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霎时间令沈卿云陷入了沉默。
片刻,她才抬起眼,目光清亮而坚定,缓声答道:“是我们两人的意思。”
“这是在往你把火坑里推!”
胡绥语气彻底冷下去,甚至有几分忿忿不平:“阿云,此人心思深沉,绝非良善,你莫要——”
“兄长,别说了。”
沈卿云截了他的话头:“他究竟有没有害我之心,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清楚。”
“你心思剔透,看事明白,自然知晓当局者迷的道理。”
胡绥仍没放弃劝她:“旁观者清,我看得出来,他待你确有诸多隐瞒。”
“那兄长也定然知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沈卿云摇摇头,不轻不重地回了句:“这世间人人皆有秘密,你不也同样有事,未曾对我坦言么?”
胡绥骤然语塞。
有那么一刹那,强烈的冲动几乎击溃他的理智,他想将唐九霄那些层层叠叠的伪装尽数撕开,想将自己那份深藏心底,不可言说的情愫彻底剖白。
可然后呢?
局面只会变得更加混乱难解,彻底失控。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沈卿云对唐九霄用情至深,真相一旦揭开,绝非拨云见日,而是足以将她整个世界彻底摧毁的惊雷。
他最终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将所有情绪尽数死死压回心底。
“我绝不同意,阿云,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以身犯险。”
胡绥蓦地拂袖转身,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话音未落,他已大步离去,背影决绝,很快消失在月洞门后。
沈卿云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微不可闻,很快消散在穿堂而过的风里。
她默然立了片刻,终究转过身,朝着与胡绥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踏入那间被浓郁药香笼罩的院落,熟悉的清苦气息便如一双温柔的手,悄然抚平了她因方才种种纷扰而略显躁郁的心绪。
“沈姑娘。”
薛老一见她,便眼神发亮,几乎是迎了上来:“您可算来了!”
沈卿云微微颔首,步履未停,径直问道:“薛老先生,那位公子情形如何?”
“一切正如姑娘所料!人已醒了,眼下情形稳定,除了身子还虚,无法下榻,神志却是十分清明。”
两人说着已步入内室。果然,昨夜那位面无人色,气息奄奄的公子,此刻正半倚在床头,神情肃然,手中执着一卷书册翻阅着。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将书卷轻轻搁下。
目光触及沈卿云时,他眼中明显掠过惊诧,随即化为一种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感激。
他开口,声音虽仍有些虚弱,却清晰温和:“未曾想到,将我自鬼门关拉回的恩人,竟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姑娘。”
沈卿云对这般赞誉早已习以为常,只微微颔首,将随身药箱轻置于旁,在榻边的矮凳上坐下。
“公子虽已脱险,但仍需静养,切忌劳神。”
她目光掠过那卷书的封皮,忍不住开口叮嘱了句:“此时还是该多卧榻歇息,凝神静气为上。”
那公子闻言,竟是轻笑出声,冷玉般的面容霎时柔和了几分:“姑娘误会了,这并非什么正经典籍,不过是本解闷的话本子。”
他边说边大方地翻开书页,把里头绘着插画的页面展示给她看,唇边漾着几分闲适笑意:“平日人前总需端着几分架子,如今难得重伤卧床,倒偷得浮生半日闲,只是到底不敢太过放肆,只得稍作伪装,借此打发时辰。”
这人瞧着一派龙章凤姿,清贵端方的世家气度,没想到私底下竟也有这般偷闲取趣的小癖好。
沈卿云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人,顿时失笑,本就沉肃的心情竟轻松了几分。
依旧是诊病的惯例流程,先凝神搭脉,再准备施针。
沈卿云身为医者,心无旁骛,倒是榻上的公子在解开衣襟时,如玉的面庞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指尖都透出几分局促。
察觉到他这份不自在,沈卿云垂下头去,只一边整理银针,一边语气平和地缓声道:“公子不必拘束。我姓沈,名卿云,早已订有婚约,此行只为治病救人,您无需紧张。”
“竟被姑娘看出来了。”
那公子轻咳两声以掩尴尬,随即摇头失笑,坦然道:“是我迂腐,说来也巧,我也姓沈,名映京,自盛京而来,不知姑娘祖籍何处?或许五百年前,你我本是一家。”
“公子说笑了,卿云出身乡野,岂敢与盛京沈氏高门攀亲。”
沈卿云手上动作未停,声音不卑不亢,既无攀附之意,亦无丝毫怯懦:“请您安然躺下,闭目凝神,我这便要开始行针了。”
沈映京依言平躺下去,姿态配合。
沈卿云指间银光流转,施针的手法依旧如行云流水,精准而流畅,没有丝毫迟滞。一旁凝神观摩的薛老看得如痴如醉,几乎忘了呼吸,眼中满是叹服。
半个时辰后,施针完毕。沈卿云正将最后一枚银针收回,一名年轻弟子恰在此时端着一碗汤药步入室内,药气蒸腾,温度恰到好处。
沈卿云伸手接过药碗,垂眸轻嗅了一下药气。
不对。
她心下重重一沉,未等她出声示警,跟前那低眉顺眼的弟子眼中猛地凶光毕露!
