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刘云又送来信件。
“回公主,太妃娘娘那边小德子派人送来的。”
赵曦面露惊讶,太妃那边为何会差人给她送信?
但见信封上大书“长公主殿下亲启”几字,赵曦好奇地拆开信件,看后容颜大怒。
“胆大包天。”
落珠一惊,她还是第一次见公主发这么大的火。
“刘云。”
“小人在。”
“传令聂尧,即刻派人去向家抓捕叛贼!”
落珠和刘云听到“叛贼”两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是夜,火把的光影吞吐不定,将整条街烧得通红。
“砰砰。”
向府的家丁听到砸门声大叫道:“谁啊,凿什么凿,也不看看现下什么时辰了,知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大……”门字还没说出口,被眼前黑压压的禁军惊了一跳,“你们……”
聂尧一把将人甩开,“搜!”
值夜的婆子连忙拍开后院的大门。
向惠卿心中害怕,从屋内寻了帷帽就去推门,“开门!”
守在门外的禁军却没理她。
“我要找我娘,你们莫要拦我。”向惠卿举起手,砸向房门。
“回去!”禁军毫不留情面地回道。
“我不!你们放我出去。”向惠卿拼尽全力拍地拍向木门。
内里传来小娘子凄凄惨惨的叫喊声,禁军不由冷笑一声,“若不是长公主殿下吩咐过,不可伤及女眷,你以为你还能这般悠然地坐在屋中吗?小娘子还是省些力气吧,若是前厅搜不到,稍后自然会到小娘子这边的,娘子莫要着急。”
向惠卿愣愣地看着房门,“你们在说什么?与长公主有何干系,又……在搜什么,你们给我说清楚。”
门外的禁军却似被堵上了嘴,凭向惠卿如何叫喊也再不出发出一个音节。
前厅。
“副相,你还有什么要说?”聂尧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信件砸到向承才面前。
向承才一脸怒色,“本官不过是在科举上行了些方便,殿帅便这般不将本官放在眼里吗?”说着将手中的信件展开,看到落款是杨益后愣在原地。
聂尧冷哼一声。
向承才连忙:“不是我,不是我,这是诬陷,这是诬陷啊!”向承才双手止不住地抖着,“还请殿帅明察,这封信是旁人仿了本官的字迹,有人要害我!”
聂尧挥了一下手,“带走!”
向承才这是才意识到聂尧是因何事而来!
向承才拼劲全力奔到聂尧身边,“殿帅,求求你,为我在陛下,在长公主殿下面前美言几句,本官当真是被诬陷的,本官有冤!”
聂尧面无表情,未理会他,只是吩咐:“带走。”
刑部。
向承才靠在阴湿不平的墙壁边,周围散发着霉变的稻草味儿,整间牢房没有一盏灯,只有屋顶出开了一片天窗,淡淡月光投到石地上,透着森森寒气,直钻入人的骨缝深处。他本就只穿了中衣,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
“啪。”牢房的锁开了,向承才应声看去。
江暮合摘下帽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向承才。
向承才眼里燃起光,“江学士,贤婿,求你救救我,我是冤枉的。”
向承才只穿着中衣,从向家到牢房,月白色的中衣早就沾了几层灰,再没了平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江暮合没有理会向承才的话,只问道:“枢副可知,你犯的是何罪?”
向承才哭出了声,“本官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通敌叛国,谋害先皇。”
向承才泣不成声。
“此事当真同副相没有干系?”江暮合俯身,在向承才身前展开信件,“若真没有此事,你看到这封信第一句话应该是,‘根本就没有此事,这封信是他人伪造谋害本官’而不是,‘这封信是他人模仿了本官的字迹’。”
江暮合清冷的语调拨弄着世间最残忍的乐章,向承才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从他的眼眶溢出。
江暮合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他。
向承才泪眼婆娑,“罪臣知自己罪孽深重,然,只求江学士一件事。”
江暮合并不理会。
向承才却跪了下去,“罪臣只求江学士网开一面,小女是无辜的……罪臣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江学士,求你,救救她……”说着爬到了江暮合的脚边。
江暮合向后退了一步,向承才又追了上去,抱住他的腿。
黑靴上霎时多了五个手印。
江暮合轻轻一甩便将向承才甩到了一遍,又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下摆。
向承才埋在地面上,泣不成声。他定是糊涂了才会去求这个冷面阎王。想着向惠卿日后的结局,向承才攥紧拳头,狠狠砸向地面。
“我的囡囡啊!”
