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许负一直跟在李鸾的马车后。
她总觉得李鸾已经知道了马车后跟了人,车走得很慢,她跟着也并不费什么力气。
许负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存在的事实,若她有意隐瞒,便不会有路口那一隔窗相望。
她只是想看看,能把她召唤出来的女人,到底有何本事值得她追随。
若是没本事,跟着她还不如回卡牌里捣鼓她的一堆龟甲铜钱。给其他名士算命可比跟着一个木讷女人有意思多了。
轿子停在了大安国寺的门口,轿身一倾,李鸾从其中走出。
她没有回头,径直走进寺内。
许负亦步亦趋,也跟了上去。
因李鸾这次来大安国寺祈福,是得了李隆基的允许,所以寺里派了有眼力见的僧人,早早在门口候着了。
“阿弥陀佛,小僧奉师之命在此恭候真阳殿下。殿下驾临,山门生光。佛前香烛已备好,弥勒阁三层正清净,正可礼佛。”
小沙弥侧身:“请殿下随小僧移步,师父已经在弥勒阁三层候着了。”
李鸾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顺着沙弥指的方向走。
弥勒阁是寺内标志性建筑之一,就在正门不远处,因供奉弥勒佛出名。
弥勒佛在佛教中被视为“未来佛”,梵文解释其会在未来降世,带来太平盛世。百姓多拜弥勒,以求现世安稳,五谷丰登。
因此弥勒阁的人也多,只是大多数的人皆聚在一层,二层人不多,三层人更是寥寥无几。
作为被李隆基记起的,马上要利用的棋子公主,李鸾在这些时日也得到了一些优待。对她视而不见的宫女变得毕恭毕敬,精致吃食也送到了她犄角旮旯的殿里,李隆基甚至打算给大安国寺清个场,让她专心礼佛。
李鸾木木地说不想搞很大的排场,不想被很多人看到,李隆基挥挥手随她去了。
不过是顺嘴的事,话说了,这女儿也算关爱了。
许负一直跟到了弥勒阁第三层,就被沙弥伸手拦住了。
沙弥躬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赎罪,此处是师父清修之所,不便入内,施主可往前殿礼佛。”
小沙弥对着许负说礼佛,视线却看向了她发髻上的太极银簪。
那意思很明显了,你一个女道士,来寺庙作甚?
看起来还鬼鬼祟祟的,跟在公主的后面,焉知是不是歹人。
一直沉默的李鸾说话了:“不必拦她。”
李鸾的话音刚落,沙弥就非常听话地把拦住许负的手放下了。
师父说了,这位真阳公主说什么,都得听。
废后的女儿真阳公主得了封号,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至于一个不受宠的呆傻公主,如何能得师父如此重视,小沙弥并不知晓。但师父这样嘱咐他,一定有师父的道理。
许负惊叹于沙弥的变脸速度之快,之后又把这惊奇的目光放在了李鸾的身上。
这跟她打听到的消息不一样啊?不是说真阳公主被冷落了十几年吗?在宫里就是个宫女太监都能瞧不起她。
许负眼神复杂地看向李鸾。
所以这个公主对于自己在审视她这件事心知肚明,并默许了她这并不礼貌的行为。
许负跟着李鸾来到一间朴素的禅房,禅房门口,一身绛色袈裟的和尚早已站在那里迎接。
“今日长安落雪的时候,贫僧就在想殿下何时会来大安国寺。”
明悟神情从容,但捏住佛串的手却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
小和尚把人送到就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此时是弥勒阁禅房门前,只有李鸾,明悟还有许负三人。
李鸾古板木讷的脸上终于多了丝笑:“我今日来倒无别事,来算算命数。”
明悟心下了然:“殿下请里面上座。”
算命数?谁的命数?她召唤人的命数?
许负看了看和尚得道高僧胸有成竹的样子,又看了看她或有可能辅佐的,看起来并不那么智慧的“主君”。
感觉要完,召唤人要被骗。
她许负都看不透的命数,岂是一个和尚能轻易勘破的?
虽说她并没有决定追随召唤人,可总不能平白看着召唤人被骗至深。
许负防备地看了明悟一眼,尾巴一样跟在李鸾身后进了禅房。
明悟并未阻拦,对面前女道士不友善的眼神包容地笑了笑。
能得公主允许跟在身后的,自然是信任之人,他没有必要多言。
李鸾没有上座,还是坐在了上次来时坐的蒲团上,自顾自地抿了口水:“近日父皇终于想起了我,赐我封号,我倍觉欣喜。前半生我总觉得自己过得艰难坎坷,十分不顺……”
“故而我想看看我的命。”李鸾放下杯盏,定定地看着明悟,眼里带着晦涩难懂的光。
明悟胸中了然:“公主是想知道自己是否已彻底脱离过去苦海,之后的人生是否顺遂?”
