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荧光灯悬在头顶，冷白的光淌在课桌上，把试卷照得泛出浅灰。
陆严言从来没有在晚上来过学校的教室，顿时感觉有点新奇，不过这点新奇在看到今晚来的老师是杨雪时又被一扫而空。
赵铭告诉过他，杨雪看晚自习，是绝对不允许有一点儿声音的。
白天在教室没感觉，晚上来看发现沈隅是真他妈的受欢迎，不止本班的，甚至还有其它班的人来问他，陆严言感觉他那个位置都快被人挤爆了。
第二节课他是实在没事干了，但是又不能忘了答应他妈的事，无奈只能借来沈隅的笔记开始补。
补到一半累了，陆严言“啪”地一下瘫在桌子上，眼睛控制不住地看着旁边沈隅的侧脸。
对方的眉峰微微蹙着，大概是遇到了难题，左手无意识地捏着笔尾，指节泛着浅白。
沈隅学习的时候很认真，基本不会走神，当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灯光落在他耳尖，绒毛都看得分明，陆严言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赶紧眨了眨眼——看什么呢，赶紧补。
不好好学就要出国，出国就见不到沈隅了。
陆严言猛地直起身，揉了把脸，笔尖重新落在纸上，速度快得带起风。
忽然动力从心中来，他又猛猛地补了半个小时，终于把生物笔记都补完了。
距离下课只有五分钟，他实在是补不动了，干脆脖子一歪，靠在了沈隅肩膀上。
陆严言忽然觉得老师这个座位安排得太好了，即使他现在整个脑袋都靠在沈隅肩膀上也不会影响到他写作业。
淡淡的茉莉香漫过来，是沈隅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清清爽爽的，像初夏的风。
旁边的人轻轻动了一下，大概是被压得有点麻，却没推开。
下课铃响时，他听见沈隅的笔尖顿了顿，然后轻轻说了句：“走吧。”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像被晚风拂过的琴弦，轻轻挠在陆严言心尖上。
“嗯。”他应着，手忙脚乱地往书包里塞笔记本，指尖好几次戳到笔袋，拉链拉了三次才拉上。
沈隅收拾东西向来快，等陆严言终于把书包甩到肩上时，对方已经背着单肩包站在门口了，校服外套的下摆被风掀起个角，在走廊昏黄的光里轻轻晃。
从教学楼到宿舍的路藏在树影里，路灯的光被梧桐叶晒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陆严言故意往沈隅那边挤了挤，肩膀时不时撞上对方的胳膊，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混着虫鸣，倒比晚自习的寂静热闹多了。
“感觉怎么样？”沈隅忽然开口，声音比在教室里清楚些，带着点夜风的凉。
陆严言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石子在路面蹦出“嗒嗒”声：“没有想象中好，不过也不坏。”
沈隅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半边脸上，睫毛的影子在眼下投出片浅影：“看你好像很无聊的样子。”
“可不是嘛。”陆严言夸张地叹了口气，手往口袋里一插，指尖触到颗没吃完的糖，“杨雪盯着呢，连话都不能说，憋死了。”
他偷偷抬眼，看见沈隅的嘴角好像弯了下，像被风吹动的柳叶，快得让人抓不住。
风卷着落叶擦过路面，发出沙沙的响。
陆严言的肩膀又往沈隅那边靠了靠，这次对方没躲，只是继续往前走，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像两条交缠的线。
—————
宿舍的台灯拧到最暗，暖黄的光刚好圈住摊开的习题册。
陆严言盘腿坐在床上，switch的按键被按得噼啪响，屏幕里的小人第三次摔下悬崖时，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这关设计得有问题！”
沈隅笔尖顿在草稿纸上，抬眼时正撞见陆严言噘着嘴的样子，像只气鼓鼓的松鼠。
“我看看。”他放下笔走过去，陆严言立刻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半张床。
沈隅的膝盖刚碰到床沿，陆严言就把游戏机塞进他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手腕，像触到块微凉的玉。
“这里要等风停再跳。”沈隅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习题册的油墨味。
他的手指比陆严言稳，拇指在按键上轻点，小人顺着气流滑翔，稳稳落在对岸时，陆严言“哇”地低呼一声，肩膀不自觉往他怀里靠了靠。
通关提示跳出来的瞬间，沈隅放在书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沈隅起身去拿——屏幕亮着，映出“张爷爷”三个字，后面跟着个小小的摄像头图标。
“你带手机了？”陆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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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瞪得溜圆，下巴差点磕到膝盖。他认识沈隅两年，从没见过对方在学校玩手机，他还以为沈隅不带呢。
沈隅没回头，伸手把手机往床边挪了挪，指尖划开屏幕时，声音放软了些：“张爷爷。”
屏幕里立刻探出个花白的脑袋，后面跟着个颤巍巍的身影，是沈隅的奶奶。
“小隅啊，作业写完没？”老人的声音透着电流的沙沙声，“张爷爷说你好几天没接电话了，是不是又关机啦？”
“嗯，刚开机。”沈隅的嘴角抿出浅淡的弧度，和平时做题时的严肃判若两人。他往床头靠了靠，陆严言赶紧把腿收回来，却舍不得挪远，耳朵悄悄竖起来听。
“小陆？”奶奶突然瞥见屏幕边缘的陆严言，声音亮了八度，“你和沈隅住在一起呀？”
陆严言猛地挺直背，对着屏幕里的老人咧嘴笑：“对呀奶奶，我今天刚搬进来！”
“好好好。”奶奶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小隅性子闷，你多陪陪他，让他别总闷头做题……”
沈隅的耳尖有点红，伸手想按挂断，被陆严言按住手腕。
“奶奶说得对，”陆严言冲屏幕眨眨眼，“我们天天一起学习呢！”
………
“switch也算违禁品吧？”陆严言突然开口，指尖在游戏机按键上轻轻敲了敲，语气里带着点故意的调笑。
他其实是想说“你居然也藏东西”，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
沈隅刚合上抽屉，闻言抬眼，睫毛在台灯下投出浅影：“你想被抓？”
陆严言往他那边凑了凑，膝盖差点撞上床架，脸上堆起笑：“那你现在要抓我吗？沈同学可是出了名的遵守纪律。”他故意把“遵守纪律”四个字咬得轻，尾音飘起来，像根羽毛挠在人耳边。
沈隅的耳尖动了动，没接他的话，只是伸手把台灯往桌边挪了挪，光刚好落在陆严言捧着游戏机的手上：“我不抓。”顿了顿，他补充道，“宿管阿姨十点半会查房，熄灯后别玩。”声音平平的，却带着点藏不住的认真。
陆严言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人认真起来的样子有点可爱。他猛地点头，把switch往枕头底下一塞，动作快得像怕被谁看见：“嗯嗯嗯，知道了！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