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飞雪因谁而来?
天命有常,非人力所能更易。
“这不可能。”许负下意识反驳。
明悟不再看雪,也不看许负,而是看回廊里越走越远的背影。
她穿得古板,走姿木讷,毫不起眼。若是穿得再朴素一些,塞进人堆里都难找。
许负的视线跟随明悟的视线,落到了李鸾的身上。
她的心跳不由加快,是她?
可毕生所学都在告诉她,这不可能。
她反驳明悟,也在说服自己:“物候之流转,天时之变化,皆由天所禀赋,其势不可逆,绝非一人之力可移!”
明悟看着许负:“若我告诉你,真有一人可预知天时物候呢?”
许负只觉得荒谬:“这怎么……”
她的话被打断,落雪中,许负听到了明悟的声音:“‘夏寒六月霜,早雪覆长安’,这是三日前她对我说的话。”
“她若无知天地的本事,那便是有呼风唤雨的本事。”
这话如一记重锤,重重砸在了许负的心上。
无论是知晓天地,还是呼风唤雨,这都是可比肩神明的力量。
许负并不傻,这瞬间她想通了所有。
“主君”想和面前这个和尚做交易,交易内容便是为她改命。因此“主君”拿出了筹码。
这个筹码一定被和尚质疑,因此才有了他们第二次见面。
“夏寒六月霜,早雪覆长安”这句预言,竟然仅仅只能作为一个证明出现——“主君”对自己能力的证明。
而“主君”真正拿来和和尚做交易的东西,一定比这句预言的分量更重。
许负越想越心惊。
眼看李鸾背影越来越小,被来来往往的香客隐没,她来不及和明悟道别,提起裙摆飞快一路奔跑。
李鸾正欲上马车的时候,听到了许负带着沉重呼吸的声音:“等……等一下!”
李鸾止步回头。
许负毫不含糊,当即叫了一声:“主君!”
李鸾笑了:“地阶名士卡许负,你终于来了。”
许负眼里带了光:“请主君教我预知物候,呼风唤雨之术!”
李鸾有些为难地看着许负:“这我还真教不了。”
她不是不想教,是真不会教啊。
能预知物候全靠她的好脑子,记住了历史小时,和什么预知没有半毛钱关系。
许负眼中失落难掩。
不愿意教……
也是,别人的真本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教给她。说起来她也只是作为一个辅佐的角色存在于主君的身边,的确没有资格要求什么。
最重要的是,此前对主君的试探和揣度,实在算不上礼貌友好。
她要审视这位主君是否有君临天下的能力,这位主君也必然要确定她的确有本领才能将她收入麾下。
“主君给我一个机会!”许负一双杏仁眼满含期待地看着李鸾。
李鸾心里门清,许负这是想帮她办事。
可是……
“不大好吧……”
李鸾犹豫着。
她的第一个历史名士刚出现,她就让人家去干活,这和只会剥削的无良老板有什么区别?
许负看出李鸾的犹豫,心道不好,之前试探主君确实唐突了,让主君心里有隔阂了。
主君没有告诉她要做什么,眼下她哪怕有心做点什么事也无力去使。
这事还得主君松口。
许负杏仁眼亮的惊人,心彻底一横,身体微倾,膝盖就要弯了下去,两条胳膊奔着李鸾的大腿就要去了。
没错,她很可耻地预备耍无赖。
李鸾飞速扶住许负的手肘。
许负有些惊讶。主君的手臂有些……过分有力量了,她被稳稳拖起,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手没有抱到主君的大腿,却像个树袋熊一样保住了主君的胳膊。
许负下意识地捏了捏,不像她的肉一般软绵,反而结实有力……q弹。
李鸾被许负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这是一种渴望工作的眼神,还夹杂着一些对她肌肉的好奇。
“先前冒昧试探,是我不敬,请主君宽恕。然负之才学,主君定有用武之地。”许负知错就改,“劈柴烧火、洒扫庭除、卜卦算命……我只求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话说至此处,李鸾实在不好再犹豫。
“我并未因为你试探一事不悦,”李鸾叹了口气,照实说,“我就是觉得你初来乍到的就让你干活,不太好。”
许负感动,觉得主君人很好。
虽然主君对人命并无过多悲悯,可能力实在出众,瑕不掩瑜,让人心悦诚服。
她眨眨眼,期待地看着李鸾,那意思:派点活儿吧……
李鸾摸了摸下巴:“你如果真想干活的话,我这儿有件事,确实非你不可。”
-
六月末的暑气已如附骨之疽,粘稠地裹住整个长安。
间或几场暴雨,虽频繁,却来得迅疾去得也匆匆,无人把这几场雨放在心上。
早雪已被炎热的天气覆盖,偶有人提起,很快就被其他新鲜事盖了过去。
傍晚,天还未暗,几个妇人坐在三人合抱粗的老树下纳凉。
边上两个女童趴在地上画格子玩。
“现在谁还说六月雪呐,七月雨要来喽。”
“我听李家的大娘子说,大安国寺那个叫明悟的得道高僧时隔十一年又说了道谶语,说是什么,今年七月又大水害庄稼,溺死一千个人嘞。”
“要我说这摸不着边儿的,谁说得准。”
“谁说不是,这雨下下停停,哪就那么严重了。”
“暴雨年年有,今年特别热,要我说哪年暴雨啊,都不能是今年。”
“明日就是七月头一日,且等着看吧,等七月过了,这水患再不来,大安国寺的香火也就少喽……”
“没瞧见过这么作死的和尚,你说他图啥呢?”
