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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作者:晏晏轻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幕降临,街边小摊的灯笼次第亮起,在喧嚣市井中晕开一团团暖光。


    唐九霄素来不喜置身人前,往日陪她流连这些小吃摊铺,总是端坐一旁,脸遮得严严实实,只看她吃得心满意足便罢。


    然而此刻,他却极自然地撩袍坐在了那略显油腻的长凳上。修长手指绕到耳后,随意摘下面巾。


    玄色布料垂落的刹那,周遭骤然一静。


    那张异于中原人的深邃面容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众多视线之下,英挺轮廓宛若雕塑,竟引得旁侧几桌食客忘了动作,目光或惊或疑地黏在他脸上。


    就连沈卿云也怔住了,举着调羹的手停在半空,馄饨汤升腾的热气氤氲了她惊讶的眉眼。


    她从未想过,他会愿在这等喧闹寻常之地,为她卸下所有防备。


    唐九霄却似恍若未觉,只抬眸看她,眼底映着灯火与她的倒影:“陪你吃。”


    “好俊俏的小郎君!”


    煮馄饨的老板娘掩唇一笑,调侃道:“这般相貌,还肯放下身段讨你欢心,小姑娘,你可是真有福气哩!”


    沈卿云闻言,非但不羞,反而将下巴一扬:“娘子可说错啦!分明是遇见我,才是他的福气!”


    她话音刚落,还不忘侧过头,朝对面的唐九霄投去狡黠眼神,仿佛一只得意洋洋,等待顺毛夸奖的小猫。


    “是,我的福气。”


    唐九霄竟从善如流地点了头,好脾气地应了下来,连老板娘端上那只带着豁口的粗瓷碗时,也未曾流露半分挑剔之色,只提醒道:“再看下去,这碗馄饨怕是要糊成面片汤了。”


    沈卿云忙不迭低下头。


    约是因着靠海,渔获丰饶,这馄饨馅料并非寻常肉糜,而是用新鲜鱼肉细细剁成。不知店家施了什么巧妙手法,入口竟无半点腥气,只余鱼肉的清甜滑嫩在唇齿间化开,皮薄馅足,一口一个,吃得格外酣畅。


    直至碗中见底,沈卿云方才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


    抬眼一瞧,唐九霄却吃得极为慢条斯理。


    无论是执勺的姿势,还是咀嚼时不急不缓的仪态,都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斯文雅致。


    落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恐怕真要以为这是哪位世家大族精心教养出的贵胄公子。


    沈卿云托腮看了半晌,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心底不禁漫上一种近乎得意的满足。


    离开馄饨摊,两人沿着渐静的街道并肩往客栈行去。


    夜色已深,檐下灯笼在青石板上投下暖黄的光晕。


    不料,刚踏入客栈大堂,一道焦灼的身影便骤然从堂中座椅上起身,径直迎了上来。


    沈卿云还未看清来人,便觉腕上一紧,已被唐九霄下意识地护至身后。


    她定睛望去,只见一位锦衣公子眉头紧锁,面染急色。


    竟是熟人。


    龙泉山庄少庄主,云澈。


    “沈姑娘。”


    他语气急促,也顾不得寒暄,一见二人便快步上前,开门见山道:“冒昧在此等候,实在是有万分紧急之事。”


    “龙泉山庄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未等沈卿云应答,唐九霄已向前半步,毫不掩饰话语中的戒备:“看来在这泉州城内,我们的行踪动向,都逃不过云少庄主的眼睛。”


    云澈面色一僵,显是听出了唐九霄话中的冷意,却仍强压下情绪,语气恳切:“这位兄台误会了,云某绝非有意窥探二位行踪。实在是事发突然,人命关天,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人命关天?”


