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严言对着琴盖喘了口气,指节还有点发酸。
最后一个音的余韵在琴房里飘了会儿,他抬手合上盖子,“咔嗒”一声轻响,站起身时腰板挺得笔直。
转头往落地窗外看,天已经擦黑了,橘红色的光把云层染得透透的,像泼了半盆颜料,顺着窗玻璃淌进来,在地板上投了片暖融融的光斑。
汇演七点开始,他低头看了眼表,五点半——时间刚好。
早上跟杨雪请了一天假,从睁眼就泡在琴房,这会儿浑身骨头都有点僵。
他活动了下手腕,指尖还残留着琴键的凉意,心里却松快不少:总算没白费功夫。
杨雪特意叮嘱过要穿正式点,还说上台前有化妆师等着。
陆严言当时就皱了眉,杨雪看他那表情,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怕给你化得跟唱戏似的,七点到后台就行,别迟到。”
他回了家,冲了个热水澡,把换下来的校服往脏衣篮里一扔,从衣柜里翻出那件米白色的燕尾服——还是之前他妈带他去参加宴会买的,没穿过几次,尺寸精度都是刚好的。
套上身时,领口蹭得脖子有点痒,他对着镜子拽了拽,又往头发上喷了点发胶,手指扒拉了两下,把额前的碎发固定住。
镜子里的人站得笔直,燕尾服的肩线挺括,头发也比平时整齐,少了点吊儿郎当的劲儿。
陆严言对着镜子挑了挑眉,满意地“嗯”了一声。
离出门还有阵子,他摸出手机,心里头那点想炫耀的劲儿压不住了。
沈隅说今天竞赛结束就赶回来,可别真错过了——他这两天练得手指都快打结了,总得先让沈隅瞅一眼成果,尤其是今天这造型,不晃到沈隅面前,简直对不起这发胶。
视频电话拨过去,没响两声就通了。
屏幕里一片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个模糊的轮廓。
陆严言把手机往眼前凑了凑:“沈隅?你那边怎么这么暗?”
沈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点刚睡醒似的哑:“在车上。”
陆严言往后退了两步,特意挺了挺腰,米白色的燕尾服在房间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拽了拽有点松的领带,抬下巴问:“怎么样,我今天是不是特帅?”
手机屏幕那头暗沉沉的,只能看见沈隅模糊的侧脸轮廓,大概是车里没开灯,窗外的路灯偶尔晃过,在他脸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陆严言眯着眼看了半天,除了能辨认出沈隅的轮廓,啥表情也瞅不见。
沈隅黑暗中的唇角轻轻勾了下。
看陆严言特意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燕尾服穿得有点拘谨,却还梗着脖子等夸奖的样子,像只特意把羽毛梳亮了求关注的小孔雀。
“喂,说话啊?”陆严言等得有点急,伸手在屏幕前晃了晃,“是不是太帅了看呆了?”
沈隅收回那点转瞬即逝的笑意,声音还是平平的,听不出情绪:“……”
“不夸我是吧?”陆严言故意板起脸,作势要去拿手机,“那不给你看了,拜拜!”
“帅。”
沈隅的声音终于传过来,不高,却清晰。
陆严言的手顿在半空,嘴角“唰”地扬起来,刚才的假装生气早跑没影了。
他凑近手机,几乎要把脸贴上去:“算你有眼光。对了,你快到了没?我这两天练的曲子,特想让你听听成果。”
屏幕那头的沈隅“嗯”了一声,陆严言看不见,他应完这句,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磕了两下,刚才那点没藏住的笑意,还残留在唇角的纹路里。
————
礼堂里座无虚席,人声像涨潮似的漫过来,夹杂着后排男生的笑骂和前排女生的私语。
舞台上方的追光晃来晃去,扫过黑压压的头顶,偶尔打在谁脸上,惹来一阵哄笑。
麦克风时不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主持人捏着话筒试音:“喂喂——”,尾音刚落,台下就有人跟着喊“有——”,灯光突然全亮,刺得人眯眼,喧闹声反倒更盛了。
礼堂里的歌舞声正闹得欢,第一个节目是高一的群舞,裙摆飞旋着占满整个舞台,底下的掌声和口哨声混在一起,震得后台的幕布都在颤。
节目即将收尾的时候,陆严言才磨磨蹭蹭地从侧门走进来,米白色的燕尾服在攒动的人影里格外显眼,他还特意放慢了脚步,脊背挺得笔直,活像只刚梳好羽毛的孔雀。
“哎你看那个穿白衣服的!”前排有个女生拽着同伴的胳膊,声音压不住地拔高,“好帅啊!哪个班的?”