李鸾笑了笑,觉得明悟上道:“是。”
明悟弯腰,从几案旁拿出一卷星图展开,手边摆了个罗盘,看了又看。
许负扫了眼罗盘,把和尚老神在在的样子尽收眼底,讥讽地笑了笑。
没过多久,明悟双手合十,闭上双目,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阿弥陀佛!公主此命乃 ‘七杀星君’坐守业胎宫,前世造身口意三业恶因,今生显化!”
许负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看着李鸾听得认真,忍住了。
明悟指了指星图上金火二星的位置,一锤定音:“金星主夫运,今陷 ‘罗睺’蚀曜。火星主尊亲,反冲 ‘计都’死门。”
无稽之言!骗子秃驴!这不是在说李鸾克夫又克双亲吗?
心思实在歹毒,一个公主被安上这样的命数,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能过?
许负气得脑袋上八卦簪坠着的流苏都在摇晃。
她又看了看李鸾,却看到李鸾竟然正在点头,很认可这秃驴的话?!
许负忍不住扯了扯李鸾的衣角,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是:我,许负,第一女相士就坐在这里,你这个“主君”竟然去找个骗子秃驴算命?
李鸾看着许负气得微红的脸,忍俊不禁。
许负更生气了:她还笑?被人买通秃驴陷害了知不知道?!
明悟看着李鸾,高高在上宣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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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终的命运:“殿下双煞绞索,刑克六亲!”
许负忍不住了,一拍案几站起来:“悖理妄言,竟敢诓骗公主!”
她冷笑着夺过和尚手里的而星盘,指甲刮了刮星盘表层,露出里面的铜绿:“大和尚好重的无明业火 !这木星铜锈糊的轮盘,也敢妄断天命?”
她回头看了眼李鸾,恨铁不成钢:看到了吗?法器都是假的,他算的命能是真的吗?
明悟呆了呆,看向李鸾:她跟你不是一伙的啊?
李鸾咳嗽两声,拉着许负与自己同坐,倒了杯水推到她的面前,好脾气地安慰:“消消气。”
许负怒气稍微平息。
李鸾看向明悟:“那大师可有破解我这命格之法?”
许负怒气又起,转头又看向李鸾。
合着她什么都没听进去!
许负把头转回来,坐在草垫上,像只鼓鼓的猫。
明悟捻了捻佛珠:“要破此命格,唯有三法。”
“哪三法?”
“一空红尘姻缘。”
李鸾点头,这是不婚嫁。
“二空俗家名姓。”
这是出家修道。
“三空父女伦常。”
这是避见君父。
明悟忖度着此前李鸾给他的那张纸条。
二十九年七月,伊、洛及支川皆溢……
“当赴王屋山持‘楞严咒’九千遍,岁首归里为亲祈福,此劫方消!”
他看向李鸾,带着试探。
公主的预言既与河南有关,那或许此地于她大有用处。而王屋山,作为道教天下第一洞天,离那里很近,却又不至于受水患之害。
但离开京城,却又不能完全让长安脱离公主的控制,过年时回来一趟,非常合理。
李鸾赞许地看着明悟:“如此甚好。”
许负终于看出了明悟和李鸾之间那不对劲的氛围。
表面上是明悟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来宣判公主克夫克父的命格,实际上,公主才是这场对话的引导者。
她在引导这个和尚,为她改命,她要把这克夫克父的命格传出去。
赴王屋山……她想离开长安!
许负倏然转头,看向李鸾。
这个召唤者绝不简单,最初古板木讷的样子险些把她都骗了去。
明悟看到许负震惊的样子,心中了然。
看来殿下这是还没完全收服身边这门客啊。
他乐得顺水推舟地送人情,看向许负,依旧是神在在样子:“主君之深谋,远非汝之所期;其远虑,更非汝之所能窥也。”
李鸾挑眉,这和尚也有点太上道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只是仅见三面,主君都叫上了?她可还没说要收下这和尚呢。
她笑骂一声:“多嘴。”然后起身,拂袖离开。
明悟也跟着起身,行至前廊时,他看向树上薄薄一层雪,对许负道:“夏寒六月霜,早雪覆长安啊,看到这雪了吗?”
许负点头:“夏日飞雪,确实罕见。”
明悟转头,定定看着许负:“那你可知,这夏日飞雪,是因谁而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