江暮合一言不发转过身。
走到墙边才道:“向家女郎身患重疾,已送往水月院修行,与在下的婚事就此作罢。”
向承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门却早已关上了,整间屋子黑黢黢的,徒留那半寸的月光。
*
翌日,三司会审。副相向承才联合杨益谋害先皇,证据确凿,向承才供认不讳。向家被斥三族,三日后行刑。向家女郎因为身患重疾,早已同江家解除了姻亲关系,因此江家免遭灾祸。
景德二年三月,科举舞弊一案牵扯出副相、定西侯与朝中诸臣,陛下大怒,褫夺定西侯侯位,其余百官连降两级。整个朝堂被血洗一番,诸臣敢怒不敢言,然此事是为后话。
大相国寺。
“女郎,到了。”一只芊芊玉手从帘内伸了出来。
向惠卿好奇地看向侍者。
“施主随我来。”水月院在大相国寺内最隐蔽的角落处。
江流方要离去,便被向惠卿叫住了。
“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可以问一下,你家主人是什么人吗?”
江流拒绝,“大人曾说,他也只是受人之托,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我连救命之人的姓名都不配知道吗?”
江流没有答话,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江流回到江暮合身边,“回郎君,一切都安置好了。”
江暮合点点头,随后向着明净大师的院子去了。
路过智海这座瓶状琉璃塔后,却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
江暮合转身,伸手推开院门,方踏进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江暮合脚步顿住。
听到声音后,赵曦向着门的方向看了一下,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赵曦眨了一下眼睛。
一边的申祈安也回过头,看清来人之后,收起脸上的笑。
赵曦看着江暮合走了过来。
申祈安方要行礼,江暮合冷声道:“出去。”
“我……”申祈安打量着江暮合,江暮合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申祈安看了一眼赵曦,江暮合的脸色微沉。申祈安不敢多想,转身朝赵曦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臣,请长公主殿下安。”
“几日不见,江学士倒是比平日威风许多。”
江暮合不理会赵曦的嘲讽,“此处乃是皇家之地,若是被旁人知晓,下官怕有损公主声誉。”
“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若是被人发现,可对我的名声有损?”
“臣乃殿下的老师。”
赵曦冷哼一声,“本宫想知之事,江学士怕是答不上来呢。”
“公主不问,微臣如何作答?”
赵曦瞪着江暮合。
江暮合却觉得赵曦的一双眼睛闪着微妙的光芒,如泣如诉。
“公主为何在此地?”江暮合先张嘴,打破二人之间微僵的气氛。
“本宫……想父皇了。”赵曦没有想到,杨家在朝中仍有帮手。
“先皇若在天有灵,定不愿看见公主如此伤怀。”
与旁人不同,江暮合从来没有安慰过赵曦,只是在她问他事情时,他耐心地解答。
赵曦心中微动,人在极端难过的时候,是听不进去任何劝解的。
父皇死了,所有人都劝她莫要伤心,可是出了此等大事,她又怎能忍住不伤心?每当有人劝解她“我知道你心中有多难过”,她都会很恶毒的想:“你不懂,死的不是你的阿父,你根本就不会懂。”
世上本没有感同身受。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人静静地陪着她,或者是让她接受现实。
“学士也曾这么难过吗?”
赵曦没有把话说清楚,江暮合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是。”
“那时微臣以为,余生恐怕都不会再这般伤怀了。”
赵曦静默一阵。
过了好久她才出声,“当真如此吗?江学士当真练成金刚不坏之身,百毒不侵了?”
