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望熹看了眼乱七八糟散在烤架上的串串，估好时间开始拆分细节详述那一对对人的猫腻。
卓煜熠直点头，末了感慨：“真可怕，要是学校搞举报早恋有奖，你每天课间溜达几圈，年纪轻轻就能赚够人生第一桶创业金了。”
“我可不想变成公敌。”
两人把烤串挨个翻面，继续趴栏杆上偷笑，观望孔霖混在7班学生堆里“不经意”和某人打招呼。
岸边忽然爆出鼓掌欢呼，卓煜熠调移视线，瞧见有人真摸到了鱼。
“哎？我也要下水！”
“不行，不许去。”高望熹板着脸否决。
“为什么啊。”
“你要是摸不到一来劲就乱跑，老师在也不一定能看得住你这野人，别忘了你跟你姥姥保证过的，安全起见，出来玩都得听我的。”
“没忘，我记得，我可不想被她用羽毛球拍抽。”卓煜熠按捺兴奋悻悻坐下，眼巴巴望着在溪里欢快淌水的同学。
高望熹略收回目光落在河岸。
不敢下去扑腾的人蹲在岸边玩水，水花乱炸，一道飞得格外远的水甩溅到本就站得远的章致谨身上，吓得他几乎跳起来后退。
高望熹定稳聚焦，眯眼观察他的神色：“章致谨好像很怕水，是不是溺水过。”
“谁啊？你别咒人家。”
“瞎猜而已。”
卓煜熠转身去拨拉烧烤，再翻了个面，手支下巴蔫蔫搭腔：“有可能，每年都有小孩玩水溺水的惨剧。
“所以我姥姥才严禁我单独或带你们去水边玩，搞得我从小到大只能奔波游泳馆。”
“你知道就好，”高望熹瞥来凉凉一眼，“不小心就会死人的，你特别得收收心，万一出事，我旱鸭子可救不了你。”
“知道知道，哎夏天快到了，我打算在新游泳馆办卡，你要不要一起？正好学游泳。”
高望熹坚定摇头：“不去，新的也脏，受不了，谁知道有多少没素质的在泳池里放屁拉尿吐口水，想想就恶心死了。”
“你需要私人泳池。”
“是啊，你快赚钱给我建吧。”
“等着！以后给你建个超豪华的，再安排一圈好身材男模伺候你。”
原本面无表情的高望熹立刻眉开眼笑，举起手机展示录音界面：“已留证。”
“你要不要这么鬼精？”卓煜熠瞪大眼，举起串串指着她控诉，“这都要算准了提前开录音？以后去当警察律师检察官吧，谁敢不招。”
高望熹探身抢过她凑近嘴边的烧烤：“还没熟！”
“我快饿死了——”
抱怨声唤回飘离的思绪，章致谨猛地一呼吸喘上气，看向蹲在烤架前摆弄肉串的蔫巴茄子杨青松。
“怎么还不熟？火一直生不起来，生起来了又不热，不应该啊，该不会有山精鬼怪在作祟吧。”
“闭嘴啊！大白天你就开始吓人。”
周围一圈人愤而嚷嚷，章致谨跟着笑了笑，迅速调整状态不让人发现异常。
他席地坐下，戴上手套开始串新一批食物，发着呆回忆起小时候的落水遭遇。
普通的一天，去普通的海边玩，父母正好碰上在别校任教的朋友，一聊起各自的糟心学生来就没完没了，也就没多注意四周。
他自个儿越走越远，结果倒楣被离岸流带走了，差点死在无法挣脱的卷浪里。
最后是一位阿姨奋力游来，把他从死神手里夺回，又在混乱中悄悄离开，没留名字，他们一家想道谢报答都无处寻人。
大脑选择性自动删除了恐怖痛苦的濒死记忆，只遗留了没做心理准备猝然碰水会触发的过激反应。
具体细节也都模糊了，但在海浪中起伏的那张脸他至今记得清楚，想着哪天碰上了一定好好道谢。
溺水之事距今多年，小孩长大，大人衰老，他只能按正常人的生长规律想象她可能的面容变化，生怕哪天见面了却认不出。
身旁好像有人在对他说话，章致谨强行退出回忆，边应声边拿起牛肉块，找准中点插上长签，以青椒为间隔，穿起一道暗红青绿。
牛肉，卓煜熠喜欢的。青椒，卓煜熠喜欢的。
鱼豆腐，卓煜熠喜欢的。茄子，卓煜熠喜欢的。
羊肉，卓煜熠喜欢的。土豆，卓煜熠很喜欢的。
章致谨放下串好的土豆片，怔怔望着有序躺在烤架上受死的一排食材。
怎么全是她喜欢的。
……他才不是故意的，这些东西大家都喜欢吃，卓煜熠更是不挑食，他根本不是为了谁特意串。
章致谨义正辞严地和心里头乱说话的人激烈争辩，纠正荒唐想法，后背却毫无好转地急躁发烫，仿佛他也横在了无形烤架上受刑。
不知何处卷来劲风，吹得校服啪啪飘振，大家慌忙起身挡风守护烤架，笑骂杨青松非要说吓人的话。