只见他袖中一道凛冽寒芒毫无征兆地疾射而出,直刺向榻上刚刚坐起,正在整理衣襟的沈映京心口!
屋内为施针清净,早已屏退闲人,此刻竟无一护卫在侧。
眼见那寒芒直逼沈映京,沈卿云心头一紧,未及多想便要侧身去挡。
电光石火之际,侧面轩窗骤然破裂!木屑纷飞中,一道玄色身影如疾电般掠入,刀光随之倾泻而出,精准无比地格开了那致命一击!
竟是唐九霄。
他面巾之上的眼眸冷如寒潭,一言不发,反手挥刀便与那假扮弟子的刺客缠斗在一处。
那刺客显然亦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身形诡谲,招招狠辣,两人在这狭小室内瞬息间已过了十数招,刀锋相击之声刺耳不绝。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毫厘之间。但见唐九霄卖了个破绽,诱敌深入,旋即刀势陡转。
虽以左肩硬生生受了一记刺伤为代价,他手中长刀早已架在了对方颈侧,将其死死制住!
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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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血迅速自玄色衣衫的肩处渗出,唐九霄却恍若未觉,只以刀锋稳稳压着那挣扎的刺客,气息都未乱一分。
沈卿云眼睁睁看着这电光石火间的惊变,惊得面色发白,几乎窒息。万幸外间守卫终于听闻内室异响,疾冲而入,迅速将地上被唐九霄死死制住的刺客反剪双手,押解出去。
一旁的薛老更是惊得魂飞魄散,踉跄一步,指着被拖走的背影,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喃喃:“不……这不可能!他跟随我行医问药已有七年,是我最为信赖的弟子啊!怎会是刺客?”
“他脸上覆着人皮面具。”
唐九霄捂住肩胛处不断渗血的伤口,声音因忍痛而略显低哑:“你那位真正的弟子,恐怕早已遭了毒手,被他们偷梁换柱,替换成了这个冒牌货。”
沈卿云被他肩胛处不断渗出的鲜血惊得心头一紧,忙上前扶住他,指尖轻颤着查验伤口。
待看清那翻开的皮肉间血色鲜红,并未发黑发紫,她才长长舒了口气,庆幸道:“万幸……并未淬毒,只是皮肉伤。你且忍一忍,我这就为你清理包扎。”
她动作熟练地取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与干净纱布,全神贯注于他的伤处。
两人之间流转的关切与亲密自然而默契,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一旁的沈映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在唐九霄覆着面巾的脸上停留片刻,心下便已了然。
这位身手不凡的男子,大抵便是沈卿云先前提及的那位未婚夫婿。
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面上不见多少惊魂未定的仓皇,反而透着见惯风浪的镇定:“在下沈映京,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今日若非兄台仗义出手相救,沈某此刻恐怕已赴黄泉,此等救命大恩,沈某必当重谢。”
“无名无姓。”
唐九霄却对他的感激与结交之意毫无兴趣,只任由沈卿云处理伤口,声音透过面巾传出,冷淡得近乎不近人情:“不必谢我。我出手只为护她周全,与你无关。”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云澈与胡绥的身影便匆匆出现在院门处,正撞上准备离开的沈卿云与唐九霄。
“方才之事,我已听闻。又要劳烦沈姑娘和这位兄台再次仗义出手。”
云澈语气里透着难以掩饰的苦涩,他百般防备,却仍出了这等纰漏,险些酿成大祸:“此番恩情,云某实在不知该如何……”
“若真要答谢,不如好生斟酌先前的提议。”
唐九霄打断了他的话,右手仍按在左肩渗血的伤处,语气冷硬:“索性将剑直接交予我们。这烫手山芋,你龙泉山庄接不住,也守不住。”
形势已经如此,云澈目光扫过唐九霄肩上的伤,又看向一旁沉默却目光坚定的沈卿云,踌躇片刻,终是咬牙应承下来:“……好,沈姑娘,一切便托付给你了。”
沈卿云迎着他的视线,郑重颔首:“云公子放心,待此间事了,我必亲手将此剑完璧归赵,绝不食言。”
三言两语间,这件震动全庄上下的事情便就此敲定。
一直沉默旁观的胡绥,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唐九霄的左肩,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却极其锐利的讥诮。
好一招……恰到好处的苦肉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