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仪好似被烫到,倏然偏开了头。
陆无恙久病未愈多年,看起来消瘦羸弱,不想竟有这样紧实的腰腹。
想必平日里怀王没少让他习武强身健体。
脸上的热意还未褪去,她闭了闭眼睛,敛眸闭气藏在了隐蔽的地方。
思行与思意再度回来,瞧见碗中的药汁急急道:“公子,再不喝药就凉了。”
陆无恙穿戴整齐缓步走了出来,单手执起药碗一鼓作气将苦药喝了个干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思行却像是被苦到,紧紧皱着眉,赶忙将桌上备好的蜜饯果子捧在手中:“公子快吃些东西,去去苦气。”
陆无恙摆摆手,示意不必。
他看了眼外面浓黑的夜色,神色有些不明。
思意也看过去,问:“公子在看什么,怎看得这样认真?”
陆无恙合拢衣衫,状似不经意道:“方才沐浴的时候,在窗外瞧见了道黑影。”
躲在外面的姝仪僵住半边身子:“……”
思行挠了挠头:“公子应当是看错了,我与思意一直在院子外边守着,没瞧见什么黑影呀。”
陆无恙单手支起下巴,想起那抹飞快掠过的纤细身影,很浅地弯起了唇角:“许是贪玩的狸奴路过。”
“……”
*
姝仪本以为李娇娘那句不过是客套话,谁知过了没几天,她从竹林练剑回来洗漱完不久,府门便被人敲响:“白小姐,是我。”
李娇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姝仪开了门,“夫人,请。”
“你唤我娇娘便好。”
李娇娘今日仍穿着布衣裙,手里拎了个布包与食盒。布包里是她家门前桃树结的果,食盒里放着半柱香前,被她切成鱼片的黑鱼。
她将沉甸甸的布包放在廊下的石桌上,还有些不好意思,“白小姐尝尝,这是我家新下的桃子,又脆又甜。”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平平无奇的脆桃,却让面前的姑娘红了眼圈,那双本就我见犹怜的眉眼更让人心头一软。
“姝仪,你这是怎的了?可是、可是不喜欢吃桃子?”李娇娘慌张起来,刚要轻抚她背脊,姝仪已经拿出帕子擦掉眼角滑落的清泪。
“娇娘误会了。我并非不喜桃子,只是……除了慧娘,还从未有人待我这般好。”
她声音低柔,含了几分哭腔,美人垂泪,直叫人看得心碎。
不过一包脆桃罢了,竟也值得一句“好”么。
李娇娘联想到她多舛的身世,不知第多少次红了眼,打心里更加怜惜姝仪。
将人揽到怀里拍了拍,李娇娘劝慰道:“好姑娘,不哭了,啊,哭多了伤身子。”
姝仪哪里还有多余的眼泪往外挤,拿帕子捻了捻眼尾,满含歉意道:“让娇娘见笑了。”
“哎呀,这有什么!横竖这儿就你我二人,不会传出去的。”
鱼片粥做法并不繁琐,李娇娘早早便学会了,其余时间都是向姝仪取经,学如何做别的菜肴。
天色近午,李娇娘临别前同她说,“这几日天气好,你若是得了空,可以去常盛庙上个香。”
姝仪不信神佛。
若求神拜佛有用,景阳侯府一干人与善悟怕是早就死了千次万次。
她意欲推拒,李娇娘拉着她,又道:“我家阿喜这几日身子不大好。你我二人一道去,不说报平安,就当是驱驱身边的秽气。”
说着,声音渐小,“我之前在常盛庙许愿,咳……那癞巴脸果真遭了报应,正好去还愿。”
姝仪蓦地想到昨夜刚进陆府撞见的污秽画面,心道,确实该去庙里上个香。
她敛下眸子,柔柔应下,“那便听娇娘的。”
*
“阿嚏……!”