章致谨趁机转头环顾四周，但没找到熟悉身影。等到有同学朝不远处高地连廊上呼喊时，他才故作随意循声上抬视线扫过整条廊道，透过栏杆定准了卓煜熠。
她正坐在烤架旁大口吃肉，和切着土豆的高望熹聊天。
她手里拿着的……章致谨扶了扶眼镜看清，是青椒牛肉，烤架上还有堆成小山的土豆片串。
他就知道。
镜片外是卓煜熠手握长签鼓着嘴笑的模样，镜片上映着她的模样，用目光镀刻流畅轮廓，量准她这一瞬在镜片上的高低大小，拓下来收进大脑日记中，翻到新的一页工整粘贴，备注日期时间事件。
“哎致谨，喏。”杨青松的声音遽然吹翻书页，搅乱了安静空气。
章致谨匆忙合上秘密日记，收回注意力扭头，就见一串热腾腾的青椒牛肉横在眼前。
“你的熟了，快吃吧。”
和卓煜熠手里一样的，连青椒和牛肉的先后顺序都一样。再次出现的排列组合，像出题人自创的某种数学规律，他才不想费心去求解未知的答案。
他也一点都不想和她拿着同样的东西，简直像故意模仿。
“我不急，你们边吃吧。”章致谨抿唇按下心绪，摇头拒绝。
“真假？那我们不客气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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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致谨低头加快速度串食材，故意挑了各种肉菜混合搭配，可好像没用。
这个她也爱吃，那个也是，怎么全是。
是她的错，怪她不挑食，他没得选，没得回避。
面筋、年糕、鳕鱼、鸡心、五花肉……菠萝、薯片、辣条、巧克力……
酸奶，卓煜熠喝了吗？她喜欢吗？她会喝吗？
她记得坐在旁边的人吗？她认得出他是被排球砸的人吗？
答案显而易见。
章致谨握紧长签，慢慢刺穿手中小小的红心脏。
本来就死了的不会跳的心脏，按理说再怎么刺伤都不会抽痛。
研学最后一天一早，民宿每层走廊都回荡着轻快说笑，大家串班串寝似的在不同房间晃悠找朋友聊天。
有些在玩背古文接龙，有些正忙着给朋友编发型，一人半边，比赛谁编得最快最好或最搞怪，闹腾不停。
“南后，喀就雾敢债说话了……”
“你快认忽吧，你牙膏都昏我碾上了。”
卓煜熠咬着牙刷瞪孔霖，也不敢张大嘴。
高望熹的脸从毛巾后露出，冷冷瞥向较劲个没完的两人：“差不多得了，等会儿集合迟到了我可不管你们。”
“不吐牙膏边刷牙边讲话可以撑多久”比赛终于结束，卓煜熠赢，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两人硬撑得舌头下颌抽筋，上午研学结束才完全恢复自然。
万众期待的滑雪自由活动即将到来，一班班队伍更吵闹混乱。
“大热天当然要去凉快凉快玩雪了！”
孔霖哼着自编的调子胡乱唱：“附中我要夸夸你，附中我爱你一分钟~”
“连崎至少爱三分钟呢。”
“嘁，破事还少吗，每一件我都得给附中倒扣200分。”
卓煜熠皮笑肉不笑打趣：“哦，怎么回事，在这里遇到crush不够你给附中加分吗？”
“喂！别说了！”
“等会儿要找他玩吗？”
“还说！？”
“人工雪也能凑合，多浪漫的氛围，最适合拉近感情了对吧？”卓煜熠朝另外两人挤眉弄眼，“配个bgm或诗歌更有感觉。”
高望熹忍住笑双手捂胸口：“Idie！”
认出她念的是诗，卓煜熠立刻抬头扶额头接上：“Ifaint！”
连崎只好跟上，不知道能摆什么动作，双手握拳在眼眶底下转几下作哭哭状：“Ifail！”
孔霖捂住耳朵气鼓鼓往前大步走，三人在后面放肆调侃。
白衣灰裤学生一窝蜂闯进场内，说说笑笑蹦蹦跳跳，涌入更衣室换上滑雪服和头盔面罩，互相帮忙套好难搞的装备。
面罩？高望熹来回翻动检查装备，皱眉思索。
等会儿说不定会碰上卓煜熠说的神秘人。戴了面罩是不是更容易辨认？
她扭过头想提醒，而卓煜熠正扎在另一堆女生里帮大家束防摔垫。
高望熹掏出酒精狂喷装备，低头开始收拾自己这身。
算了，晚点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