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儿来晚娘身边伺候,明面上看是沈老爷的意思,实则是沈夫人的手笔。
沈夫人不想让晚娘好过,给她派的丫头自然愚钝不堪。素儿这么多年不能近主子身边,只能做个洒扫丫头,果真是有原因的。
她虽是个丫鬟身,却心比天高。
平日晚娘说她几句,就要梗着脖子犟嘴,让晚娘心烦不已。
冬寒料峭,晚娘起来,朝着院子里喊两声,素儿又不见了踪影。晚娘翻身下床,闷坐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慢悠悠从院子外边一步一步挪回来。
晚娘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你又去哪儿了?”
“往日我同你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一日日往外跑,外头有你什么人呐?”
她越说越气,站起身,揪住素儿耳朵:“我再三和你说了,不要到外头去惹眼,你是听不懂人话?”
素儿哎哟一声,满不服气。她瞪着晚娘,声音不大,说的话却气人:“……我又不像你一样,见不得人,出不得门……”
晚娘怒极反笑。
她此时一身素衣,披了个袍子,宽大毛氅裹着纤细身子,看上去婷婷袅袅。
可她手上力气不小,扯着素儿耳朵,素儿直叫唤。
“你做什么!”
“做什么?”晚娘笑一笑,一根指头戳上素儿脸颊,“就凭你个小蹄子,也敢瞧不上我了?好,既然你不愿在这宅子里待,赶紧滚出去,别碍我眼!”
说完,她拖拽着素儿往外走。
素儿一路叫唤哭骂,晚娘理也不理,走到大门前,一把拉开门,把她推出去!
素儿立在外边,恨恨瞧着晚娘,但也不敢说什么。
说到底,她是个丫鬟。晚娘就算没进门,不是正经的妾,也是她主子。倘若晚娘告状到沈老爷那里,她也没好果子吃。
“瞪我?可别把眼睛瞪坏了。”
晚娘靠在门边,睥睨瞧她:“你呀,要是不服气只做个丫鬟,不想伺候我,就滚回你主子那里去!我这儿,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说罢,她关上门。门缝里,一抹俏影逐渐消去。
素儿站在门外哭,引得往来行人注意。
行人们议论纷纷……有些知道这是哪个老爷的外宅,于是说这外宅女人脾气真大,不好收服……
“大人,咱们往哪边走?”
街口,一辆青帐马车,马前车夫扭头问车里人。
车里人白衣若雪,浑身不染尘。可一双眼,却直勾勾盯着巷里那座吸引人群注意的宅子。
“裴大人?”车夫又问了一遍。
裴明玙缓缓渐渐,从陈年往事,烟雨朦胧中回过神。
……他方才一瞧,还真以为,那抹泼辣影子,就是从前那个人。
可脾气性格,都不大像。从前那人温柔体贴,轻言细语,笑起来一双弯眉如月,怎会这样蛮横呢?
……应当,是他看错了。
一定是看错了。
恍惚,怅然若失,一齐涌上来。愧疚也后知后觉浮上心头。
她此时在何处呢?还在那楼中,强颜卖笑,陪着达官贵人饮宴作乐吗?
裴明玙心口,一阵一阵疼。
隔了许久许久,他都变得不似他。终于,他开口,平静对车夫道:“前面再过一个巷子,就到了。——走罢。”
车夫驱车,马车稳稳驶过那座小宅院。经过宅院的时候,裴明玙不由自主朝院门看了一眼。
小丫鬟还在哭。
那个熟悉声音,似曾相识身影。却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
午后日头懒洋洋挂在灰蒙天边,被隐去一半,不甚明亮。
这便是京城冬日。
晚娘刚从午憩中醒来,身上还带着一丝倦意。她推开房门,走到院中伸了个懒腰,口中轻吟。
素儿见状,连忙起身。迎面朝晚娘走来的时候,她手里还端着一盆温热的水。
她声音比蚊子还小:“夫人……水来了。”
晚娘瞥了她一眼,一笑。
早上的那通发作,看来是起了作用。这丫头如今跟换了个人似的,乖顺至极。
晚娘不指望她真心服帖,只要不给自己添堵,就再好不过。
“帕子呢?”晚娘问。
“哎!在……在这儿!”素儿连忙从一旁晾衣绳上取下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晚娘嗯了一声,接过帕子浸入水中,擦了擦脸。温热的水汽拂过面颊,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院门口有人叩门,声音不大。随即一个女人隔着门板问:”妹妹,你可在里面么?“
素儿听出是二姨娘,白着脸瞧晚娘。
昨日才送走了二位姨娘,为何今日二姨娘又寻了过来?”