听到赵曦孩子一样的比喻,江暮合笑了一下,嘴唇翘起极浅的弧度,还是被赵曦捕捉到了。
江暮合平日总是冷着一张脸,不怒自威,此刻却勾勒出一个极浅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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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笑来。宛若昙花在深夜里骤然绽放,清冷月华下,所有瑰丽与芬芳只为这一瞬倾泻而出,短暂得让人屏息,却足以惊艳了所有时光。
“那时微臣尚小,总以为自己平生所遇便是一生,妄谈悲苦。余生很长,会发生何事微臣也不知晓。”江暮合的声音带着他也不曾发觉的温柔。
“本宫觉得,江学士说得对呢。”
江暮合看向赵曦的目光里藏着笑意。
赵曦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所以,江学士,此次之事与江家可有干系?”
“曹旭锐曾上门求过祖父,祖父向来不齿此等行径,没有应下。”
赵曦摇摇头,“本宫说的不是科举一事,而是向家的事,又或者说,杨益谋反一事。”赵曦看着江暮合,“此前是江学士在暗中相助,这次也是一样的吧?”
不同上一次的试探,这次赵曦直接将一切说了出来。这般直接,却将江暮合打得措手不及。
江暮合垂眸,“是,殿下聪慧。”
赵曦笑了一下,江暮合又抬眸。
赵曦笑意盈盈地朝江暮合行了一礼。
江暮合却慌了,“殿下……”
“学士不必多礼,学士助本宫良多,这礼学士受得。”
赵曦的笑颜恰如破晓的第一缕霞光,华美绮丽,江暮合险些移不开目光,脑海里却产生一个邪恶的想法:这笑容应只属于自己。
“公主……方才……”江暮合很少犹豫。
“学士,请先听我说。”
江暮合闭上嘴。
“学士忠义,深合父皇之论,请学士宽心,本宫必恪守先人遗志,永志不忘学士教诲。日后定当殚精竭虑,以社稷为重,以黎民为念,不愧对赵氏的列祖列宗。”
少女的眸子带着浅浅笑意,却又格外郑重。
江暮合听到左心房处强有力地跳动着,他的心潮因着赵曦的话而起伏,甚至整颗心是因为她在动。
“至于旁的……”赵曦坦率地笑了一下,“以前是本宫之错,日后定将改之,但请学士不要挂怀,将那些事都忘了吧。”
只一瞬间,江暮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与赵曦的话一样,戛然而止。
过了许久,江暮合才开口。
“不要挂怀……”
“忘了吗?”
赵曦对上江暮合漆黑的眸子,点点头,“如此,便谢过江学士了,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说罢便抬起脚。
江暮合本能地朝赵曦行了一礼。
赵曦从江暮合身边走过时,他宽袖下的右手抬了一下,比微风拂过的力度还要轻。
转瞬即逝,他什么也抓不住。
江暮合静静地看着赵曦离去的方向。
过了许久,明净大师却走了过来。
“施主。”
江暮合听到声音后转身,双手合十:“明净大师。”
明净大师还礼。
江暮合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此处逗留太久了。
“大师,我……”
“施主不必介怀。”明净笑着打断江暮合。
明净大师在殿内等了许久都不见江暮合,有人来报他才知道,江暮合被困在了智园。若他没记错,今日公主也来了智园。
公主早已离去,江暮合却始终不见人影,据他所知,江暮合并非这等不合规矩之人。
唯心系之人,方乱其分寸。
“施主若有事,改日再问也是一样的。”说罢明净大师转身。
“大师。”江暮合出声叫住明净大师。
“施主还有什么吩咐?”
“我心中有一个问题,困扰许久,还望大师解惑。”
“可是与方才那位离去的施主有关?”
江暮合对上明净大师如千年古潭般沉寂的眸子,无悲无喜,嘴角含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弧度,带着洞彻一切后的慈悲与淡泊。
江暮合点点头。
“慧能师祖在法性寺与二僧辩经,认为是风动,二僧则坚持幡动。”
“两方坚持不休,最后慧能师祖言‘非风动,非幡动’。”
明净大师眼睑低垂,仿佛已看尽了世间万相。
却没有说出后面的偈语。
仁者心动。
过了许久,江暮合才道:“大师,我找不到方向。”江暮合轻叹一声,语气悠长,转眼却随风而散。
明净慈祥地看向江暮合,似是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失去父亲的迷茫的孩童。
“请施主用心看。”
“听从心的指引,它会带你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