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季凌希回去后，何若楠和魏立鸣聊了聊，“魏叔叔，暑期的课你要不给成之换个老师？我准备过两天回趟老家，还不确定要待多久。”
魏立鸣有些犯难，这年头成绩像何若楠这么好，还愿意出来当家教，价格又不高尽心尽力还人品过关的家教不好找，“待一个月够不够？八月给成之稍微讲讲高一的知识点，也不急的。”
魏成之在一旁也附和道：“对啊对啊，八月再开始，我不急。爸，我可不管，我一定要何老师来教。”
魏立鸣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想多玩儿会儿吧。”
何若楠忍不住笑了，想了想说道：“那就先暂定八月开始吧。”
何若楠很少和别人特意提起自己的家庭，自己过去的经历。
在C市，她就好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人。没有人问她的父母，没有人在乎她的过去。
可这一次，她难得地，和魏芸芸聊起了自己，聊起了季凌希。
“魏老师，我这次要回老家待一段时间。”
她习惯叫她魏老师，尽管何若楠觉得，魏芸芸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知心大姐姐。
魏芸芸从来不会刻意去探究她的过去，她那个朋友的过去，魏芸芸给了她空间，但也会时不时关心她，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魏芸芸惊讶地抬头，“哦？这么久。好像很少见你回老家，你爸妈还好吗？”
“爸妈都不在了。这次回去给他们扫墓，顺便见见老同学。”
魏芸芸沉默了片刻，说了句“抱歉”，岔开了话题，“你志愿报好了？”
“嗯，基本就是冲着南大心理学去的，后边几个平行志愿随便写了几个。”何若楠笑笑。
“想好了就行。”
“想得很清楚，我想帮他，就是我那个朋友。”
魏芸芸挑了挑眉，“这还是你第一次亲口告诉我你选择心理学的原因，虽然我早就猜到了。怎么样？有兴趣详细聊聊你这个朋友吗？他好像对你很重要。”
“是，他对我很重要。如果没有他，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得到现在的生活。”
何若楠笑笑，“我本来连初中都不一定读得完。我爸……不让我读，他认为女孩儿就应该早点挣钱嫁人，读书没用。”
“我那时候才初二，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有钱，离开了家我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是他鼓励我好好读书，让我写文章投稿挣钱。”
“我爸打我时，他会帮我报警，他会护在我前面。他的家庭给我提供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庇护，所以我感激他，也感激他的父母。”
“就这样，我有了底气，也在努力践行给他的承诺，努力读书，考上高中，考上大学。”
魏芸芸安静听着，她望进何若楠的眼睛，让何若楠觉得平静和信任。
“后来你努力考上了市一中，他因为父母的擅作主张，没有和你一起来？”这个细节，在何若楠之前问的问题里，有提及。
“是。他比我聪明，成绩比我好。我并非觉得县一中教不出高分的苗子，只是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他妈妈却为了将他留在身边，忽视他的真实想法，不由分说地替他做了决定。”
“我能理解你那个朋友的痛苦。虽然当时他只是个初中生，但也渴望独立自主，希望能掌控自己的一切。他妈妈的行为无疑在否定他做决定的能力和独立的能力，更何况这件事涉及到自己未来的发展问题，如果不能自己做主，会有一种‘被剥夺感’。”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多数的家庭里，父母通过这样的掌控，来证明自己是被需要的，证明孩子是要依靠自己的。他妈妈不是不想让他独立，相反，是他妈妈下意识地在依赖孩子。”
“当初我建议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只有改变自己的心态，试着去接受。但他的情况，明显无法通过自我调节心态来释怀，如果可以，还是建议去专业医院诊断一下，药物辅助治疗。另外他妈妈也需要专业的心理咨询，需要学着做好与孩子之间的分离课题。”
“但后来也没问你，有去医院看过吗？”
当初何若楠有委婉地提过让季凌希和凌秀云提一提，去医院看看。他当下是答应了，可后来再也没提。
想想也是，如果这么容易能说动凌老师，当初他在南大附中割腕后，就会带去医院看心理科了。
何若楠苦笑摇了摇头，“没有吧，至少他妈妈似乎没有任何改变。这次高考，他考得很好，参考去年的分数线，大概能上清大。可他自己想报南大数学系，他妈妈却想让他去清大读化学，走他爸爸走过的路，给他安排好以后的人生。”
魏芸芸皱了皱眉，高中也罢了，大学的学校和专业很重要，影响到自主学习的积极性和未来的规划。如果连高考志愿都不顾孩子的意愿，强行更改，她倒是有些担心这孩子情况会加重。
“你最近和他联系的多吗？他的状态如何？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他曾经割腕过。”
