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裴耀卿分别后,张九龄并未直接回府,心中思绪纷乱如麻,萧青梧预言中可怖的未来如一柄巨锤,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他脚步一转,并未走向宫外车马等候之处,而是径自往尚书省值房走去。
他寻的正是刑部侍郎严挺之。严挺之性情刚直,与他素来交好,平日里对李林甫这样刻意逢迎的弄臣多有不满。更重要的是,冬至宴上那石破天惊的心语,严挺之同样在场亲耳听闻,这些时日,两人亦就此事交换过震惊与忧虑,严挺之算是为数不多的,能在此事上让张九龄倾吐交谈之人。
值房内,严挺之正埋首批阅公文,见张九龄面色沉凝地进来,便搁下笔,惊讶问道:“子寿兄?散朝了怎未回府?瞧你神色,莫非……那位又说了什么惊世的新论?”
张九龄挥手屏退了左右小吏,将门关上,待房内只剩他二人,才在严挺之对面坐下,疲惫地叹了口气:“挺之所料不差,今日……其所言愈发让人惊心了。”
“哦?”严挺之身体微微前倾,神色紧张起来,“又说了什么,莫非关乎……?”他指了指东北方,意指渤海战事。
张九龄摇了摇头,接着将今日朝议时,萧青梧与另一个“九五二七”所说的,关于李林甫在未来会如何陷害他、安禄山将祸乱大唐等消息一一道来,尤其强调了群臣关于如何处置安禄山的分歧与讨论。
严挺之听着,放在案几上的手渐渐握紧,待听到“陷害”“贬黜”几字时,他眼中猛地爆射出锐利的光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我早知此獠心术不正,只是未曾想,他竟敢构陷子寿兄你这等重臣!”
想到李林甫未来的勾当皆露于人前,严挺之心中便生出一股快意,他问道:“子寿兄,快与我讲讲,陛下是何反应?”
张九龄抚着长长的胡须,微微一笑:“陛下虽未立刻作出什么反应,不过,今日散朝后,他单独留下李林甫,想必少不了一番敲打,如今李林甫怕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了、日日忧惧不可终日了。”
严挺之闻言,眼中精光乍现,抚掌冷笑道:“善!此等魑魅之徒,终日算计,终遭反噬!听闻其寝食难安,某只恨不能亲见其惶惶之态,当真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他顿了顿,眉头复又紧锁,忧色更深:“然则,子寿兄,以你所言,那安禄山之患若真如此酷烈,合该不管三七二十一,早早铲除了才是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张九龄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挺之岂不闻名不正则言不顺?安禄山如今罪未显,功尚存,更是张守珪义子,更因其骁勇在军中素有威名。若仅凭几句无从考证的心语,便贸然诛杀边将,非但难以服众,更恐激起预料之外的祸患。”
他深深地皱着眉,继续道:“今日延英殿内,萧嵩主张阵前失利之法,韩休则建言雪藏圈禁之策,此事棘手,需从长计议,既要除患,亦需稳局。如今……唯有静待渤海军报,先验证此女所言虚实,再图万全之策。事关重大,一步踏错,后果不堪设想啊。”
两人就这般在值房内低声讨论了许久,从处置安禄山的棘手,谈到李林甫如今岌岌可危的处境,再至对那萧青梧其人的深深忌惮与疑虑。
直至夕阳西斜,窗外传来官员们散值的脚步声,两人方才惊觉时辰已晚,各自怀着满腹的心事与警惕,分别离去。
继而回到家中,无心用餐,张九龄独自坐在自家书房中,在宣纸上默写着回来时念了一路的诗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蘸饱浓墨的大字力透纸背,字迹遒劲有力,尽显风骨。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铺开的宣纸上,窗外残雪未消,寒梅初绽。
张九龄久久凝视着诗句,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渐渐充盈胸怀。在萧青梧口中,这是他未来被贬黜时所做,这也确实是他的诗风,是他可能会有的心迹。
萧青梧念的那几句中,他尤爱写于纸上这一句,气象开阔,情思绵邈,连他自己默写时,亦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咀嚼,为之心神摇曳。
那女子竟能诵我的诗作?而且听其心声,语气雀跃,情绪激动,竟似对自己颇为推崇?
难道自己在未来会青史留名,成为一个了不得的人?
