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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想不明白

作者:玉台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做饵的日子,竟这般舒坦,是江鹤汀未曾料到的。吃穿用度堪比越珩,连冬日最厌烦的早起都免了。


    虽然进出总有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但却没什么限制,宫苑各处的景致,从前不敢踏足的地方,如今闲来无事都逛了个遍。


    只是日子过得太顺,江鹤汀心里反倒有些不踏实,总觉哪里不对,偏又说不上来。


    最后归结于是自己不够聪明,便打定主意去找堂兄问问。


    殿外阶前积着半尺新雪,被往来朝臣的靴底碾出杂乱的印子。


    江鹤汀算着散朝的时辰,立在旁边廊下避风处,不时抬眼望向殿门,没多久就等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小弟?”江楼月长身玉立,正踏着积雪而来。


    他目光上下一扫,见江鹤汀衣袍料子上乘,毛领蓬松雪白,气色红润,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虽早得传信,说一切安好,但到底不如亲眼见着踏实。


    “大哥!”江鹤汀上前两步,拱手道:“恭贺大哥升迁。”


    此番朝局变动,空出不少位置。江楼月当年是新科状元出身,才学卓绝,从前因不涉党争被压着。如今朝政肃清,便顺利凭借功绩升迁。


    见堂兄仕途平顺,未因自己受到牵累,江鹤汀心里对越珩多了几分感念。


    两人闲谈几句,江楼月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没受罪是真的,可这吃穿用度行走自如,陪帝王用膳伴驾书房。


    倒不像是待在宫里做饵,反倒像……他一时说不清。


    于是困惑的人,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江楼月看着眼前清雅矜贵的堂弟,感觉有什么思绪马上就要抓住了,但还差上那么一点点。


    正要凝神细想,身后忽有声音传来。


    徐砚脸上堆着笑,老远便扬声道:“哎呦,侯爷您可是来接陛下下朝的?”


    其实在见到江大人后,他就知道不是了,但话已禀给陛下,总得圆上。


    于是徐砚再次重复道:“陛下在殿内等着呢,还说下回您再来,直接通传从后殿进来便是,不必在这风口里受冻。”


    这话里的意思,两人都听得分明。江鹤汀朝堂兄作别,随徐砚往内殿去。


    江楼月立在原地,望着两人背影没入殿门,心头那股怪异感更甚。


    见着来人,越珩原本沉郁的眉眼倏然松开,“怎么想起来这儿了?”


    东宫少詹士平日不用上朝,但要去东宫议事,越珩曾听安插在京中的人提起,有时江鹤汀来早了,便会在此等候太子散朝。


    但现在他等的是自己。


    越珩轻捻着手上扳指,对于他的乖顺很是受用。


    江鹤汀不想真的欺君,就含糊其辞道:“闲来无事,逛到了此处。”


    “走,带你去个地方。”越珩心情舒畅,难得地卖了个关子。


    日光透过薄云洒下来,两人穿过重重回廊,风里的寒意渐淡,尽头立着座没挂牌匾的楼宇。


    飞檐翘角隐在古柏巨冠后,透着秘而不宣的贵气。


    侍卫见了圣驾,连忙躬身行礼。


    越珩抬手将殿门推开,满室光华骤然涌来。


    立于中空之地,从内环顾这座九重高楼,层层叠叠,数不尽的珍宝分门别类地摆放着。


    不用猜便知道,这是传闻中的帝王私库。


    他转头望向越珩,眼里带着几分疑惑。


    越珩笑意愈深:“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选。”


    这处私库他曾独自来过,但那时看着满室奇珍只觉索然无味,直到今日见着江鹤汀眼中的惊叹,才觉出这些物件存在的意义。


    他总算能给出,比当年废太子更好的一切。


    徐砚极为有眼色,捧着几本厚厚的登记册子,搁在旁边的木案上。


    江鹤汀没敢放肆,随意选了几件便停手:“谢陛下赏赐。”


    “不是赏赐。”越珩沉声纠正,走到他身侧俯身翻阅,指尖划过又点出数十件来,“只是想送你。”


    肩臂相贴,龙涎香丝丝缕缕缠上来,将毫无防备的江鹤汀环绕其中。


    他品出其中差别,改了语气轻快地赞道:“陛下豪气。”


    “托你吉言。”


    他闻言一愣,不知作何解释。


    “忘了?”越珩见他茫然,眉峰微蹙,“当年你说的,三十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他抢先接话,又补道:“记得,还记得。”