何若楠摇摇头，“高中太忙了，我承认我有些忽略了他。光从文字和声音，我也不太好判断。看起来一切正常，但也仅仅是看起来。初中那会儿，我每天见他，也觉得他看起来似乎在慢慢变好，却偏偏在我离开的那一天，他还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他明明答应过我不再伤害自己的，却没能做到……”何若楠缓缓将两人曾经相处的点滴，告诉魏芸芸。
“所以这次回去，也想多和他聊聊。魏老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魏芸芸靠在沙发上，两只腿交叠着，她右手在下颌摩挲，似乎在思考该给出怎样的建议。
过了好一会儿，魏芸芸突然开口，“若楠，你这个朋友，是男生对吧？”
“是啊。”
“他……你对他来说应该是特殊的存在。”
“啊？”何若楠愣住了，虽然觉得魏老师说这些有些突然，但平静被打破，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什么叫做特殊的存在？
魏芸芸眼神坚定，“你是他能忍着不伤害自己的解药。”
“我见的病人多了，他这样有过自杀史的，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自我和独立意愿也在不断增长。可他的父母还停留在原地，在抑郁源头并没有好转，甚至变本加厉的情况下，没有介入治疗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
“但他控制住了。”
“你们之间相处的细节我也听明白了，若楠，你极有可能是让他能够……或者说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源头。不管是出于对你承诺的践行，还是其他原因，总之你对他来说很重要。”
“你可以尝试着多和他聊聊，让他知道你一直都在，你一直都在关注着他。当然前提是你要愿意。”
“不过以上只是辅助手段，最终的意见依旧是，带去专业医生那里治疗，或者如果你信任我，可以带他来找我。”
何若楠被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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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说不出话来。
特殊的存在，重要的人……
过去两人发生的点点滴滴在脑子里聚合，何若楠艰难地得出了那个自己无比期望，但却不敢去相信的答案：季凌希喜欢我？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他用自行车载我去学校，他试图在球场扶起我，他给我上药，他带我去医务室，他将早餐分给我。
他告诉我他痛苦的过去，要和我一起考上高中，偷偷送我回家。
他送我生日礼物，带我去爬山，给我摘下那株腊梅。
他可以自若地接过我吃了一半的荷花酥，将我护在身前替我挨打。
这些是喜欢吗？以前也有过猜测，可认真想想，也许是自己的错觉。
他那么好一个人，他只是想要帮自己，他只是将自己当做很熟悉的朋友。
那后来呢？
他为什么没来由地不喜欢魏成之？为什么在自己发了那张登山合照后，赌气般不理自己？又为什么和班长在留言板里较劲？
何若楠想立刻马上给季凌希打电话问清楚，甚至想买最近那班大巴车回去见他。
她只想快些见到他。
那天晚上，季凌希难得地主动发来了一条短信。
“4号的车？几点到？我来车站接你。这次绝不食言。”
“晚上八点到。”
“好，到时见。”
何若楠没告诉他，她改变主意了，买了提前一天的车票。
大巴车颠簸着往那个已经不太熟悉的小县城开去，车上躺着进货回去的人。
行李层，甚至卧铺中间的过道上，都堆满了装满衣服的蛇皮袋。
天色渐渐暗下来，离终点越近，心里那股莫名的紧张就越强烈。
H县的夜晚比C市要凉爽一些，何若楠熟练地招手拦了一辆人力车，到了那个她每年都会住的小旅馆。
她与小旅馆的憨厚老板娘每年都约好了似的，在前台重复着同样的对话，只是今年，这对话的时间，要早一些。
“住店？”
“嗯，单人间，要安静点的房间。”
“身份证，登记一下。”
“好。”
安顿下来，收拾好行李，何若楠朝着那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小区里亮着昏暗的灯光，人们三三两两绕着小区散步，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一年。
季凌希和凌老师吵完架，一个人离开家。她怎么也找不到他，慌乱间被一旁树丛中伸出的手，拉到了身边。
何若楠站在楼底下，抬头望着亮着灯的那户人家，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何若楠？”
“季凌希，你在干嘛呢？”
那端愣了愣，玩笑道：“何若楠你怎么像在查岗。我在家刚洗完澡，不信你可以开Q.Q视频看。”
何若楠骂了一声“神经”，问道：“凌老师他们不在？”
“嗯，初中期末刚考完，我爸妈去学校改试卷去了。”
“你找我妈有事？很急吗？明天就回来了，不急的话明天再说呗。”
何若楠装着很为难的样子，“可是真的挺急的，要不你帮我转达？”
“行啊，你说。”电话那端传来粗糙的毛巾摩擦还滴着水的湿发的声音，像挠痒痒一样，一下一下挠在了何若楠的心里。
“可是电话里说不清楚，要不你下楼来我们当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