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落其上的土,越朗把它翻转两圈,依然觉得它应该是把伞,但这东西是伞的话未免也太沉了,况且寻常的伞比它小而轻许多,思前想后他不猜了,他抬手想要推开它一探究竟。
没推开。
画符查经十数年,攀山越岭几千日,他竟连一把姑娘送的伞都打不开。
短暂的沉默和怀疑人生后,越朗又来了精神。
那姑娘不是寻人,她座下的大鸟平时也就巴掌大一点,定是千百机关造物的融合体,这么看来,自己手里的伞怕也是把机关伞。
若是机关伞,制作伊始定会考虑到它的便利性,触发机关也该设计在显眼又易于开启的位置,顺着这条思路,他再次将整把伞翻了个遍,依旧无事发生。
那便是逻辑不对,既然走的不是便捷路,也许……
也许这根本就是那姑娘不要的一堆废铁。
这个想法转瞬就被主人扫到一边了,那姑娘一定不会是雨天高空抛废铁谋杀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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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谷的山头隐约出现在视野里,虽白雾缭绕,总好过身后的黑云压境,孟晏这才放慢了速度,把多余的心思拿来思考其他事。
她想起了那把砸进土坑的机关伞。这东西平日里用不着,留给道歉兄应个急总好过一直生锈,不过这是她早年间的造物了,彼时的她还在和师兄们比拼技术,看看谁做出的机关更为复杂,这把伞刚出场就取得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他话那么多,脑子一定转得很快吧,脑子如果好使,打开它避一下雨应该也不算难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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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朗虽然迟迟不肯承认这是堆废铁,但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因为它的主人,它早被他丢去河里喂鱼了。
负重前行了许久,他随手把伞杵在地上,头部朝下尾部当扶手,半站半伏借它休息。
微弱但颇具标志性的机关咔哒声响起,越朗心道不妙,连忙向后撤开一步,下一秒,它原来站立的位置上铺开了层铁皮,伞终于以没想到的方式打开了。
这把伞格外的重,想来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它的造材,越朗斜靠在倒插的伞柄上,用指节把它从面到骨再到柄敲了个边,清脆的铜铁声抽击着他的眉毛。
如果有什么废物机关大会,他一定要给它提个名。
对着机关伞还没傻笑多久,一滴雨落下,砸在他用以支撑的手背上,向周围溅出几点水花。
越朗从地面拔起铁伞,调整好姿势扛上了肩,铁骨相撞,他默默从肩上挪开一点。
雨来得很快,几乎在他躲进伞下的同时,周围的一切化成了雨幕,只剩自己和脚下这块地还算干燥。
有风切断了树干,庞然大物直直倒在地上,在模糊不清的视线外发出生命最后一声叹息。
鞋底连带着裤脚已经湿了,在泥水里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一方在下坠,一方在牵拉,所幸其他地方算得上完好无损。
不对,树都被风刮倒了大片,雨竟然没糊自己一脸,拥有丰富淋雨经验的越某人不信邪地把头探到了伞外,瞬间他就老实回来了。
原来是头上的铁家伙承担了所有,他还当是今天风雨见他心情好,相识多年不忍打扰呢。
任风雨肆虐,他独自一人安稳走在路上,铁伞像在头顶撑起了片屏障,将所有的闹腾隔绝在了界外。
这一步步真让他走回了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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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来的两个孩子一点不怕生,廊外是绵绵细雨,廊下是他们和谷中孩童的嬉笑。
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差异吗,看得出的,有的不能跑,有的只会笑,但他们凑在一起时,大家只会注意到这里有群天真烂漫的孩子。
他们相互之间没有太多的杂心思,刚认识不足一个时辰,欢声笑语却像幼时玩伴从未停歇。
“他们本该是这样的。”一旁的师姐忽然出声。
孟晏收回了目光,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带他们走进山门时,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好在出现的是最好的结果。
夜里的饭桌边似乎都是孩子,外来的两个小家伙好奇,谷里的孩子们也不理解,往日热热闹闹的大家今晚怎么都不见了呢?
有孩子王熟练地钻入灶房,当场逮到了正在往碗里盛饭的孟晏。
“晏师姐,大家今天是都有事要忙吗,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叫我们!”
话音刚落,门外噌地探出几个脑袋附和着,烛火把他们的脸映得红润润的,活像年画上的福娃娃。
孟晏组织着语言,正式开手前先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边嚼边毫不影响地比划道:“最近雨气太重,谷中很多地方受了潮,大家在忙着清苔藓做防潮处理呢,你们也不想走在路上突然摔一跤吧?”