    江鹤汀抿唇,这些陈年旧话,没想到越珩竟还没忘。


    他不知的是,曾经说过的每句话,越珩都记得清楚。那些年交集寥寥,少到全凭越珩反复咀嚼,才能熬过生死间难捱的日子。


    幸好,他没让江鹤汀等上三十年。


    -


    三更梆子敲过,宫城隐在墨色里。


    越珩踏着满地残雪回宫,玄色龙袍下摆洇出大片深色,苍白的脸在宫灯映照下,如魑魅般阴翳摄人。


    白日登基大典上的火药味儿,仿佛还在鼻尖萦绕。那些老东西想要炸死他,好扶着年幼的皇子登基把持朝政。


    可惜啊,算计落空了。


    当年老荣安侯造出火药,凭此破敌万千,才挣下侯府爵位,如今竟用到了他的身上。


    这大抵也是他同江鹤汀,冥冥中的缘法之一吧。


    越珩想到此处,喉间低嗤一声,继而笑出声来,在幽寂的宫道上肆意荡开。


    旁边的徐砚垂首跟着,不由得心头一紧。陛下难不成是今日杀得狠了,心绪有些失常?


    他偷瞄一眼前面的背影,挺得笔直倒无半分疯魔之态,只得把担忧按回肚里,默默随行。


    踏入寝殿,暖意渐生。


    越珩解下沾雪的大氅,扔给内侍,哑声道:“我想见他,找个什么理由好?”


    话音落,自己先怔住。


    他是天子金口玉言,天下皆在掌中,想见谁便见谁。


    偏这深夜里,宫墙寂寂,竟要为见一个人费神思量,他不理解,但还是想要个能让那人稍作停留的理由。


    徐砚看得明白,轻声提议道:“不若就说您受了伤,奴去请侯爷来侍疾?”


    越珩在案上轻叩,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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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身上的血,都是那些逆臣的,哪里来的疾可让他侍呢。


    目光扫过泛着冷光的篆刀,他两指夹起,在掌中轻巧一转,肩上便已添了道血口,瞬间沁透了衣袍。


    “去请荣安侯。” 他开口,尾音藏着点不易察的期待。


    徐砚应下。


    这人杀得多了,果然是要添些疯魔气。


    江鹤汀被叫醒时,匆忙容整打理了一番,一进寝殿,便见越珩倚坐在榻上,肩上血色刺目,顺着衣袍往下淌,滴在锦垫上晕开点点红痕。


    徐砚领着太医侍立在旁,却都垂手不动,烛火噼啪声里,竟安静的有些诡异。


    江鹤汀没轻举妄动,只是问道:“怎么不给陛下止血上药?”


    “侯爷。” 徐砚躬身回话,语气恭敬,“奴才们卑贱,哪配触碰龙体?故而漏夜请您前来。”


    江鹤汀转头,见榻上越珩眉眼微垂,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肩头的血还在淌,却不见半点着急。


    这人当了皇帝,毛病倒是越发多了,连上药都要这般折腾。


    越珩只将左肩微微前倾,锦袍松松褪至肩头,露出渗血的伤口。江鹤汀手执细棉布刚要往下探,想将衣襟再扒开些好上药时,腕子却被牢牢扣住。


    越珩指节收紧,喉间低哑:“到这里便够了。”


    身上的狰狞疤痕,纵横交错,在烛光下只会更加丑陋。


    他不愿让江鹤汀看到。


    “再往下一点点,好上药。”江鹤汀察觉腕上力道稍松的刹那,细棉布顺势下移,刚要再探,又被扣住。他轻颔首无奈道:“好,就到这里。”


    虽然不解男子间有何好遮遮掩掩的,但他选择尊重。只是依着太医的叮嘱,沾着烈酒轻擦伤口,没再去管下面的血迹。


    越珩肩头微颤,却没吭一声,目光只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烛光映着低垂的眼睫,动作不轻不重,带着说不出的妥帖用心。


    使得越珩恍惚间似又回到许多年前,那时他孑然一身,于倾轧中挣扎求生,也曾被江鹤汀垂首眷顾过。


    如今他登临九五,坐拥天下,偌大宫闱里趋炎附势者众,可想要的始终未变。


    咫尺之间,他甚至能闻到江鹤汀发间的清香,却总觉得心底那点空缺填不满。越珩从前告诫自己要知足,但现在他发现自己愈发地贪婪了。


    到底想要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只知眼前这点亲近,远远不够。


    还能怎么做呢,越珩不知道,也无人来告诉他。


    “幸好今日大典没带你去。”越珩忽然开口。


    江鹤汀蘸着药膏的手顿了顿,笑道:“可惜了,不然还能亲眼瞧见陛下的威姿。”


    “你怎知是威姿,不是狼狈?”


    “因为陛下活着回来了,那死得,自然是另有其人。”


    白日的火药轰鸣血腥镇压,此刻都远了。


    这世间并非人人都盼着他死,至少今夜,有人在身边为他上药,与他说笑。


    不止今夜。


    翌日晨起。


    徐砚捧着新得的赏赐从殿内退出,开始在出谋划策的路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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