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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作者:晏晏轻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雅间的布局与方才用饭那间大小相仿,陈设却截然不同。


    此处显然经过精心布置,一应物件极尽讲究。


    紫檀木雕花屏风隔出幽静空间,案上错金博山炉吐出袅袅沉香,连隔间垂下的帘幕都缀着细小的海珍珠,无处不彰显着世家大族出行时的奢靡排场。


    唐九霄卸下遮脸面巾落座,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案几。


    忽而,他指尖微顿,随手拈起了面前那只天青釉色的茶杯。


    瓷胎极薄,釉色温润,光照之下宛如雨过天晴,是上好的汝窑珍品。


    他低眸睨着那抹熟悉的青色,眼底倏然结起一层寒冰。


    无他。


    只因这套茶具,他实在太过熟悉。


    当年,正是他那位看似光风霁月的长兄唐一鸣,含笑用这同一套茶具,亲手为他斟满了一杯掺满毒药的茶。


    “九弟似乎对这套茶具情有独钟?”


    唐二白笑吟吟地坐在他对面,眸光里蕴着毫不掩饰的阴毒:“虽是大哥所赠,但既然你喜欢,二哥便成人之美,将其转赠于你如何?”


    唐九霄指尖一松,伴随一声轻响,那只天青釉茶杯落回案上:“大可不必,唐二白,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我最厌恶的便是你跟唐一鸣这副拐弯抹角的做派。”


    “唉,你我兄弟一别数年,好不容易重逢,叙叙旧情罢了。九弟这般拒人千里,可真叫为兄寒心啊。”


    唐二白故作叹息,手上却稳稳执起茶壶,亲自将唐九霄面前那只空杯注满。


    清冽茶汤氤氲出温热雾气,他抬眼,笑容越发和煦:“却不知,当年那杯断魂散的滋味,九弟可还记得?”


    茶汤色泽清亮,是上好的明前嫩芽。


    然而落在唐九霄眼中,这杯澄澈清茶却骤然翻滚扭曲,幻化成当年那穿肠腐骨的毒药。


    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从未远去,仍在四肢百骸中灼烧。


    唐九霄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胸臆间翻腾的暴怒与杀意:“然后呢?你还想说些什么?”


    “啧,看来九弟这些年在外头倒是学会修身养性了。”


    唐二白对他这副隐而不发的模样显得颇为讶异,指尖轻敲桌面,语带讥讽:“那位女神医果然妙手,不仅解了你经脉里的剧毒,竟连你这娘胎里带出来的疯病也一并治好了?”


    “哎呀,既如此……怎不将你那救命恩人带回唐家,也让她发发善心,好生瞧瞧你那个蛮夷娘亲的疯病?”


    唐二白故作惋惜地摇头,眼底却闪着快意的光:“这些年你不在家,她那疯病可是一日赛一日地厉害。若不是父亲亲自哄着压着……怕是早就自我了断,烂在那别院里了。”


    字字句句,直戳逆鳞。


    唐九霄眼底强压的平静骤然碎裂,戾气暴涨!


    他猛地一掌拍在案上,整套名贵茶具应声迸裂,碎片与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


    下一瞬,他已如鬼魅般欺身而至,五指如铁钳般攥住唐二白的衣领,将人狠狠掼在墙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屏风都晃了晃。


    唐九霄眼底血红一片,煞气翻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漫着滔天的杀意。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唐二白抬手,慢条斯理地揩去唇角溢出的血丝,那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竟未有分毫动摇。


    他迎着唐九霄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目光,轻笑出声:“杀我?好啊,你动手便是。看看杀了我之后,父亲布下的这盘好局,由谁来收场?”


    他语调悠然,字字却如毒蛇吐信,精准地缠绕上唐九霄的软肋:“失败之后,落到父亲手里是什么滋味,想必也无需我这个做兄长的再多提醒了吧?”


    “不过,你毕竟是他最偏爱的儿子,说不定,他会对你格外开恩?”


    他当然不会。


    唐九霄比谁都清楚,父亲的手段是何等不留情面,又是何等残酷绝情。


    攥紧的指节一根根松开,眼底翻涌的血色缓缓退去。


    他向后撤开两步,周身凌厉的杀气虽敛,那份冰冷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减。


    “所以?”


    唐九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后的平静:“你想如何?”


    唐二白整理了一下被攥得褶皱的衣领,压低声音,语调却异常清晰冰冷:“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把龙渊剑,亲手夺回来。”


    ---------


    暮色渐沉,夕阳将天边云霞染作一片暖金。


    医馆前的长队却仍未散去,求诊的百姓熙熙攘攘。


    案后,那身着素衣的女子微垂着眼眸,指尖轻按在一位老妪腕间,侧耳细听的神情专注而温柔,仿佛周遭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人群之外,一道蒙着面巾的玄色身影默立墙角,不知已静静凝视了多久。夕阳将他孤长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出几分寂寥的意味。


    直至身侧光线微微一暗,一道温润嗓音伴着脚步声悄然响起:“唐九公子。”


    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他极为厌烦的熟悉感。唐九霄倏然侧眸,冰冷的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果不其然,是胡绥。


    他对这个总以兄长身份自居,围在沈卿云身边的男人向来没什么好感。此刻这声开门见山的称呼,更是彻底挑明。


    胡绥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挑眉,面巾虽遮去了大半神情,那双露出的桃花眼里却透着寒芒,毫不退让地反问:“何事?”