癞巴脸重重打了个喷嚏。
这样阳光明媚的天气,他却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回想起那夜的离奇遭遇,他顿生出一股冷汗,想了数日他也想不出到底得罪了何方大侠,竟然落得这样唇瓣开裂,口舌流脓的下场。
流出的污秽仿佛带着剧毒,沾染到身上竟会灼伤皮肤。镇上的百姓见到他都避之不及,瞧见他像是瞧见了脏东西。
他漫无目的地在镇外徘徊,忽然瞥见五六个胡子拉碴的大汉。
大汉叼着根狗尾巴草,呸了一口,“如今这劳什子医馆越发有名气,搞得人越来越多,还怎么去找那破落小姐的麻烦?”
小弟面露难色:“她没欠大哥的钱呀,为何还要去找她麻烦?”
大汉一掌招呼到他头上,“你蠢啊!白家那小畜生在外欠了那么多债,白小姐又不知道欠了多少、欠了何人的债务。上门分一杯羹罢了,谁会跟钱过不去!”
余下三个小弟附和道:“老大说得对!”
“大哥说得对!”
癞巴脸一听是找白姝仪的麻烦,赶忙凑上去,狗腿子道:“这白家小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大汉嗅到他身上传来的腐臭味,吓得从石头上跳起来,几个小弟一转头瞧见他满口流秽的模样,骇得急急往后跑,“你是人是鬼?!”
“各位好汉,我是活生生的人,就住在这潭水镇。”癞巴脸忍气吞声,讨好一笑。
他自知这副可怖模样示人,谁瞧了都会被骇到,朝后退了一步,“我知晓各位想找那白家小姐的麻烦……”
“且慢。”大汉竖掌打断他,“我们找她麻烦与你何干?”
“自然是她欠了我些东西,我总要讨回来。”
迎上大汉狐疑的目光,癞巴脸胡乱擦了把面上糊着的秽物,嘿嘿一笑:“我可以……为好汉们带路。”
*
常盛庙地处潭水镇东边,靠近山脉,是一座小庙,仅有几座菩萨像,专供人祈福用。
因此地人烟稀少,多少年来无人问津。
近两年香火气越发浓烈,还是多亏了司空霁“神医”的名头。
正是午后,前来烧香的人只多不少。
小小的庙前排起了长队,队伍两侧有许多商贩,冷饮、点心、茶水、孩童玩具等琳琅满目,争相吆喝着物件应有尽有。
姝仪在熙攘的人群中,瞥见了癞巴脸的身影。
瞧见他脸上的异状,她才明白阿芜口中所说的“教训”是什么。
按理来说,以癞巴脸这样好自尊的人,绝对不会在自己成为这副鬼样子的时候出现在众人视线。
姝仪盯着那道佝偻身影小心翼翼避开人群,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好几个行迹鬼祟的人。定睛一瞧,是曾找过她麻烦的登徒子。
之前若非她阻拦,这群人早就死在白芜剑下,连个全尸都留不得。白白捡了一条命却不自知,如今几人相伴而行,莫非是来触她霉头?
她轻颤眼睫,盖住眼底的阴翳。
李娇娘对身旁姑娘涌起的杀气浑然未觉,她瞧见有卖糖人的小贩,想起阿喜最爱之一便是这个,指了指摊子,对姝仪道:“我去去便回。”
姝仪面色如常抬起脸,点头应下。
就是这一瞬,她同远处山峦上的覆面人视线相撞。此人高束发尾,发辫上绑着的十二颗玉珠分外醒目,竟是十二煞。
白芜回了朔方洲,将调令十八煞的骨笛留给了她也仍觉得不放心,还将十二煞留在了这儿。
显然,十二煞也留意到了癞巴脸一行人,他似乎是得了白芜的吩咐,侧目看向那伙人的同时,手已经覆在了剑柄上。
好似姝仪一声令下,他便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这群人血溅当场。
姝仪缓缓摇了摇头。
十二煞得令,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娇娘比姝仪大十来岁,故而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小妹对待,来到糖人摊子前,她还不忘寻找姝仪的身影。
人群中貌美姑娘不少,但像姝仪那样赛雪的肤色、端正仪态的漂亮姑娘却不多见,只消一眼,便能瞧见她。
姝仪仍是那副柔顺模样,她站在石桥旁,低眉瞧着池水,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眉目间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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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有些化不开的愁容。
这姑娘想必是在为慧娘伤神了。
李娇娘轻叹,随意朝庙前一扫,瞧见那道佝偻身影时笑容凝固。
癞巴脸怎么在这儿?
