彩流转:“一定会的。”
便是公主里头,也有到了二十三岁仍云英未嫁的。这话确实不错。
这位公主,封号万春,二十三岁出嫁那年,正是天宝十三载(754年)。
安史之乱,发生在天宝十四载(755年)。
而她嫁的鸿胪卿,杨昢,是杨国忠的幼子。
志德元年(756年),未随唐玄宗逃跑的百余个皇亲国戚,包括杨昢,惨遭挖心酷刑。
只为祭奠安庆宗,安禄山的儿子。那个因为安禄山叛乱遭到牵连,被唐玄宗杀死的儿子。
万春公主再嫁杨锜。
杨贵妃的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