    沈卿云本也觉得他寻来的方式有些突兀,但一听这四个字,医者的本能立刻压过了其他思虑。


    她轻轻按了按唐九霄的手臂示意稍安,上前半步,神色严肃:“究竟是何情形?少庄主且细细说来。”


    “昨日龙渊剑险些失窃,庄内上下震动,戒备比往日森严了数倍。”


    云澈面色沉凝,语速极快:“彻查之下,竟清出不少形迹可疑,潜伏已久的钉子。”


    “可这些人俱都悍不畏死,对幕后之主忠心至极。甫一被擒,未等严加审问,便纷纷咬毒自尽,断不容丝毫线索外泄。”


    他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面色愈加难看:“见我等无计可施,那贼首竟越发嚣张,今日直接差人在宾客的饭食中下毒!我等虽有所防备,加紧查验,却仍有一位贵客不幸中招。”


    云澈望向沈卿云,言辞间,竟带上了几分恳求:“此刻那位贵客毒性发作,危在旦夕!此事不仅关乎人命,更关系我云家百年声誉。”


    “沈姑娘,云某深知此举冒昧,但山庄医者前辈皆束手无策,万不得已,云某只能厚颜来求您出手!”


    “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徒!”


    沈卿云向向来善恶分明,最见不得这等阴毒手段,当即正色道:“云公子既已言明,我必当竭尽全力相助。”


    她话音微顿,虽心怀义愤,却仍保持着医者的冷静与审慎:“只是毒物千变万化,诡谲莫测。在未曾亲见中毒者情形,辨明毒性之前,我不敢妄下断言,亦不能向你保证定然可解。需得容我仔细诊察过后,方能定夺。”


    “沈姑娘肯出手相助,云某已是感激不尽!”


    云澈得她首肯,紧绷的神情终于稍缓,当即郑重拱手行礼:“无论结果如何,云家都铭记姑娘此番恩情。他日若有所需,龙泉山庄上下必定义不容辞,倾力相报。”


    “医者本分,岂能见死不救。”


    沈卿云无心与他多客套,匆匆点头:“请公子稍候,我这就回房取药箱。”


    她心系中毒者安危,转身便快步朝楼上走去,竟丝毫未察觉身旁唐九霄愈发阴沉的脸色。


    房门甫一合拢,他便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面巾虽遮住了他的神情,可他的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急促:“阿云,你不能去!这遭太过危险,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卷进去!”


    “人命关天,我怎能因惧险而裹足不前?”


    沈卿云骤然转身,眸光清亮如雪,仿佛变了个人:“你何曾见过我见死不救?”


    唐九霄喉头一哽,所有劝阻的话语都被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生生逼退。


    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千般担忧,万般隐秘在胸臆间翻涌,最终只化作一片沉默。


    他如何能说?又如何敢说?


    若在此刻坦白,往日所有精心构筑的温存与信任,皆会顷刻崩塌,碎得彻彻底底。


    最终,他只能松开手,垂下眼帘,避开她清澈的目光:“我随你一起。”


    “别担心,我自会万事小心。”


    沈卿云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紧绷,放缓了语气,甚至主动倾身轻轻拥了他一下,试图驱散那份不安:“何况你在,再如何危险,有你护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好。”


    唐九霄无比庆幸此刻有面巾遮掩,藏住了自己脸上苍白而心虚的神情。


    沈卿云取了药箱匆匆下楼时,云澈早已备好快马候在客栈门外。蹄铁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急响,搅碎一片寂静。


    几人翻身上马,再无多言,猛地一抖缰绳,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入沉沉夜色之中。


    快马加鞭,风声自耳畔呼啸而过,道旁如火枫林在月光下只余模糊暗红的轮廓,被急促的马蹄声惊起几声夜鸟的啼叫。


    不出一个时辰,龙泉山庄巍峨的门墙便已在望。庄门大开,内外灯火通明,守卫比往日多了数倍,人人面色凝重,一派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云澈率先勒马,不及寒暄,便引着沈卿云与唐九霄疾步而入。


    沉重的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将外界彻底隔绝。


    穿过几重戒备森严的回廊,云澈带二人踏入一处僻静院落。


    院内药气浓重,混杂着几分不安的焦灼。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医者正聚在一处低声交谈,个个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见云澈带来两个生面孔,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位极为年轻的女子,他们脸上顿时显露出明显的不悦。


    “少庄主。”


    为首老者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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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被打扰的不耐:“深夜匆匆而来,所为何事?莫非庄主又有了新的示下?”