几个妇人把蒲扇扇得呼呼响,你一说一言我跟一嘴。
要说长安现下最值得讨论的事,除了明悟大师的谶语,就是糖鹤齐齐死掉飞升的事儿。
树下两个稚儿画好了格子,跳了起来,嘴里还唱着格子歌。
小孩儿跳了一跳:“青鸾丹。”
接着一扭身:“王屋山。”
她张开双臂:“糖鹤驮我——”
小小的脚尖高高垫起:“上云端!”
说来也是奇怪,就是前几天,接连三日,整个长安卖糖画的小贩在前一日做好的白鹤糖,皆在正午十分鸟腹胀起,“噗”地一声离架浮空,在日头下振翅欲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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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腹虽破却熠熠生辉,真如修成飞仙一般。
“大理寺查了好几日,也没查出什么名堂。”
“又没出人命,那些当官儿的也不会尽力。”
“不过这事儿真是稀奇啊,我那会晌午就在小摊上买饮子喝呢,那饮子摊旁边就是卖糖人的。”
“我是没亲眼看过,大家都说得神着呢,你快说说,那糖鹤是什么样儿?”
“亮啊,是真亮,那一排插在木棍上的糖鹤,突然就离地半尺,张开翅膀就像要飞走了一样。”
“我相熟的道士说,这是天上有仙人缺坐骑,来人间寻了呢……”
-
“糖人化鹤?无稽之谈。”李隆基欹坐在软榻上,一手撑着下巴,头懒得动一下,一双浑浊的眼睛却追着杨玉环的倩姿。
“青鸾丹,王屋山。糖鹤驮我上云端。”杨玉环笑着给李隆基唱格子歌,蹦跳了两下,带了几份寻常时没有的活泼。
“如今几岁稚儿都唱这个呢,许是天上仙人缺坐骑,把糖鹤招去了。”
杨玉环带着薄汗,却拿出帕子为无汗的李隆基擦了擦额头。
李隆基念头一转,却想到了两条谶语。
这两条谶语皆出自明悟和尚的嘴,一是河南水患,将死千人。二是帝女七杀之命,克夫克父。
李隆基本不愿相信这两条谶语,可近些日子,他总会想起十一年前废后一事。
先皇后在后宫做厌胜之术,这是明悟和尚道破的。
彼时这和尚并无甚名声,更没进过宫,与皇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所以这一说完全不能算是有人要谋害皇后。
“菱藏寒塘,风牵祸线……”
若不是先皇后闺字有菱,他还真参不透这谶语。
李隆基不是没有怀疑过明悟和尚为旁人所用,他调查过,明悟身世清白,是个老实本分的和尚,莫说与宫中人有关,就是与长安贵族,也是没关系的。
所以明悟和尚大约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想到这事,李隆基对明悟现在说的两则谶语多了一分相信。
“二十九年七月,伊、洛及支川皆溢,害稼,毁天津桥及东西漕、上阳宫仗舍,溺死千余人……”
李隆基把托着腮的手放到了膝处,手指一点一点。
未有灾害便拨款赈灾?国库并不充裕,兴建宫殿又是一笔不少的钱。
韦坚那里的赋税还要等些时候,此番进京他本该带不少孝敬,可水渠突生水匪……
李隆基眉头皱了皱,浑浊眼睛里全是不满,烦躁异常。
不顺,真是不顺。
脑海中莫名就飘来了帝女克父这个说辞。
难不成最近的不顺,真是因为这个被忘记许久的女儿?
他堂堂真龙天子,还能被一个不成气候的公主克了不成?
李隆基睁开眼睛,只见窗户外面,毒辣的太阳高悬,刺得晃眼。
“呵,伊洛支川皆溢,溺死千人,无稽之谈!”李隆基站起身,负手而立。
刚才对谶语的一分相信,被太阳晒得干净彻底。
“陛下,水陆转运使韦坚……”
“轰隆——”
突有一声暴雷,打断了宦官的话。
震天动地响彻长安,连天边的黑云都抖了抖。缩小的天幕放大,再次出现了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