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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月下逢(上)

作者:栗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思行抱着斗篷跑出去,气喘吁吁地将手中尚有余温的斗篷交给白姝仪,“白小姐,快些披上吧。”


    姝仪颤抖着长睫抬起眼眸,同陆无恙对上视线。


    少年那双极其温润的眸子认真注视着她,露出一个和善笑容,向她颔首示意。


    而后,领着思行与思意离开此地。


    这举动一如姝仪往常瞧见的那般,少年做完善举绝不多做停留,也不与人过多寒暄,以至于她连道谢的场面话都没能说出口。


    她愣神的间隙,陈席忙完从药堂出来,瞧见地上狼藉,“这是怎么了?”


    青年抢了话头,“我不小心撞上了白小姐……”


    “这么大个活人站面前你是半点看不见?”陈席将滚落在地的糕点碎屑清理掉。


    青年只得红着脸再次道歉。


    姝仪忽略耳边的吵闹,沉沉望向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攥着斗篷的手指不断收紧。


    这大善人,似乎有些不大好接近。


    *


    灰蒙蒙的天看起来不像是有落雨的迹象,窝在家中许久的百姓纷纷出门闲话。


    穿着布衣的妇人将目光落在锦心医馆的方向,狐疑道:“我瞧着白家小姐近些时日往返医馆很是频繁,可是慧娘出了何事?”


    另一人答:“听说慧娘的病情愈发严重。若她死了,白小姐可就再没有倚仗了。”


    布衣妇人连声叹气:“好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却生得瘦弱单薄,唉。”


    不和谐的声音在二人身后传来:“兴许这乳母是被她克成这般的呢?”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慎言啊。”


    “她母亲可是为了生她血崩而死!”


    癞巴脸作惊恐状,声音渐弱下来,“有和尚给她算了一命……她才被送来这儿。我婆娘在华京的尉迟家做工,这些高门密辛在京中谁人不知?她保准不会听错。”


    这会儿功夫,五六个人围在参天巨树下闲话,有人本要去锦心医馆拿药,听闻闲言碎语当即凑上来,好奇道:“算的什么命?竟将人送到这儿受苦。”


    白姝仪幼年便被送到潭水镇上这件事不是秘闻,众人多有猜测却不得真相。


    她待在镇上这么些年,景阳侯府少有过问,是以众人每每谈论起此事都分外好奇。


    有人猜测道:“该不会算出命硬,克爹娘?”


    癞巴脸眼睛一亮,惊呼:“嘿!还真叫你猜中……”


    “嘘!她过来了——”


    身披斗篷的姑娘就这样闯入众人视线。


    这姑娘模样温婉可人,头发仅用一根木簪挽着,未施粉黛的脸上秀眉微蹙,却盖不住她柔顺谦和的模样。


    她那双杏眸泛着湿意,微垂的眼尾带着一抹红。少女只朝众人匆匆瞧了眼便拎着裙摆回了府。


    盯着那道纤瘦柔弱的背影,布衣妇人叹息:“瞧她那模样,慧娘是不是不大好?”


    “唉,主仆俩都是苦命人。”


    早些年白家在京城发迹,一跃成为华京数一数二的富商。此后虽不再返乡,但却仍将潭水镇的老宅子修葺的古朴雅致,布局别有巧思。


    那时镇上的百姓都道这位白小姐命好,虽不冠父姓沦落此地,可身后依然有白家的财力支撑,任谁都不能瞧轻了她。


    只可惜好景不长。白家出了个不争气的儿子,散尽家财只为享乐,惹了一身债还被坑害,招惹上祸端,间接害了他两个姐姐,活活将老父亲气到归西。


    白家没了主心骨,乱作一团,不孝子也失去了行踪。讨债的追到潭水镇,将老宅珍藏的名家字画、摆设一并抬走。


    留在老宅侍奉的下人抢回卖身契,收拾包袱潇洒离去,偌大宅子只剩下相依为命的白姝仪和慧莘。


    布衣妇人提起这些旧事,不由得抹了抹眼角:“本该是富养的娇小姐,怎么就落到如此田地呢!”


    癞巴脸重重啐了一口,不屑道:“我若是这万事倚仗旁人的娇小姐,乳母时日无多,又不受家族宠爱,不若一头撞死,反倒来得痛快!”


    吱呀——


    木门轻轻合上,却隔绝不了外界的窃窃。


    “呸,你这癞子,说话忒不好听了些!”


    “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又是大伙儿瞧着长大。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丧良心的话?”


    “呵,我又没说错。她没爹养没娘疼,还不如现在死了去投个好胎!”


    ……


    姝仪冷下脸,早已不复方才那副纤柔温婉模样,背抵着门静静听了片刻,记下那道尖酸刻薄腔。


    *


    月上枝头,夜间静谧无声。


    白姝仪手持长弓,带着两支箭迎着月光奔走在屋脊瓦片之上。


    在镇上待了十多年,她识得所有人的面孔及住处。不消片刻,眼眸对准一处屋舍,缓缓拉开长弓。


    冷箭悄无声息自高空俯冲而下,穿透夜幕,飞射进燃着油灯的屋内。


    啸声落下,“嘭”地脆响在屋中炸开!


    纸窗被戳出一孔,榻上安睡的男子陡然惊醒,惊恐瞧着地下碎裂的小盏,呼吸急促,“谁?!”


    夜风将白姝仪垂落在背脊的发丝吹至身前,她面色如常,反手快速又射出一箭,冷锐箭尖擦过男人的嘴唇,狠狠钉在土墙中。


    癞巴脸彻底清醒,哆哆嗦嗦跪倒在地,来不及探究便讨饶:“大侠饶命!”


