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我没事……”章致谨咬断连贯音节嗫嚅回答。
那双灰绿眼眸的目光纹丝不动不移开,显然有所怀疑。
章致谨冲她扯起一闪而过的仓促笑意,低头进了自己班。
这样就够了,她一定能接收到孟堂出手的隐秘讯号,可以开始准备她的计划了。
章致谨解题般计算往后事态发展的可能性,后知后觉注意到几个男生的怨怼眼神。
他被瞬间拽回现实,手指略微发冷,努力屏蔽除自己之外的一切感知。
该怎么办?回忆飞速倒带,他忽然跌入那个周五傍晚,于是拽救命稻草似的靠回忆与卓煜熠的相处来汲取一点勇气和镇定。
落日色彩的迅风扫过耳畔,朗朗说话声随之飘荡。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车。”
“你还真谨慎,人如其名。”
除此之外,她还说了什么?
“对了,灵睿跟你同班,她还适应吧?”
章致谨重新聚焦注意力确认黑板上的题他已经会了,便趁机悄悄环视班级寻找白灵睿的身影。
多留意留意她,有了话题就能和卓煜熠多说几句话了。
观察了大半天,他发现白灵睿并非稍微跟不上,数物化课每次朝她那儿瞄几眼都能瞧见她怔怔对着黑板茫然,大概还没适应实验班的高速教学风格。
章致谨翻翻自己的笔记,补了几行计算过程。
他一向喜欢把步骤写详细,就当二次检查避免计算错误,所以他的思路较之老师的应该更清晰好懂。
下课问她需不需要,会不会太突兀冒昧?
打铃后,趁大多人龙卷风似的刮出教室撒欢去了,章致谨拿起笔记本,朝还钉在原位的人影瞥,下一刻却定住了即将起身的姿势。
白灵睿正弯腰低头盯习题本,但没动笔,整个人一动不动。
……她在哭。
章致谨懵懵目睹泪水坠落纸页,点下一滴滴深墨。
怎么突然哭了,因为有的题没听懂吗?
他视线转回自己的笔记本,打消原本的念头,把它塞进桌肚。
现在不行,不能过去打扰,而且也会吸引注意力让更多人发现她在哭。
那该怎么办?
章致谨呆愣几秒,猛地起身大步离开教室,急匆匆来到16班门外朝里张望。
卓煜熠不在,她会去哪里?章致谨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各种地点,无奈垮下肩膀,慢吞吞在走廊散步。
猜不到,她像只鸟,每个课间可能飞去任何地方。
直到老师即将进班上课了,卓煜熠的身影才不疾不徐从拐角处晃出来。
她外套敞开着没拉拉链,左边袖子挽到胳膊肘上,浑身流里流气的散漫,手背上的青筋山脉沿尺骨茎突往上连绵。
章致谨侧跨一步贴住两班之间的隔墙,最大限度缩小会被同学瞧见的范围,盯住陆续闪过视野的模糊校服里唯一清晰的身影。
读懂了眼神信号,卓煜熠一步步走近,扬眉示意他开口。
“灵睿哭了,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学习问题,你有空问一问?”
卓煜熠的神色瞬间凝为沉重正经,她探身透过15班前门望进其中一处,直回腰后点点头,抬手拍在他肩上。
“行,我会找她的,谢谢你提醒啊。”
章致谨怔怔望入她眼底,却又觉自己的目光被压回来了,那两轮蕴了更深静力量的灰绿不容分说覆进他瞳孔,带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认真的专注。
她在看他,他被看见了。
肩上残留的温热死灰复燃,腾腾轰出烫意,章致谨目送她转身回班,克制正常表情神游般回了座位。
直到江佟带着保温杯踏上讲台,他才觉得自己莫名得到了什么正当理由契机,若无其事抬手按在卓煜熠碰过的肩头,与她留下的印痕重合。
若不是卓煜熠提起,原本他根本不会仔细关注到白灵睿的情况,也就本不会得到这次触碰机会。
他利用了白灵睿,他的焦急和主动等待实际上都不是因为担忧她的低落状态,而是想牢牢抓住可以和卓煜熠正当相见对话的机会,害怕错过。
真卑鄙,而卓煜熠误会了,为此认真看待他感谢他。
羞耻如热油倾泻,肩膀上的温度因此炸开火星子,烫得他缩回手。
清脆下课铃打破沉闷气氛,小蜜蜂的机械嗡鸣淹没在走廊外高低起伏的说笑跑动声中。
被老师释放后几乎所有人都回家或去食堂吃饭了,只剩零星几人散在教室四处,有的等错峰,有的吃蛋糕水果充饥。
闻到蛋糕香味,白灵睿的胃开始抗议,打鸣震动闹个不停。
她面无表情翻开例题解析继续思考看不懂的地方。
吃晚饭?吃什么吃?学成这烂样她有什么资格吃饭?浪费钱去补吸收不了的营养,不如饿死算了。
大家都聪明,一点即通,不需要老师多费口舌,为什么她这么笨,怎么也搞不明白。
大到月考小到考练,她在实验班排名里次次垫底,甚至不如提升班几个同学考得好。
她早有预料,毕竟自己是唯一从普通班飞进实验班的,基础差了一大截,没法比较,可没想到事实会比最坏的心理准备更让人崩溃。
她完全跟不上教学进度,完全不适应跳跃的快节奏。
老师讲课总习惯性略过对其她人而言很简单的部分,而她仍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从这一步会陡然变成另一副模样。
