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云再度踏入这间剑气森然的剑庐时,未曾想过第二次置身于此,竟是这般光景。
与初次到来时似乎并无不同,人群依旧簇拥在冰冷的石案外围,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涌动。石案正中,那柄龙渊剑安然横陈于鞘中,沉默却攫取着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当她一步入内,那嗡嗡作响的私语便如同被利刃骤然切断,瞬间安静。
无数道原本黏在剑上的灼热视线齐刷刷地投射到她身上,审视,探究,怀疑……仿佛要将她从头到脚穿透,剜出几个洞来,好看清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究竟凭何能搅动风云。
这寂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爆发出更为汹涌的议论浪潮,不再加以掩饰。
“凭什么……”
“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女……”
“她有什么资格……”
或轻蔑,或质疑,或忿忿不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尽数钻入她耳中。
沈卿云却恍若未闻。她目不斜视,步履未停,周身仿佛笼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一切喧嚣与非议皆从容拂散,只朝着那人群中心一步步走去。
“沈姑娘。”
云澈立于石案之侧,玄衣庄重,看向她的目光复杂难辨,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所有窃窃私语,稳稳传入每个人耳中:“万般皆是缘法,既然龙渊择主,于万千人中唯独应你而封剑,那么从此刻起,你便是它名正言顺的新主。”
沈卿云并未推辞,亦无半分怯场。她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颔首:“云少主所言甚是。我虽不谙剑术,不通武道,然既蒙神兵认可,此乃天意所授。沈卿云在此立誓,必以性命相护,珍之重之,不负此剑锋芒。”
言罢,她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云澈郑重地将那柄沉重的龙渊剑捧起,交付于她手中。
剑一入手,沉甸甸的分量便让她手臂不由得微微一坠。
这并非凡铁,其重远超预期。她能清晰地感到周遭无数道目光瞬间钉在这细微的晃动上,带着审视和无声的质疑。
然而,那不过是一刹那的惯性。
下一瞬,她便稳稳地托住了剑身,手臂甚至未有半分颤移。
正当气氛稍定,一道略显尖锐的质疑声便自人群中突兀响起。
“云少庄主,依您方才所言,这龙渊剑正是因认这位沈姑娘为主,方才封鞘,是也不是?”
一名身着锦袍、面容精明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目光锐利,直刺向云澈。
“不错。”
云澈神色不变,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沉稳道:“那日夺剑之乱,诸位有目共睹。正是沈姑娘于危急关头还剑入鞘,自那一刻起,此剑便再无人能拔出分毫。此非人力所能强为,乃神兵自行择主之象。”
“如此说来。”
男子眼底精光一闪,转而看向沈卿云,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拱火与挑衅:“天下间,若论能使得动这龙渊剑的,岂非只剩沈姑娘一人了?”
“空口无凭,既然沈姑娘得天独厚,何不当众展示一番,也叫我等凡夫俗子开开眼界,瞧瞧这神兵在真主手中,究竟能有何等惊世锋芒?”
他话音刚落,周遭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与低议之声,无数道目光再度聚焦于沈卿云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与好奇。
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与审视,沈卿云面上虽强装镇定,心下却没有半点把握,她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游移,掠过一张张或怀疑或讥诮的面孔,最终,定格在人群深处。
是胡绥。
他静立于一侧,那双总是含笑的狐狸眸此刻沉静如水,穿越纷扰人潮,精准地望入她眼中。
没有言语,他只是极轻微地朝她微微点头。
一股无形的力量仿佛随着这无声的肯定注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沈卿云深吸一口气,握剑的指节隐隐用力,不知是胡绥的眼神给予了支撑,还是胸中那股被质疑激起的,不服输的傲气骤然翻涌而上。
眸光一凝,所有犹豫尽散。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手稳托剑鞘,另一只手缓缓抚上那铭刻着苍龙纹路的剑柄,五指收拢。
而后,微一用力。
一声清越剑鸣骤然划破凝滞的空气!
凛冽的寒芒应声自鞘中吐出,光华流泻,瞬间映亮了周遭惊愕的面容。
那曾被断言无人能再拔出的龙渊剑,此刻正顺从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在她手中展露锋芒。
霎时,满场鸦雀无声。
所有质疑与嘲讽,仿佛尽数被这无可辩驳的铮然剑芒彻底斩断。
那出言质疑的男子顿时瞠目结舌,脸上青白交错,仍强撑着嘴硬:“不……不可能!这定然是做了什么手脚!岂有如此巧合之事?”
沈卿云闻言,却不急不恼。手腕轻转,只听一声清响,方才那出鞘三寸,寒光凛冽的剑锋便应声滑回鞘中。
她单手持着这柄神兵,步履从容地自人群间穿过。
周遭目光如影随形,却无一人敢出言置喙。
她缓步走至那男子面前停下,微微抬起手中的龙渊剑,语气平静无波:“这位兄台,若你仍心存疑虑。”
“不妨亲自上前,一试便知。”
她目光清亮,坦然迎上对方闪烁不定的视线,将质疑轻飘飘地抛了回去。
那人盯着那柄古朴的长剑,终是没敢伸出手。
僵持片刻,他忽地冷哼一声,猛地一拂衣袖,转身便欲挤出人群。
“哼!不过是把破铜烂铁,谁稀罕!”