“是啊是啊,以前没见过啊……”议论声像小石子投进水里,一圈圈荡开。
陆严言听见了,嘴角偷偷勾了下,步子迈得更“装”了,刚拐进后台,就被个身影堵了个正着。
杨雪叉着腰站在那儿,眉头拧得像打了个结,手里还攥着张节目单,边角都被捏皱了。
“陆严言!”杨雪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抬手就戳了他额头一下,“别人六点就来候场,你倒好?现在都七点半了!第一个节目都快演完了,你能不能有点时间概念?”
陆严言被戳得往后缩了缩脖子,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手往裤袋里一插:“急啥,能赶上不就完了。”
杨雪气得翻了个白眼,手指点着他的钢琴节目单,“你这状态能行?钢琴练得怎么样了?别到时候在台上丢人现眼。”
陆严言挠了挠头发,发胶固定的碎发被蹭得有点乱,语气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那样呗,勉勉强强能弹完。”
后台有人路过,瞅着他俩这架势偷偷笑,杨雪深吸一口气,没再骂,只是瞪了他一眼:“赶紧去那边等着!”
陆严言“哦”了一声,转身往候场区走,路过镜子时还不忘瞥了眼自己的造型,心里嘀咕:就他这水平,还能丢人?
候场区的折叠椅硌得慌,陆严言往椅背上靠了靠,手在西装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掏出手机。
屏幕被他攥得有点发烫,他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点开和沈隅的对话框,拇指悬了悬,敲过去:“你快到了没有?”
外面的音乐声浪一阵阵涌进来,是架子鼓独奏,咚咚锵锵的,震得候场区的铁皮柜都发颤。
陆严言却像没听见似的,眼睛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杨雪抱着个文件夹从旁边过,眼角余光瞥见他低头玩手机,脚步顿了顿,翻了个白眼,又装作没看见似的走开了——今天气氛确实热闹,她懒得跟这小子较劲,反正说了也白说。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沈隅回了消息:“快了,你什么时候表演。”
陆严言赶紧打字,指尖在屏幕上戳得飞快:“还有四五个就到我了。”
发完又觉得不够,想补句“你快点”,又觉得太急,删了删,最后还是只发了那一句。
他把手机揣回口袋,手却没拿出来,攥着手机在口袋里蹭来蹭去。
候场区有人在背台词,有人对着镜子理衣服,乱糟糟的,可他耳朵里总像堵着东西,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没多大一会儿,报幕声从外面传进来:“接下来,请欣赏古筝独奏——”
陆严言猛地坐直了。
这都到古筝了?他记得古筝后面是小提琴,再后面就该器乐合奏,完了就是他的钢琴。
“快了……”他嘴里嘀咕着,噌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吱呀”一声响。
他往前凑了两步,扒着候场的侧幕布往里瞅,眼睛瞪得溜圆。
台下黑压压的全是人,脑袋攒动着像片麦浪。
他踮着脚,视线往高三九班的区域扫——全是陌生的脸,那个总爱坐直了、脊背挺得笔直的身影,压根没在里面。
陆严言的眉头一点点皱起来,心里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下,闷闷的。
“陆严言……”
杨雪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没听见。
“陆严言?”
还是没动静,他还在盯着台下,好像多看两眼就能把沈隅瞪出来似的。
“陆严言!”