这个理由很合适,往年雨季到时,谷中上下常会这么做,只是这次它确实是个理由了。
大家猜测,那两个迷路娃娃能和孩子们打成一片是因为年龄相仿,因为有共同话题,所以会下意识忽略掉身上的不同,跟他们这群无趣的大人就不一样了。
更何况大家体型比他们大了许多,身上的缺陷也就暴露得更加明显,寻常的小伤小疤也就罢了,残臂断腿的出去,再吓着他们,影响了孩子间刚生出的友谊怎么办?
虽未明说,但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因此才出现了今晚见不到人的盛状。
而像孟晏这样的“天选苦力”,就成了大家晚饭的中流砥柱。
“可是以往清理苔藓是大家一起做的呀,你们今年怎么可以背着我们偷偷干活!”
“就是就是!”
孩子们稚气未脱,在气势上却一分不输,喊着家人呀团结呀就要一起帮忙。
孟晏两只手怎么说得过他们一群嘴,只好安抚他们明天再继续,今晚先好好休息。
终于把一群不好蒙骗的小麻雀通通骗回了巢里,孟晏手中的汤勺刚抬起,还没圈进半勺凉粥,身后又有童声叫住了她。
“晏师姐,其他师兄师姐没来一起吃饭,是不是因为谷里新来的这两个呀?”
碰到心思敏锐的孩子想再蒙骗可就难多了,但更令她意外的是,等她转过身来,那两个捡来的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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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跟着。
“姐姐,大家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外来的,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那自然不是也没有,甚至还给谷里添了点属于孩子的活气。
“姐姐,我们不会乱跑乱翻东西的,我们可以待在院子里,等天晴了就走,你们像平常一样做事就好。”
白天他俩同孩子们玩得自在,没想到竟留意了大家的动向。
孩子的想法纯粹而简单,喜欢便是一同嬉闹,讨厌便是避而不理,没有旁的想法,自觉把今晚的情况归咎于自身。
“怎么会呢。”孟晏刚答了半句停下手,正要开始下一句,身边的姑娘就替她传了意思,她抬着的手有了一瞬怔愣,转去摸了那传话姑娘的头。
“你们今天已经见过谷里的很多人了,感觉怎么样?”
“大家都很好!”“会带我们一起玩!”
孟晏想了想,换了种直白的问法,“是不是发现了他们与你们之间的不同?”
“是,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技艺,还说要改日教我们。”小姑娘说话时嘴角带笑。
小胖子啪啪两下鼓着掌同意,又补充道:“他们身上有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现在我们玩不过他们,以后估计更要输了。”
闻言,来传话的姑娘攥紧了自己的右手,悄悄将它藏在背后。
孟晏记得她少了根小拇指,两人目光接上,她抿了下唇,勾起嘴微微笑。
似是想起什么,孟晏从桌上拎起烛台,横跨半个桌面给它安置在了门旁,烛火在新家摇曳着,那姑娘的右半边身体没进黑暗里。
“如果这些伤口放大了,衣袖遮不住了,显露在眼前,你们会奇怪或是害怕吗?”
他们答不会,伤口总会有痊愈的那一天,这并不能阻挡大家。
于是夜里所有大人,包括远在山头早已睡下的拐子李,都收到了机关雀衔来的明日事宜,纸页参差笔迹凌乱,其上只有三个大字——清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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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雨知时节,待鸡鸣喧走沾着潮气的夜,一抹朝阳从云霞后钻出。
按照往年的惯例,几个人划分出一片区域,各自拿着小铲和师门祖传的除潮剂蹲坐在石板面上,直到饭点或是清理完毕才能休息。
两个新来的孩子不肯走,央着求着要留下来帮忙,秉着重在参与的群体感和社会险恶、不得不防的教育理念,一群坏心的大人给他们安排了半转石阶。
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们手拉手笑着领走了工具,在本地师兄的带领下蹦跳而去。
“这位哥哥,除潮剂有那么好用吗,你们是在哪搞到的,我回家也让我爹准备些。”
师兄听完左脚绊了右脚,就差拉住他的手喊使不得,“用途可以说没有,主要是求个心理安慰。”
“那为什么还要每个人都带几罐呢?”
这个问题甚好,当年他刚进谷时也这么问,师姐神神秘秘地留下句自有妙用,将他和它们放下悟道。
他自认不是什么天资聪颖之辈,一场清扫下来还真给他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