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楠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机丢还给郭悦,说了句“我有事下楼一趟”,便拿着手机冲到了宿舍楼底。
此时还是初春,外头虽然有阳光,但风吹来还是冷得打颤。
季凌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真心祝福还是玩笑话,她不敢去深究。
她只是不想被他误会,没想过他是否真的在乎这个解释。
何若楠犹豫了片刻,拨通了季凌希的电话。
对方几乎是瞬间,便接通了。
但长久地,没有声音传来。
何若楠却偏偏能听到对方均匀的呼吸声,“季凌希?”
“嗯。”
又是简短的一个“嗯”字,何若楠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还没想好到底怎么开口,鼻子一阵痒,阿嚏声先冒了出来。
季凌希声音里有些愠怒,“感冒了?”
何若楠吸了吸鼻子,“没有没有,衣服穿少了,外头比想象的要冷。”
继而又听到对面冷哼了一声,“在外面?不会又在爬山吧?”
何若楠一愣,虽然季凌希看不见,她还是摇了摇头,“上周是班长组织的集体活动,好多同学都去了,也不好推脱。”
“我才看到那些评论,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呢?”
对面沉默了好久,“你们班长可是亲自出来承认了的。”
何若楠无奈道:“我也才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我又不喜欢他。”
“哦。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不会是特地给我解释这个吧?”季凌希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起来,话题也转换得很丝滑。
何若楠打着哈哈,随便扯了个理由,“你在说什么,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分班选什么科。”
“你不是短信问过了?我告诉你选理科了啊。”
“哦,我没收到短信。”何若楠撒了谎。
季凌希狐疑道:“怎么可能,我一直都能收到你发的短信。”
何若楠突然就想问,“每一条?上周爬山的也收到了?”
“收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
“……太忙忘记了。”
那条说说只是个开端,何若楠后来觉得影响不太好,就删了。
删的时候又来回看了好几遍,季凌希的那条评论,已经被他删了。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对班长冷漠一点,□□上也别给他可乘之机,这事儿很快就能过去。
但是没想到,突然有一天,班长郑重地来找她,“何若楠,我不是故意的。现在被你爸发现了,麻烦你转告叔叔一声,别怪你,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知道高中阶段学习很重要,所以我暂时不会来打扰你了,等我们毕业。”
何若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令人欣慰的是,从那天以后,班长确实再也没有来打扰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次,她登录了自己的账号,发现留言板里,两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像较着劲儿似的,留下一些莫名其妙的文字,特别是班长的,何若楠这才恍然大悟,那天的班长,究竟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和自己说那些话。
班长:“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心有灵犀:“请问这句诗表达了诗人怎样的思想感情?”
班长:“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有灵犀:“她不瞎,你猜她为什么不理你。”
班长:“这位同学,你到底是谁?”
心有灵犀:“我是她爸。”
班长:“对不起,叔叔。是我的问题,你别怪若楠。”
何若楠:……
高一结束前,何若楠递交了分班申请,她选择了文科。
高中的知识点和初中相比差距太大,在自己提前预习高中知识时,她就察觉到了,自己对于高中物理的理解比其他科目要吃力。
能考第一,全靠其他科拉分。
文科是经过深思熟虑,又和班主任沟通了很久做出的决定。
于是她和季凌希,至少在高中阶段,走向了两条不那么一样的路,甚至连高考前模拟考的成绩,都没有了比较的意义。
考前她曾经给季凌希打过电话,她想和他说说话,听听他的声音,互相鼓气。
可是电话那头,似乎背景音有些嘈杂,听起来像是争吵。
何若楠不敢多问,挂电话时,她听到季凌希轻轻地说了句,“何若楠,你一定要实现自己的梦想。”
高考结束,何若楠厚着脸皮又租住到魏成之姑姑魏芸芸家。
魏芸芸在高一前那个暑假结束的尾巴,被魏立鸣催促着提前回来了。
尽管侄子和大哥都信誓旦旦那个朋友就是何若楠本人,可魏芸芸对比了何若楠曾经发表过的那些文字,觉得不像她。
果然,见到她本人又交流了几句时,确定真的不是她。
那个时候起,她就对这个小姑娘很感兴趣。她见的人多,能看出何若楠曾经遭受过创伤,可硬是自己挺了过来。
对魏芸芸来说,这就是个学心理学的绝好苗子。敏感,同理心强,耐心又坚韧,学习能力强。同时也从何若楠的眼里,看到了她对心理学的渴求,至于原因,是不是她那个朋友,魏芸芸没有细问。
高考成绩出来后,何若楠的分数报南大心理学系绰绰有余,她义无反顾,填上了自己的志愿。
那天,她久违地给季凌希打了个电话。
季凌希那里,只会有好消息,她一点都不担心他的成绩。只是拿不准,他会想报什么大学。
凭他的成绩,报个清大应该不成问题吧?可是心里又在期待,南大也不差的,之前问他要不要一起报考南大,也不知道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电话接通时,何若楠欢快的语气很容易就暴露了她的心事。
对面那人轻笑一声,揶揄道:“何若楠,你就不能收敛点儿,万一我没考好呢?”
“我信你。别装了,考了多少分?”