这一声喊得又急又响,陆严言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眼里还带着点没回过神的茫然:“啊?”
“愣什么神!”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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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手里的节目单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下一个就是你了!赶紧去台侧等着,钢琴都给你调好了!”
“哦,好。”陆严言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应着,手在西装前襟上抹了两把,想把皱了的地方捋平,可指尖有点发僵,怎么也捋不顺。
他跟着杨雪往台侧走,脚步有点沉,脑子里还在转:怎么还没来?难道是路上堵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就已经在主持人的介绍下上了台。
“接下来有请,高三九班的陆严言为大家带来钢琴演奏《timeoflove》”
台下响起一阵十分激烈的掌声
聚光灯“唰”地打下来时,陆严言刚在钢琴前坐定。
暖黄的光束裹着他,把周围的暗都推远了,米白色的燕尾服在光里泛着柔和的亮,连他微垂的眼睫都镀了层金边。
指尖落下时,他忽然没那么慌了。
前几天磕磕绊绊的调子,此刻像顺着指尖长出来似的,流畅地淌了满礼堂。
不是多惊艳的技巧,却带着股执拗的认真,每个音都落得扎实,转调时的小颤音甚至比练习时更灵动些。
台下的喧闹声慢慢低了,有人探头往前看,连后台的杨雪都松了口气,悄悄往台侧退了半步。
“我靠,”台下第三排,赵铭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林溪,声音压得低,眼睛却瞪得溜圆,“这货平时打球比谁都狠,弹起琴来居然……还行?”
林溪没说话,只是看着台上。
光束里的陆严言侧脸绷着,手指在琴键上翻飞,平时总带着点散漫的眼神,此刻全落在琴键上,连嘴角都抿得比平时紧——那是他认真时才有的样子。
礼堂后门“吱呀”响了声,被风推着开了道缝。
沈隅扶着门框喘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脑门上,校服外套敞着,领口沾了点灰。
打车堵了半道,最后两站几乎是跑着过来的,胸腔里还在发闷,视线却像被磁石吸着,直直往台上撞。
聚光灯下的人太亮了。
陆严言微抬着下巴,脖颈绷出利落的线条,手指起落间,连带着肩膀都轻轻晃,像是跟着旋律在呼吸。
那首《timeoflove》,他以前听陆严言哼过,总带着点跑调的随意,此刻被弹出来,竟藏着点说不出的温柔。
沈隅站在阴影里,忘了往里走,连喘气都放轻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有点麻,又有点烫。
琴声转到最亮的那段时,陆严言忽然抬了眼。
他的视线越过黑压压的头顶,没什么章法地扫,却在撞见后门那道身影时,猛地定住了。
沈隅。
逆着光,只能看清他站得笔直的轮廓,还有那双总带着点疏离的眼睛,此刻正望着自己。
陆严言的指尖顿了半秒,琴音漏了个小空,他却没慌,反而弯了弯眼。
那眼神太直白了,像藏了半学期的话全涌在里头,热辣辣的,带着点得逞的亮,又裹着化不开的在意。
隔着几十排座位,两千个人,就那么撞进沈隅眼里。
沈隅的心跳突然乱了,像被那眼神烫着似的,猛地转开脸,耳根却“唰”地红透。
他往旁边挪了两步,假装看墙上的海报,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刚才那一眼里的东西,太沉了,他接不住。
台上的陆严言却笑了。
嘴角悄悄扬起来,连带着指尖的调子都轻快了半分。
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回琴键上,心里头那点空落落的地方,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没躲开,看到了。
就这一眼,够了。
最后一个音飘起来时,他没立刻起身,指尖还搭在琴键上,耳尖有点烫。聚光灯慢慢暗下去,台下的掌声混着口哨声涌过来,他却在起身的瞬间,又往后门瞥了眼——沈隅还站在那儿,背对着他,肩膀却比刚才绷得更直了些。
陆严言低头笑了笑,转身往后台走。
燕尾服的下摆扫过琴凳,带起一阵轻响,像在替他把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悄悄落在了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