他身后跟着的人……她见过的!之前这群无赖曾三番四次堵在白家找过姝仪的麻烦。
一行人来这里眼神乱飘,瞧见身段纤柔的姑娘便凑上去,瞧见不是想找的便吹着哨子离开。
这模样,若是说为了求神拜佛,她才不信。
“姝仪!东南方向……”
她高呼,正欲让姝仪留意癞巴脸那群人,耳边突然传来暴喝:“不好了!有人偷孩子!”
石桥上顿时骚乱起来,姝仪被冲撞,一个踉跄跟着人群逆着走了好几步,离那群人拉近了距离。
李娇娘满头大汗,急得避开人群朝她那儿挤。
若是姝仪因今日被癞巴脸那行人寻了麻烦,她李娇娘肠子都要悔青了!
“娇娘——”
眼下人群推搡,姝仪寸步难行,进退两难。
若是想离开这里,凭她的身手简直轻而易举。可这里人多眼杂,这个当口她绝不能暴露自己。
来这里祈福的大多数是老弱妇孺,即便有年轻男子,也多是手无缚鸡的书生模样。
若真出了事,怕是和镇上那些百姓一样只会冷眼旁观,绝对不会帮她。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李娇娘身上,她屡次为自己说话,想必不会对此袖手旁观。
镇上与自己算作熟识的人中,仅有司空霁与陈席。司空霁面冷心善,陈席为人仗义,若是他二人知晓,绝对会赶来。
姝仪捻着帕子捂住心口,眸中含泪,示意她去喊人来,“我等你。”
李娇娘慌忙点头,直接将手中的糖人塞给了路过此地牵着马绳的青年手中,“借我一炷香的时辰。”
语毕,也不管目瞪口呆的青年,直接扬鞭而去。
尘土扑面,青年骤然反应过来,两手高举糖人追了两步:“诶,诶?!怎么有人抢马啊!没天理啦……”
*
李娇娘从没有哪一刻像今日这般,庆幸自己会骑马。好在常盛庙离镇上不算远,加之她驾马的速度极快,到镇上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赶到医馆瞧见排起的长队才想起来,午后的医馆是最为忙碌的时刻,司空大夫与陈席哪里能走得开?
除却他们,还有谁能帮忙?
她丈夫腿脚不便多年,带去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镇上的人对姝仪又颇有微词,等着瞧她笑话的人只多不少,哪里肯去帮她?
脑海中,突然想到那位被称为“大善人”的陆公子,凡是求到他那儿的事,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希望之火重新燃起,李娇娘急急勒紧缰绳,朝镇中心狂奔而去。
下了马,她撑着有些站不稳的双腿来到陆府门前,抚了抚急促喘息的胸口,问站在门口的许管事:“管事的,陆小公子可在府中?民妇想求公子帮个忙。”
自打公子那“善人”的贤名传出去,平日里还真有人前来寻公子帮忙。
许管事冷哼,用鼻孔看她:“找我们公子何事啊?”
李娇娘歇了口气:“人命关天的事儿。”
“人命关天的事儿?”
许管事面色一凝,出口讽道:“再天大的事,也不关我家公子的事儿!”
他不耐烦地扬起手,“你该从哪儿来,就回——”
“许管事。”
温润的嗓音打断了许管事的刻薄腔,“让这位夫人将话说完。”
“哎呦,公子您怎么过来了!”
许管事赶忙上去扶他,暗暗瞪了眼李娇娘:“公子养好身子要紧,何必管这些旁事。”
陆无恙摆手避开,抵着拳头轻声咳了两声。
李娇娘见缝插针道,“烦请公子派人去常盛庙,为白家小姐……”
她识字不多,想了想,从脑中搜刮出话本上最贴切的两个字,“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