那头传来叹气声,“行吧行吧告诉你,698。”
“?!多少?”何若楠记得去年省里的理科状元总分是670多,“季凌希,你不会是状元吧!”
对面传来凌老师的说话声,“是若楠吗?让妈妈和她说说话。”
听筒里传来凌秀云温和的声音,“若楠啊,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算是正常发挥。估了估分数线,想报考南大的心理学。”
“不错不错,老师替你高兴!南大好,以前凌希就想考南大,他不是还在南大附中读过一年吗?不过那都是老黄历啦!这志愿还是得按照分数好好报一个。”
“妈!”季凌希似乎有些不高兴,在一旁辩驳,“不是说好的让我读南大数学系吗?”
他的声音很小,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何若楠拿着手机一愣,南大数学系?虽然分数线比不上清大,但数学专业在业界是数一数二的。
也是了,季凌希从初中开始,就显露出比别人更强的数学思维,可凌秀云对他的人生似乎另有安排。
“哎呀今时不同往日,你前几次模拟考考得一般,上个南大数学系差不多,高考的分数很有希望去清大,妈妈觉得清大化学系不错的。有你爸的资源,以后研究生想考藤校也容易些。”
“可我喜欢的是数学。”
“凌希你要听妈妈的,妈妈是过来人。喜欢不能当饭吃,我们知道怎样做对你是最好的,好吗?”
何若楠有些尴尬地等在电话旁,继续听也不是,挂断也不是。
手机那端长久的沉默,何若楠听到凌秀云低声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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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什么,又拿起手机靠在嘴边重新聊了起来,“没事没事,不用管他,这么大了还跟我闹脾气呢!”
“凌希这次总分高,全靠数学和理综拉分。我问了几个和他同年级的,他语文和英语要是能再加把劲,省理科状元也是可以肖想一下的。”
“我一个语文老师,结果教出来的儿子语文考得也一般,英语差两分输给了他们同级的一个女生,太让我失望了。有些分就是不该丢的,这可是人生唯一一次的高考。”
何若楠没有说话,她听着凌老师絮絮叨叨的抱怨,忽然有些心疼季凌希。
他已经够好了,可是父母对他永远都不满意。永远觉得还可以再努力点,还可以再优秀点。
可但凡是人,都会犯错,没有人能所有科目常年霸榜第一。
那是神。
何若楠想了想,鼓起勇气委婉说道:“凌老师,季凌希已经很优秀了,有些分数丢了,他也不想的。他已经在责怪自己了,你和季老师就多夸夸他吧。”
凌秀云没有听出话外的意思,哈哈大笑着,“还夸他,尾巴可别翘到天上去。”
“不说他了,你今年暑假回县里吗?你寄给老师的每本杂志我都有看,要是凌希能向你学习,多写点东西多发发文章就好了。”
“暑假还是不回来了,老师你知道的,我家情况特殊,那个家我也待不下去。在市里我便宜租了房子,可能还是继续给人当家教吧,读大学花钱,得多挣点。”
“哎呀你就是太懂事了,别把自己搞得太累。挣的钱自己留着,以后节日不用给我们买东西,每次都大包小包寄来,老师不缺你这几口吃的啊。”
何若楠鼻子一酸,点点头,用力地“嗯”了一声。
电话后来换回给了季凌希。
之前调笑的气氛,因为凌秀云的几句话,消散了。
“你暑假不回来吗?”
“嗯不回了,给成之提前补高中的课程,另外如果南大心理系录取我了,得提前看些书了解了解。”
“暑假那么长,总不至于每天都要给鲜榨橙汁补课。过段时间是你爸妈忌日,真的不回来吗?你已经三年没回来了。我外婆家也给你住的,你要是觉得白住不好意思,我也收你租金,便宜点。”
其实怎么可能没有回去过。每年忌日,何若楠都会摇晃着6小时的大巴车,到墓园里给妈妈给何家宝给谢小洁上三炷香。
她每次都想打电话给季凌希,约他出来见一面。可是每一次都抑制住了这种想法,她害怕见面后,她会不想离开。
天知道当初她离开H县独自一人到市里,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慢慢习惯了见不到他。
可季凌希说得也有道理,永远都不回去了吗?那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而且,她真的很想见他。
“外婆她们又去哪儿避暑啦?”
季凌希很久没有说话,末了,回答道:“前年走了。之前摔了一跤,身体就大不如前,常常生病。后来病了一直好不了,突然就走了。”
“外公去了我大姨家,他说住在这里总是要想起点以前的事情,心里难受。”
何若楠张了张嘴,酸涩的感觉从喉头涌上来。
她真的太久没有回去,太久没有关心身边的朋友了,竟然连这么大的事,她都不知道。
她还记得与外婆为数不多的相处中,那个满脸皱纹一头银发的老太太,总是喜欢拉着她的手,说喜欢她,夸她成绩好,夸她长得周正。
老人家的手虽然没有了年轻时的饱满,但总是给何若楠温暖的感觉。
她惊觉自己不过才堪堪十八岁,就尝遍了别人大半生才会遇到的永别,这个世界是不是对自己太残忍了点?
手机里长久的沉默,季凌希迟疑地问了句,“何若楠,你还在听吗?”
“嗯,我在。我买后天的车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