这是一种极其奇异的感觉,一方面,他为着预言中的未来而感到心寒和警惕,另一方面,得知自己的诗作竟能流传至后世,为人所铭记、传诵,那种属于文人的欣慰与自豪感,又像是一股难以抑制的暖流,悄然沁入心脾。
他看着纸上的诗句,反复品味,竟一时沉浸其中,暂时忘却了朝堂的烦忧,嘴角甚至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笑意。其中有忧,有惑,有对命运的茫然,却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醉。
良久,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消散在寂静的书房里。国之将倾,个人的诗文才情,又何足道哉?可偏偏,这诗句又似乎是未来某种存在的证明,牵动着他对自身命运、对大唐命运的无穷思绪。
这一夜,注定无眠。
——
第二日天还没亮,萧青梧就被童二娘子唤醒。
“嗯…… 到点了?”她蠕动着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上闭着眼问,“什么时辰了?”
童二娘子已经穿好了衣服,去桌边点亮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在漆黑的室内亮起,照明的效果只比没有强了一点点。
“约摸五更了。”她回了句,转头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温声劝道,“萧娘子,快起吧,高将军昨日有交代,让咱们早些过去,学些御前伺候的礼节呢。”
萧青梧挣扎着睁开眼,困顿的目光移到窗棂处,敏锐得察觉到室外不同于时辰的亮堂。
她伸手掀开一点窗子,天色漆黑,漫天飘雪,经过一夜,地上落了厚厚一层,光秃秃的树枝被装饰得颇有点后世节庆的氛围感。
“好大的雪啊。”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萧青梧瞬间清醒许多。
她关上窗户,立刻起身穿好衣服,卫生问题三秒内一键清洁完毕,随后又拿出洗漱用具假装对付了一下。
两人出门时,天仍旧没亮,路上寒风凛冽,往来的宫人们穿着或单薄或厚实的袄子,手上各自捧着器具,安静地穿梭在走道上,尽可能不发出声响。
到了寝殿门口,殿门紧闭,门口除了值守的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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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个不认识的宦官。
见到二人过来,这人放低了声音,先一步说道:“陛下正在用朝食,你等先在此处候着,等陛下传唤时再进。”
萧青梧口中回应着躬身行了一礼,规矩地站在殿外等候,心里却在疯狂辱骂。
【狗皇帝自己美美在房子里烤着火炉吃早餐,我们这些伺候的人都饿着肚子,连顿饭都不给,这是干什么?怕宫女们吃了东西屎尿多,所以干脆不给了??】
【唐时平民家里遵照一日两餐的传统,朝食在上午8点左右,餔食在下午4点左右,根据日晷与太阳方位计算,此时应该是长安时间上午5点35分,离朝食还有一定时间,并不是李隆基刻意克扣宫人们的饮食。】
萧青梧不听不听,在心里继续骂。
【是高力士让我早点来的,来了又不见人,就把我们晾在这里吹风受冻。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哈,一个两个的都是周扒皮。】
虽然她不冷,饿也不是太饿,纯粹是到点了习惯性的想吃东西,但是她困啊,为了仿真,仿生人在出厂时就设置了与人类同步的作息规律。
睡眠不足就会犯困,劳累过头就会疲倦,酒精过量会导致机能紊乱。
萧青梧从空间钮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悄悄塞进嘴里,甜蜜熟悉的味道充盈着味蕾,驱散了些许睡意。
【主人,是否需要让我暂时为您代理身体权限?】
【不了吧,谁知道你顶着我的身体会干出什么。放首歌听听,干等着好无聊。】
【好的主人,您想听什么歌?】
【Fu*k You。】
【好的主人,马上为您播放《Fu*k You》。】
【……Fu*k you,Fu*k you very very much~】
在重复的f*ck you里,萧青梧心情好了不少,她忍着笑又往嘴里塞了块糖,接着给自己找乐子。
【换一首,你没有好结果。】
【好的主人,马上为您播放《你没有好结果》。】
听到一半,寝殿内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瞬间将沉浸在欢愉中的萧青梧惊醒。
【9527,快看看怎么了?是不是李隆基踩到香蕉皮一头磕桌子上撞碎了茶壶被砸破了头摔了个狗吃屎?】
【抱歉主人,我没有装载透视扫描功能,暂时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
好吧,萧青梧心道可惜,不过她觉得屋子里的情况应该跟他想的八九不离十。
“滚进来伺候!”一声咆哮隔着厚重的殿门清晰地传出,萧青梧和童二娘子对视一眼,前者困惑,后者恐惧。
没事的,放心。萧青梧以唇语对童二娘子示意,在宫里生活这么久,她非常理解底层宫人们在面对上位者盛怒时的胆战心惊。但她也不是无的放矢,为了安慰童二娘子说大话,万一她俩倒霉撞枪口上,李隆基要打谁杀谁的话,无论怎么样,她会尽量保住童二娘子,自己去替代她的。
毕竟,大明宫和长安对她只是个难得一见的景区,欣赏不了美景固然可惜,但以后还可以再来,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