    “我不管你有何图谋,又为何隐藏身份接近她。”


    胡绥面若寒霜,一贯含笑的狐狸眼里锐利尽显,字字清晰:“但你若想利用她达成任何目的,我绝不答应。”


    “呵,你管的还挺宽。”


    唐九霄喉间滚出一声嗤笑,姿态嚣张:“尽管去告诉她我是谁,不妨看看,最后她究竟会站在谁那一边。”


    正是仗着沈卿云毫无保留的偏爱,他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我知道唐家在打龙渊剑的主意。”


    胡绥语调更冷:“但我奉劝你一句,这背后的水深得很,绝非你能涉足,即便你父亲唐无痕亲至,也万万碰不得一丁点。”


    他微微一顿,竟是直截了当地剖开最后那层隐秘:“你兄弟九位,龙生九子,九霄……他为你取这名字时,还真是野心不小,志在凌云啊。”


    唐九霄闻言,微微偏了偏头,面巾之上那双桃花眼里不见丝毫被戳破家族隐秘的慌乱,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


    他当真上下仔细打量了胡绥一番,仿佛要剖开对方那副惯常带笑的皮囊,直窥内里。


    片刻后,他忽地低笑出声,那笑声里竟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赞赏的意味。


    “原以为辽州胡门没落数十载,传到你这辈,顶多也就出个走街串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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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卦算命的神棍。”


    他语调悠缓,若有似无地感慨了句:“倒没想到……还真藏着几分窥天探地的真本事。”


    “天机不可泄露,我能提醒你至此,已是看在阿云的情分上。”


    胡绥话已说尽,不再多言,只是望着远处仍在耐心问诊的沈卿云,他声音放缓了几分,带上些许劝诫之意:“阿云待你一片赤诚,你却并非真心,不如早些放手。免得到头来两败俱伤,徒增痛楚。”


    “谁告诉你我不是真心?”


    唐九霄骤然冷笑,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我不是真心,难道你这个藏头露尾,暗怀心思的便是了?胡绥,自己终日躲在阴沟里盘算,就别以己度人,觉得谁都同你一般阴暗。”


    “我对她如何,轮不到你来置喙。”


    话不投机,两人之间的空气陡然凝滞,再无转圜余地。


    唐九霄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漠然收回目光,径直穿过稀疏的人群,朝着那灯火初亮的医馆走去。


    恰在此时,沈卿云正将最后一笔药方写完,柔声细语地向面前的老妪叮嘱着日常起居的注意事项。


    她甫一抬头,便撞入一双深邃眼眸,虽隔着面巾,但她依旧一眼能认出他。


    霎那间,她眉眼弯弯,眸光晶亮,宛如星子。


    她匆匆将剩余几句嘱咐说完,将老妪妥善交托给一旁的小医童,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小跑着迎上前去。


    “你怎么来啦?”


    沈卿云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不是说好在客栈等的么?”


    暮色四合,医馆檐下的灯笼暖光融融地洒在她身上,将她周身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方才与胡绥对峙时的冷硬戾气,在她仰起的笑脸中无声消散。


    唐九霄垂眸看着他,并未立刻搭话,只是伸出手,如分别时那般,极为自然地替她将一缕跑得微乱的发丝掠到耳后,指尖在她温热的耳垂上刻意停留了一瞬。


    “想你了。”


    片刻,他又补充了句:“所以立刻来见你。”


    “你今天好会说话。”


    沈卿云被他这猝不及防的情话说得心头砰砰的跳,慌忙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


    她抬眼细细瞧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一丝极淡的,未能全然藏匿的忧虑。


    “可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沈卿云的声音里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探询。


    “什么都没有。”


    唐九霄几乎是本能地将所有波澜尽数压下,语气刻意放得轻松平淡,甚至还反将一军,微微挑眉睨她:“怎么?莫非无事时便不能想想你?”


    “能能能!自然能!我也想你呢!”


    沈卿云立时点头如捣蒜,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而主动勾住他的手指,指尖微微用力,带着他转身融入市井渐起的灯火与人流之中。


    “我饿了。”


    她声音雀跃,将方才那片刻的微妙情绪一扫而空:“街市里那家馄饨摊味道好香,我们去吃碗热馄饨好不好?”


    夜幕渐浓,炊烟袅袅,年轻的姑娘牵着她的郎君,步履轻快地奔向摊贩明亮的灯火。


    远处的阴影里,胡绥依旧静立原处,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两道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他们消失在街角的光晕中。


    良久,他才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转身独自没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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