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仪一向是镇上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与谁交好,见了什么人去了何处,不必打听,从旁人的闲言中便能知晓。
刻意让人得知自己同李娇娘有往来、以及今日的行踪,却不曾想招来了癞巴脸这样的苍蝇。
丢了孩子的妇人抱紧女儿喜极而泣,瞧见癞巴脸唇角流出的浓稠污液,吓得呼吸一滞。
“看什么看!”
癞巴脸威胁似地扬起了拳头,熟料口中“哇”一声,如呕血一般涌出秽物。
“啊!!!”
妇人吓得惊叫出声,紧紧捂住孩子的眼睛,尖声:“鬼啊!”
适才平静的人群立时又骚乱起来。
姝仪趁乱避开人群朝平地跑去,然而没能跑几步,癞巴脸大力推开面带惊诧的人群,对身后几人指向前方:“白姝仪就在那!”
平日里来常盛庙祈愿的人甚少有胡子拉碴、身材魁梧的壮汉。
遇到这样瞧着便不好相与之人,大伙儿是能避则避,生怕沾染上麻烦。
他们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道,惊恐地望着被追赶的柔弱少女,却无人肯上前帮忙。
姝仪望着远处僻静深幽的千河林,冷漠地想,若是四下无人,她一定会将这几个败类骗进去捅个对穿,让林子里蛰伏的野兽将他们拆吃入腹。
白芜养的白虎就在此地。
那只名唤“小白”的老虎在他身边养了数年,因为体型过于庞大无法带在身边,被白芜放养在距离镇上最远,又最为安全的千河林中。
这片深山老林甚少有人踏足,别的野兽也都不是小白的对手,它早已占山为王。
厌倦了你追我逃的戏码,姝仪故作体力不支,身子一歪,柔柔弱弱朝旁边倒去。
一回眸,她的眼角缓缓滑落一行泪。
对上癞巴脸那双浑浊眼睛时,她脸色惨白拔出发间的木簪对着他们,抖着唇道:“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白小姐欠债不还,白家就是这样教养公子小姐的?”大汉装模作样地背着手,目光放肆地盯着她姣好的容貌。
姝仪颤抖着身子,“你胡说……我舅舅才没有欠你的钱。三番两次前来找我麻烦,究竟意欲何为?”
大汉脸色一变:“呸,你就说还不还钱!”
姝仪眼角的泪再次滑落,窘迫道:“我没有……”
白家老宅有一处暗室。
当年白家突生变故,丫鬟婆子抢走了卖身契一走了之后,偌大白府仅剩她与慧莘二人时候,慧莘带她找到了暗室。
暗室里堆满了金银珠宝,以至于这些年来,她从不曾因为生计担忧。
财不外露的道理她怎能不懂。
面对这几人的丑恶嘴脸,姝仪垂下眼眸掩盖眸中的厌恶,两行热泪划过脸颊。
“好汉,不如将她丢到山林里去。”
癞巴脸擦掉唇边的脏污,阴恻恻地笑:“让她涨涨记性。”
他自知时日无多,找不到、也奈何不了将他变成这副鬼样子的人,但是在上路之前,若是能将白家仅剩的小姐拖下水,倒也不算枉死。
“嘿!是个好主意。”
大汉一掌拍在癞巴脸肩膀,直将他推出老远,“事到如今,你这癞脸□□可以滚了。”
“……你说什么?”癞巴脸身形一顿,死死盯着他。
大汉被他这模样唬住,瞪圆了眼,“我说,你这癞蛤蟆,滚远点——”
“你个狗娘养的!”
癞巴脸忍了一路讥讽,终于爆发出来,举起拳头就要招呼上去:“你说谁是癞蛤蟆?”
大汉捋起衣袖:“你才是狗娘养的!这口吐污秽之物的不是癞蛤蟆,难不成是我啊?”
姝仪冷眼旁观,耳边蓦地听见一声不甚清晰的、分外耳熟的兽鸣。
小白颇通人性,想必是听见了她的声音。
趁着几个人内讧的当口,姝仪将簪子丢在地上,而后拎起裙边拔腿朝山林的方向跑去。
她笃定这群人为了抓到她一定会跟上来。
果不其然,她刚躲到石头后面,便听见大汉低喝:“小娘皮,给老子站住!”
林间蓦地传来野兽的怒吼,地面颤动不止,激得人头皮发麻、冷汗津津。
下一瞬,体型庞大的白虎张着血盆大口朝几个人冲来,速度极为迅猛!
“救命!是……老虎!”
“跑……快跑啊啊啊啊!”
白虎许久未见姝仪,欢快奔到她身侧想让她摸摸自己的脑袋。
姝仪急急往旁边躲,指着呆愣在地的癞巴脸,惊恐道:“你、你别过来!”
几个大汉吓得屁滚尿流,边跑边哭喊:“虎爷爷饶命!我们不是有意惊扰您!饶命啊!”
“快、快跑啊啊啊!”
小白懂了主人的意思,复又张开口朝癞巴脸冲去,嗅着他身上难闻的腐臭味,不情不愿地撕咬下他的胳膊奔进山林。
癞巴脸痛得凄厉尖叫,他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翻滚,莽着一身劲朝姝仪所在地地方扑过去:“是你害我!是你害我!我要杀了你!”