省出来的时间老师会沉浸式讲刁钻难题,她更是迷茫晕眩,只觉那些突然陌生的数字符号手拉手拼接熔化锻成金箍圈勒在头上,老师们嘴里不间断嘟囔着含糊的紧箍咒,让她头痛欲裂,一节节课源源不断,没有尽头。
甚至睡觉都不安生,每天的噩梦都是解不出的题、没写完的作文和全是0的卷子。
刚开始她积极问问题,老师也耐心讲,可几次后有些同学明显不耐烦,嫌她老问蠢问题耽误上课进度。
别人轻松吸收的知识点,她总是迟迟转不过弯,听不懂又不敢再多问,有时候大半节课都是懵的。
她尝试课后问老师,可老师也有很多事忙,问多了他们语气也不好。
如果有好学生半途加入,她就被撂在一边当哑巴。
她听着他们聊很深奥的东西,再看看自己书上所谓简单的题,深感羞耻。
焦虑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她甚至开始后悔高一不该那么拼,后悔神佛保佑了她,或许神佛也后悔保佑了她这样不争气的蠢货,辜负了祂们的期望。
白灵睿翻来覆去忏悔,盯着纸上逐渐扭曲成嘲笑弧度的一个个数字字母。
她无能为力,无法使之信服,只能用泪湖淹没它们,注视它们挣扎着被溺成更枯瘦皱缩的形状。
学得不好,过得也不好,她在新班级没几个朋友,以前的朋友也不找她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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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进环境更好的实验班,而朋友们还留在普通班,她们怕继续混在一起玩会浪费时间拖累她,所以主动拉开距离,只在跑去操场做操的路上偶遇了才会兴奋朝她打招呼。
她们觉得,她好不容易才创造奇迹挤进实验班,一定会考上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好大学,她们呵护她来呵护她们自己实现不了的梦想。
她不想考差,不想辜负朋友们纯粹天真的心意。
可她要怎么告诉那些人一个她也许久才屈服认清的事实,她进实验班只是运气太好。
而想在实验班站住脚和往上爬没法靠运气,没法光靠埋头苦干的努力和韧劲,还需要天生的聪慧灵光,而她偏偏缺天赋。
过几天是家长会,她进实验班后的第一次家长会,妈妈很期待。
虽然她考了实验班倒一,但妈妈仍然为她骄傲,骄傲自豪得让她愧疚。
她到底该怎么面对这些人?
她如同站在高处眼睁睁俯瞰四面楚歌局势的将士,预见了注定惨烈战败的结局而萌生投降之意,转头却望见一片灿烂的招展旌旗、崇拜眼神和真心祝福。
面对这些始终坚信她能守卫城池的人,她怎么也没法开口道出真实情况,让她们寒心。
就算真要说,又该怎么说?
承认自己愚蠢无能?如何解释才不显得像逃兵的借口?怎么说才不会让她们的失望变成放弃?
她会被放弃吗?她已经被实验班放弃了,再转回身还会被家人朋友像以前一样接受吗?
她害怕妈妈开家长会听老师说了她现在的情况后会失望,害怕那些鄙夷她的男生会笑话为她骄傲的妈妈,讥讽她没志气、要求这么低,把一个蠢蛋当金宝贝。
卓煜熠那样的性格少,但她从没料到有些学霸智商高但却完全没情商,会大大咧咧说出各种超乎想象的让人下不来台的刻薄话。
怎么取笑她都没关系,她只害怕伤及妈妈。
思绪混混沌沌恍惚不知多久,有人拉开椅子坐到她旁边。
白灵睿以为邓梅钰回来了,赶紧盖上湿漉漉的练习册,扬起轻松的笑想问她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班了。
还没来得及张嘴,清爽柠檬香先袭到鼻尖,白灵睿一愣,霍然转头,对上卓煜熠的飞扬笑容。
她将宽松外套披在背后,袖子绕过脖子打了个结,一副超人风范。
“欸,煜熠?你怎么……”
话没说完,卓煜熠的大手就捏住她后颈,她像猫妈妈叼住的猫崽子似的被拎起来。
“被我抓到了吧!我都说了我会一直偷窥监视你的,你今天没吃晚饭!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白灵睿艰难拧出个苦笑:“我没胃口,不饿。”
“不饿也得吃,不然哪有力气学习,你食言了,该不该罚?”
“好吧……怎么罚?”
卓煜熠露出要闹腾大事时特有的狡黠嘻笑,扯着她出门,几乎把她夹在臂弯揣起来,风风火火穿过走廊七拐八弯来到空会议室。
“为什么要来……”
大门推开的瞬间,白灵睿剩余的话卡在了喉咙。
望熹、孔霖、连崎,还有同班的鹤文等几个女生都在,跑道形会议桌上摆满了肯德基麦当劳,还有一锅酸菜鱼,一盆麻辣小龙虾。
本就饿得发昏,格外刺激的香味更让她两颊酸痛,张不开嘴。
“人到齐了,开饭!”孔霖举起公筷公勺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