晚娘皱了皱眉,心下倒是不大怕,“去开门。”
素儿应了声,绕过廊子去开门。
二姨娘端端立在门口。
她今日穿得淡雅,头上也只一支白玉簪子。她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丫鬟默不作声,二姨娘脸上挂着和煦的笑,
“妹妹她可在?”
晚娘将帕子丢回水盆里,起身迎了上去,脸上也堆起了笑:“原来是姐姐来了,快请进。”
二姨娘笑着走进院子,语气亲昵:“看你昨日和四妹妹置气,我怕你心里过不去那个坎,特意来瞧瞧你。”
她的态度热络,仿佛两人果真一母同胞亲姐妹般。
晚娘当然不信她有这么好心,可面上却是温婉笑意模样,“姐姐实在客气……这点小事,我怎会放在心上?你实在不必特意跑一趟。”
“说的什么话。”二姨娘拉着她的手,一同往屋里走,“咱们姐妹,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四妹妹被夫人训了一顿,这会儿怕是还在屋里哭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晚娘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二姨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姐姐说得是。”晚娘顺着她的话头,天真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和四姨娘闹得不愉快,只是她……她实在欺人太甚。”
她一边说,一边引着二姨娘在桌边坐下,亲自为她倒了杯茶。
二姨娘端起茶盏,目光状似无意扫过晚娘,幽幽道:“妹妹,你是个聪明人。这府里的水深着呢,咱们交好,总比多个敌人好。老爷虽然疼你,可他毕竟是男人,这后院里的弯弯绕绕,他哪里懂呢?”
……
晚娘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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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片阴影,掩去了眸中讥诮。
她再抬眼时,脸上已是一片茫然,仿若真的把二姨娘的话听进去了。
她说了句连自己都想笑的老实话:“我一个外头来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盼着能安安稳稳地伺候老爷,不求别的。”
二姨娘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也知道她什么意思,面上笑意却更深了。
“傻妹妹,”她放下茶盏,伸手覆在晚娘的手背上,语重心长,“姐姐是看你投缘,才跟你说这些体己话。你想想,这府里,夫人高高在上,咱们这些做妾的,若是不拧成一股绳,还不任人搓圆捏扁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眼下老爷最是宠你,你若是能……”
话说到一半,她却停住了,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晚娘。
晚娘眨了眨眼,仿佛真的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只是傻傻地问:“我若能怎样?”
“……”
二姨娘的笑容僵了一瞬。
她没想到晚娘会这么……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她竟还在这里装傻。
也罢,这事急不得。
她又变成善解人意模样,拍了拍晚娘的手,笑道:“没什么。姐姐的意思是,你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要好好抓住老爷的心。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只要姐姐能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辞。”
“多谢,”晚娘像是松了口气,“你人好。我初来乍到,正怕没人肯理我呢。”
二姨娘看着她那张好似什么都没听明白的脸,默默叹口气。
两人又虚情假意地聊了会儿家常,二姨娘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晚娘将她送到门口。
二姨娘上了车,车轮轱辘往前走。
晚娘心里森然。
她又不是蠢货,好容易从窑子出来,难道要给人当枪使?
日子还长,最后谁能踩着谁,还未可知呢。
……
今日裴明玙出门,是去找沈容远吃茶。
二人话说得差不多,因着顺路,便同乘一辆车往各自宅邸走。
好巧不巧,马车又经过晚娘住的小宅。
裴明玙想忍着不往这边看,还是没忍住。门前寂静冷清,不再有人围着。
想来宅子里的女人,还是心软放丫鬟进去了。
“裴兄在看什么?”
裴明玙惊回神,对上沈容远似笑非笑眸光。
“没什么……”
沈容远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望到这座宅院,眯起眼想了阵,失笑。
他问裴明玙,“裴兄是认识宅子里住的人?”
“不识。”裴明玙抬起头:“难道沈大人认识么?”
“认识啊。”
沈容远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道:“不光认识,还打过两次交道。”
“那你可知,这宅子主人名叫什么?”裴明玙听他这么说,急切问。
“……”
沈容远没搭腔。
他好整以暇打量裴明玙一阵,神情有些微妙。
裴明玙也自知失言,默不作声。
沈容远手支着下巴,半晌倒嘶一口气,“这宅子里住的啊……”
“是个会咬人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