    无人应他,连夜风都停滞。


    癞巴脸素日里游手好闲最爱嚼舌根,镇上住着的人都被他编排了个遍,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惹恼了谁才落得这样一个夜里被索命的下场。


    他再无白日那般神气,哐哐磕响头,求爷爷告奶奶,请求菩萨佛祖保佑、请求大侠好汉且饶他一命。


    潭水镇偏僻,此地更是人迹罕至,除却屋舍内的油灯再不见一丝光亮。


    姝仪充耳不闻,两支箭矢全都脱手而出后,没什么情绪地抬头望向浓黑的夜空。


    白芜寻到癞巴脸住处的时候,姝仪先他一步离开,看见涕泪四流的癞巴脸在屋中不停磕头谢罪,他啧了声,颇为遗憾:“原来还没死么。”


    他擅长用毒,隔着老远将药丸丢进张着嘴嚎啕大哭的人口中,不消片刻,癞巴脸便昏死了过去。


    “什么样的人值得咱们小阁主亲自出手?”


    黑衣覆面的七煞在他身后不远处打了个哈欠。


    白芜侧首,看清来人皱起了眉:“你来做什么。”


    七煞嘿嘿一笑:“不光是我,十二煞也跟来了。”


    话音刚落,同样黑衣覆面的青年行至此地,“少阁主,别来无恙。”


    断梦阁除却阁主共有十八名杀手,被称之为“十八煞”,一至十八,排名越后功法越强。


    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往往出没在黑夜取人性命,故而叫“断梦”。


    白芜本是断梦阁阁主的外孙,年少时不堪母亲的偏执掌控,逃出去后被白姝仪所救。几年前被寻回继任阁主之位,而今不过十五岁。


    他性情乖张,出手狠戾,是几任阁主中对毒药最为精通之人,可谓百年难遇,又是老阁主钦定的后继者,故而无人不服他。


    “何事?”


    白芜沉下脸,那双瞧着有些了无生趣的灰色瞳眸闪过一丝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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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煞向来怕他的阴晴不定,摸了摸鼻子,“老阁主说许久没见外孙,想你了。”


    十二煞隐在黑夜中,警告:“七煞,正经些。”


    “老阁主大限将至。”


    七煞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请少阁主速归!”


    *


    一场雨过后,空中仍泛着湿冷气。


    “喵!”


    尖锐猫叫划破夜空。


    姝仪本来已经离开了那片屋舍,听见动静倏然回头,足尖轻点跃到半空接住失足掉落屋顶的玄猫。


    将它抱在怀中,她轻拍小猫脑袋,“又乱跑。”


    玄猫吓得瑟瑟发抖,好半晌才露出脑袋,弱弱地“喵”了声,像是在认错。


    这只猫是姝仪平日里常投喂的那一只,平日里在镇上四处闲逛,哪儿都是它的落脚处。


    她抱着猫安抚了好一会儿,目送它窜进黑夜,冷不丁瞧见远处陆府门外那道熟悉身影。


    少年披着浅色斗篷,此刻正站在透着凉意的夜风中。


    ——已过戌时,他独自在外做什么?


    姝仪将长弓放进一家废弃已久的旧屋,站在屋脊上漠然注视着陆无恙的动向。


    目睹他离开陆府后出走的路线,她在距离少年最近的那道小巷处一跃而下,拎起裙边慢腾腾朝前走。


    寂寂月光照在地面,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同时遮住她那双顷刻间便含了泪的眼眸。


    心中默数五声后,转弯处,窸窣脚步声不再是她一人发出的响动。


    “咳……咳咳。”


    一连串极为压抑的轻咳声传进耳中,紧接着,昏黄的光照亮小巷,少年举着灯笼款款走来。


    姝仪惊吓过度似地后退一步,踩进低洼的小水坑中,泥水溅在她手背有些凉,激得她打了个冷颤。


    “何人?”


    极轻的一声,满含疑惑。


    姝仪慌忙抬眼,不远处的陆无恙同她一样,面带怔然,显然想不到这会儿还能碰见未安睡之人。


    朦胧烛火映照着少女娇柔面容,少年瞧清来人,露出和善笑容:“白小姐。”


    姝仪面上的困惑与怯意消失大半,她眯着双眸,似是才看清来人,舒了口气:“原是陆公子。”


    “白小姐这是刚从医馆回来?”


    陆无恙清润润的笑眼望向她,握拳抵在唇间再次咳了几声。


    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身子羸弱非常。


    姝仪不动神色打量他,少年月白衣袍上绣着的青竹,风拂过,连带着绣纹都生动起来。


    她敛了眸子,面色难掩苍白:“乳母病重,我不放心她便去瞧了瞧。”


    这般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


    锦心医馆亥时才关门,这条小巷是回府的必经之路,也是去医馆的三条路线之一。


    陆无恙将灯笼往前伸了伸,语气如常:“黑灯瞎火,白小姐胆量过人。”


    白姝仪摇了摇头,抬手擦去眼眶中滑落的泪:“我与慧娘相依为命,自是将她放在心头的。”


    她露出苦涩笑容,柔声转移话题:“不知陆公子夜深外出,所为何事?”


    陆如荣为了儿子不惜举家搬来这样荒凉偏僻的镇子。偏偏在夜里,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半夜偷偷溜出府,竟无一人看顾。


    着实令她觉得古怪。


    姝仪没能听见回答,微抬起眼睫,却不想同陆无恙对上了视线。


    烛光将少年的清润面容照得愈发柔和,纤长浓密的眼睫下,含着笑意的桃花眸一错不错地望着她,仿佛能窥见她心底。


    “白小姐对我很好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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