    “薛老。”


    云澈无心寒暄,直言相问:“诸位商讨至今,可曾寻得解毒之法?”


    “此毒诡谲异常,我行医几十载都闻所未闻。其性游走于经脉之间,飘忽不定,寻常针石根本难以逼出。”


    薛老抚着花白的长须,沉重地叹了口气:“老夫等人竭尽全力,也只能开出几剂缓和毒性蔓延的方子,若要彻底拔除……请恕老夫直言,非寻常医道所能及。”


    “我请来一位朋友,或可一试。”


    云澈侧身,将一直沉默立于身后的沈卿云让至人前,态度恭敬:“薛老,烦请您带沈姑娘前去探视病人。”


    “什么?”


    几位老医者闻言,目光齐刷刷落在沈卿云身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荒谬与恼怒。


    薛老更是气得胡须发颤:“少庄主!你质疑我等医术也就罢了,何必寻这样一个年轻女娃来折辱我等?这究竟是何用意!”


    “这位老先生,医术高低,原不在年齿长幼。”


    未等云澈出言维护,沈卿云已淡然开口。


    她语气平和,不见半分被轻视的愠怒:“如今病人命悬一线,情势危急,纵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也请容我一试。”


    她态度不卑不亢,言辞虽直白,却自有一番令人心折的从容。


    薛老见她举止沉稳,并非浮躁之辈,胸中怒气稍稍平复,但仍带着审视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目光最终落在她随身所携的那只古朴药箱上,终是缓了语气:“罢了,且随老夫过来吧。”


    沈卿云微微颔首,紧随其后。唐九霄下意识便要迈步跟上,却被薛老抬手拦住:“非医者,不得入内打扰病人静养!”


    唐九霄眸光一凛,正欲开口,沈卿云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恳切与安抚。


    知晓此刻事态紧急,他只得强压下心头躁郁,依言退后两步。


    甫一踏入内室,沈卿云便被一股浓重苦涩的药气迎面裹住,不由得微微蹙眉。


    仅凭这气味,她便判断这几位老者必定施了猛药,显然已是到了连维系性命都岌岌可危,黔驴技穷的境地。


    “沈姑娘,请过来吧。”


    薛老见她神色有异,心头那点轻视又浮了上来。


    连这般场面都经受不住,想必是个没见过大风浪的。


    沈卿云无暇他顾,依言上前。只见榻上躺着一位年轻男子,面色惨白如纸,唯有唇瓣泛着一种诡异的深黑。


    她先俯身探其鼻息,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


    于是开口问道:“薛老,请问这位公子是何时中的毒?发作时是何症状?那毒药本身,可还有残留?”


    薛老虽不以为然,仍依言答道:“约是午时三刻,饮了下人奉上的一盏茶后当即发作。先是口吐鲜血,继而五脏六腑如焚如绞,剧痛难忍。”


    他示意一旁侍奉的年轻弟子取来一个茶盏:“此物便是当时所用茶具。此毒无色无味,极是隐秘阴毒。”


    闻过茶盏,心中略有计较后,沈卿云方在榻边坐下,伸出三指,轻轻搭上病人腕间脉搏。


    指尖触及皮肤不过一瞬,她心下便是猛地一沉!


    这脉象……虚浮中带着一股熟悉的滞涩阴寒,游走不定,却如附骨之疽。


    这毒,她绝非第一次见。


    甚至可以说,她熟悉得刻骨铭心。


    究竟是什么?


    她闭目凝神,急速在纷乱的记忆中搜寻。无数药方,脉象,毒性特征如走马灯般掠过脑海。


    忽然,一道电光石火般的记忆撕裂迷雾!


    她骤然睁眼,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是了。


    绝不会错。


    当年,唐九霄浑身是血,独自闯入四时谷,重伤昏迷在迷阵之中被她救回时。


    他经脉中盘踞不去,险些要了他性命的陈年旧毒,与眼下这男子所中之毒,同出一脉,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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