姝仪双手撑地往后退,满脸泪痕不住地摇头:“不、不是我害得你……”
眼见那几个人跑远,四下里再无第三个人在场,她瑟缩在石头后面摸到腰间的软剑。
正要抽出来将癞巴脸捅个对穿的时候,没想到听见了李娇娘的声音:“就是他们!把他们抓到潭水祠好好关上个半月重新做人!”
“陆公子,这是姝仪的簪子!她竟被这几个丧尽天良的杂碎带进了山林,这可如何是好?”
……陆无恙怎么会来?
姝仪面上错愕一瞬,眼见癞巴脸要扑到眼前,她举起旁边尖利的石块重重砸到他脸上,一脚狠踹在他腹部将人踢出老远。
“救命……!”
她淡然地往衣裳和脸上抹了些灰,随后从石头后面一瘸一拐地朝外跑去,梨花带雨的姑娘就这样进入了众人视线中。
她满脸惊惧,满头青丝散在脑后,雪白的衣衫上沾上了不少灰尘,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便倒。
“姝仪!”
李娇娘瞥见她身后追着的独臂人吓得大惊失色,“怎么跟鬼一样!这、这是癞巴脸?”
癞巴脸如今已经没有半分人的模样。他少了半条胳膊,满身满脸的血,口中呕出绿色秽物与鲜血,佝偻着脊背朝姝仪狂奔,宛如地狱里索命的恶鬼:“白姝仪,拿命来,拿命来!”
“……这还是人?”
他这副模样,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没人敢上前半步。
李娇娘骇地捂住了唇,举起家中用来打猎的弓箭,因太过惊惶,哆嗦着连射了两箭都在半空中坠了下去。
还剩最后一支箭。
“嗨呀,娇娘你这……”
许管事捂着老腰,咽下后半句话,看向陆无恙:“老奴记得公子之前跟着王爷练过箭术的,不知公子可否一试?”
“多年未碰,想来早已生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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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陆无恙还是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下接过李娇娘手中的弓箭,拉弓搭弦,直直射了出去。
众人敛气屏息,目光全都盯着这支离弦之箭,当看见癞巴脸小腿中箭栽倒在地时,齐齐松了一口气。
许管事带头喝彩:“公子威武!”
一众小厮:“公子威武!!”
姝仪头也不回地朝前跑,她是真没想到陆无恙还是有两下身手的。眼见就要来到他面前,她双腿一软,直直向前倒去。
许管事惊得张大了嘴巴,“都愣着做什么,快来扶人!”
陆无恙快走两步,赶忙将人扶稳,温声安抚道:“莫怕,已经无事了,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姝仪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微抬着头,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沾湿脸颊那颗灰色小痣。
她泫然欲泣道:“我这是在做梦罢,竟……”
到这份上她再演不下去,姝仪索性闭上双眼,装作惊吓过度晕在了他怀中。
“姝仪!”
“诶、诶,白小姐晕过去了!”
“都别愣着了,将这群人压到潭水祠去!”
一时间在场人乱作一团。
陆无恙举目望向山林深处,同藏匿在巨石后注视着自己的白虎对上视线。
而后,他垂眸打量着完好无损倒在自己怀中、形容狼狈的姝仪,以及缺了一条胳膊的癞巴脸,眼角眉梢带了几分玩味神色。
将怀中的人扶稳,陆无恙瞥向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指,腕子上那根红绳露出一角。
他意味深长道:“走罢,将惊吓过度的白小姐送去医馆。”
*
姝仪装晕了一路,在医馆躺了许久后才撑着身子推开门。
药堂里,司空霁正劝慰李娇娘别自责,陈席则是双手抱臂打量着陆无恙,正色道:“陆公子,我瞧着你有几分面熟。”
“陈公子莫非去过华京?”
陆无恙端坐在桌前,品了口热茶。
在他身边,姝仪常喂的那只玄猫高高翘着尾巴,脑袋蹭着他的手指,像是在挠痒。
“噢,那倒是没有。”陈席回答的一本正经。
司空霁在一旁淡声道:“刚来医馆时你看我、看玄猫面熟,你看谁都面熟。”
“咳咳,拆台啊你。我这不是看陆公子龙姿凤章——”
一扭头瞥见姝仪,陈席面露喜色,“诶,白小姐醒啦。”
姝仪将嘴边的哈欠忍住,眼眶中顿时蒙上一层薄泪,朝几位行了一礼,“多谢各位出手相助,姝仪感激不尽。”
李娇娘一脸愧疚道:“都怨我,若非我……”
“娇娘此言不妥,多亏了你,陆公子才能来救我于水火。”
真是造化弄人。
尚未利用成这风光霁月的真君子,反倒叫他成为自己所谓的“救命恩人”。
不过,总归是同这陆公子拉近了些距离。
姝仪收拢思绪,看向陆无恙时眼波流转,带了几分羞赧。
她走近他,盈盈行礼,“公子救命之恩,姝仪无以为报。”
陆无恙虚扶了她一把,“不过小事,不足以挂齿。”
又是这副云淡风轻,将一切置身事外的闲散模样,眼下好几个人在一旁看着,姝仪就是再不想同他虚与委蛇,也要将戏演足了。
“若日后有需要相助的地方,公子尽管开口。”
停顿片刻后,她白生生的脸上浮现点点红晕,“姝仪自当尽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