这句悻悻之言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惊醒了尚处于震惊中的众人。
当下便有性情刚直或觉受辱之人,面现愠怒,二话不说,转身便大步离去,毫不留恋。
亦有讲究体面、心思深沉的,虽心下震动犹疑,却仍维持着表面礼节,上前与云澈拱手交谈数语,言语间多有感慨,方才客套告辞。
更不乏一些目光闪烁之辈,趁机围拢到沈卿云身旁,状似好奇赞叹,实则语带机锋,旁敲侧击地探问她的师承来历。
听闻她自称无门无派,一介游医后,那试探便愈发露骨,眼中贪婪之意几乎不加掩饰,言辞间或明或暗地打听着她是否愿割爱,那灼热的视线恨不得将她和那柄剑一同吞下。
沈卿云只是持剑静立,对周遭纷扰或探究或贪婪的目光,皆以沉默或是疏离的淡笑应对。
素衣寥落,那道纤瘦脊背却始终笔直,宛如一株柔韧青竹,立于骤风急雨之中,虽承其力,不弯其节。
人群逐渐散去,喧嚣落定,这桩突如其来的风波看似尘埃落定。
但沈卿云心下雪亮,隐藏在背后觊觎这把剑的人,依旧不会善罢甘休。
“阿云。”
胡绥总算是找到时机走到她跟前,唇角噙着一抹惯有的戏谑笑意,上下打量她一番:“没料到你持剑而立,震慑全场的模样,还挺有几分气势。”
“我可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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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好话。”
沈卿云心下稍松,反唇相讥:“拐着弯说我平日没个正形是吧?哪有你这般的兄长,不仅事前半点风声不露,事后还来促狭打趣?”
她话语间带着熟稔的嗔怪,眼底却并无真正恼意。
“实在是事急从权,诸多细节未能提前与你分说。”
胡绥摇摇头,却并未深入解释其中缘由,眼神掠过她手中那把剑,只问道:“还有三日,对么?”
“是,待到那位沈公子的余毒拔清,我便即刻离开龙泉山庄。”
沈卿云唇角微扬,甚是开心的答道:“之后,我打算去盛京城逛逛,见识见识帝京繁华。待到明年开春,我便要南下去蜀州了。”
胡绥唇边的笑意未敛,只是眼底眸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暗,随即又被惯常的慵懒神色遮掩过去:“蜀地富饶,想必这回,阿云总能得偿所愿。”
未等沈卿云开口,他便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剑上:“这龙渊剑,可否借我一观?”
“那是自然。”
沈卿云虽觉突然,却也未多想,坦然将那把剑递了过去:“怎么了?可是这剑有什么不妥之处?”
胡绥掌心缓缓覆上那冰冷厚重的剑柄,五指收拢,做了一个欲要拔剑的起势。
他维持着这个姿态片刻,随即抬眸望向不远处仍在与云澈寒暄应酬的零星宾客,唇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意,顺势将剑递还回去:“无甚大事。”
“本想仔细瞧瞧这神兵真容,但你看那边……若我此刻当真拔剑出鞘,寒光四射,岂非平白又惹来一番注目与烦扰?还是罢了。”
他语气自然,仿佛方才的迟疑真的只是顾忌场合不便。
沈卿云心下本能地掠过一丝异样,却也想不出什么微妙之处,只得接过了剑,叹了口气,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剑一拿到手里,就像是捧了个烫手的山芋,整日都提心吊胆的。”
“自己非要揽得活,苦头也得自己吃。”
胡绥闻言轻笑,促狭道:“我早先便劝过你,莫要逞强。”
“呸呸呸,什么逞强,我这是侠义心肠,路见不平!岂能坐视不理?”
沈卿云立刻啐他,话锋一转:“再者说,待这桩麻烦事了结,兄长,你可是实打实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别以为我没瞧出来,你此番前来龙泉山庄,恐怕也是受了云少庄主所托,专程来解决这龙渊剑引出的乱子吧?”
“原是在这等着我呢,云少庄主那边的酬劳还没到手,这就盘算着如何敲诈自家兄长了?”
胡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故作唏嘘地啧啧两声:“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胳膊肘便急着往外拐,开始琢磨怎么从我这搜刮好东西了……”
“不许胡说!”
沈卿云被他这话调侃得面颊微热,又急又气,忍不住跺了跺脚:“怎得又这般信口开河,颠倒是非?”
“好了好了,莫气,诓你的。”
见她真要恼了,胡绥这才收敛,眼底笑意却未减,温声道:“不过,兄长的确为你备下了一份大礼,只是需得等你生辰那日才能给你。”
“是什么?是什么?”
沈卿云一听,顿时将方才那点气性抛诸脑后:“就不能提前告诉我么?就透露一点点?”
“提前说了,还叫什么惊喜?”
胡绥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且等着吧,你一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