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襄看够了蝴蝶，心满意足的接着躺下了。
连襄枕着赫连昱的胳膊，微微侧过身，手臂放在了赫连昱身上，额头抵着赫连昱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赫连昱的手臂轻轻拍了两下连襄的后背，“怎么了？又困了？”
连襄刚在马车上睡过一觉，照理说，不该这么快就困了。
连襄也不知为何，自己自从到了草原上，总觉得心绪难平，脑中好似有万千思绪纠缠不休，累得很了，便困顿不已。
天色渐渐暗了。
连襄却不曾睡醒。
赫连昱也不把人叫醒，反而将人抱在怀里，还不知道在哪掏出了一根锦带。
实际上根本没用上锦带，赫连昱轻而易举地单手把人抱在胸前，就这么骑着玄麒，一路回了部落。
亲卫见了赫连昱，正想凑过来，连大姑娘的帐篷早已经按照首领的吩咐收拾好了。
赫连昱却摇摇头，抬脚就进了自己的汗帐?。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首领，维持着这么极具挑战性的动作下了马，将人抱进了汗帐?。
夜晚。
部落中烧起了篝火，众人在篝火前载歌载舞。
连襄白天睡得足，这时候捧着脸，笑眯眯地盯着面前跳舞的众人，火光照映在连襄仙姿玉质的脸上。
赫连昱只觉得喉头干渴，忍不住抓起了桌上的杯子，仰起头，一口喝尽了。
杯子里的不是烈酒，而是梅子酒。
味道有几分像酸梅汤，酒意不重，甜滋滋的，是连襄爱喝的。
赫连昱只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
赫连昱弯腰偏过头，低声问：“阿襄，怎么了？”
歌舞喧闹，这一片热闹之中，两个人若是不这么凑近了，低声说话根本听不清。
连襄扯着赫连昱的袖子，冲着赫连昱的耳朵道：“哥，那是我的杯子！”
连襄平日里能喝多少都是有数的，虽然如今身体已经彻底好了，众人还是保留了不少照顾连襄的习惯，连襄也习惯被众人当成易碎的琉璃盏了。
“咳咳咳……”
赫连昱没忍住，呛了一下，咳嗽半天，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不敢低头，更不敢望向连襄。
连襄伸手给赫连昱拍了拍后背，“这酒也不烈啊？怎么呛了一口。”
连襄爱喝的酒，府里也只有赫连昱会陪她喝，连犬槐和玄越和都不爱喝。
犬槐和玄越和，被当成例子的两人，也只有连襄觉得他们还算是稚子。
年纪虽小却早早在军营里打滚的犬槐：“……”
身子骨好起来并被各个营地争抢的玄军师：“……”
赫连昱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天幕和上头零星的几颗星子，才终于道：“哥再给你换一个杯子。”
连襄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拉住了准备起身的赫连昱，眼睛还盯着眼前的人群，看模样高兴极了，“不碍事，只是喝了我的，就要赔我十分利。哥，一会记得多给我倒几杯。”
赫连昱闷闷地应了一声，接着给连襄剔骨头。
赫连昱撕好的羊肉，用筷子夹了不少，递到了连襄嘴边，连襄一点没有不习惯，张嘴就吃掉了。
众人这回真是连惊讶的心都生不起来。
这两年的赫连昱，以雷霆之势收服了不少部落。
北境草原上，赫连昱的赫赫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人不知首领的凶厉可怖，首领却在这姑娘面前如此温柔体贴……
众人虽然不知道连襄姓甚名谁，却知道首领的亲卫都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连大姑娘”，便也跟着这样喊一声。
歌舞渐渐停息，众人围在篝火前，年纪最大的巫医婆婆，讲起了流传已久的传说故事。
讲着讲着，这故事便不受控制地走向了诡谲可怖。
连襄往赫连昱那靠了靠，还伸出手，抓紧了赫连昱的手。
众人正会心一笑，不枉他们费劲撺掇着巫医婆婆讲些厉害的来。
就听连襄凑近了赫连昱，一只手紧紧握着赫连昱的手，另一只手还轻轻拍了拍赫连昱的后背，“哥，别怕，我保护你。”
众人：“……”
这话从何说起？
众人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首领，身量惊人，高大魁梧，天生凶相，在北境草原上，光是名号就足以令人闻风丧胆……
赫连昱却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嗯，阿襄在，我不害怕。”
还在镇北王府中时，众人闲下来，夜晚聚在花园的槐树下，便免不了这些精怪故事。
赫连昱每每都能得到连襄殷勤备至的安慰和保护，这样的连襄，实在是满足了赫连昱心中隐秘的妄念。
连襄伸出手，赫连昱便自觉地微微低头，叫连襄能摸到他的脑袋。
连襄摸了摸赫连昱的头，还念念有词地安抚了一阵赫连昱的“心中恐惧”。
亲卫心道，首领这装出来的“害怕”，一点也不像。
也就是连大姑娘愿意哄着首领。
首领竟然好意思诓骗人家，还好意思让人家抚慰，连大姑娘伸长了手臂，都差点摸不着你的头顶！
众人结束了欢宴，便各自散去。
连襄牵着赫连昱一只手，极为体贴地道，“赫连昱，你今天打地铺吧？”
赫连昱点点头，竭力压下了自己上扬的唇角，接受了连襄的这一安排。
连襄之前在镇北王府，怕赫连昱做噩梦，便像自己小时候做了噩梦要去寻赫连昱一般，叫赫连昱睡在她房间，只不过是外间的地铺上。
外间的榻是山桃她们守夜用的，连襄大了后，虽说早就不需要人守着了，这守夜的习惯也时不时冒出来一回，主要是姐姐们都想陪着连襄。
赫连昱偶尔能在外间打地铺，众人也都由着他们两个。
只是在青葛的竭力要求下，夏夜在聚在一起讲故事，山桃被禁止再讲些精怪诡谲的传说了。
汗帐。
夜晚的草原气温冷了下来，连襄只觉得自己在床榻上穿得也像是冬日里似的。
连襄趴在赫连昱的床榻上，探出头来，望向裹得严严实实的赫连昱，“哥，你真的不上来吗？”
连襄不知道，赫连昱是用了多么大的力气和决心，才压住了心中的念头，坚定地扭过头去，“阿襄，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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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连襄盯着汗帐上头的图案，轻声道：“哥，我睡不着。”
赫连昱利落地翻身起来，连襄早已经给他腾出了外头的位置。
赫连昱躺上去，侧着身，将连襄小心翼翼地揽进了怀里，“是不是不习惯？哥在这，睡吧。”
从前连襄跟着赫连昱出巡，也就是在襄阳城外转一圈，这还是头一次走这么远。
连襄不习惯也是有的。
只是赫连昱没想到，连襄才睡下没多久，竟然哭着醒了。
“赫连昱！”
赫连昱本就没睡，一直盯着连襄看。
这才约摸着过去了有半个时辰，连襄轻呼了一声赫连昱的名字，便猛地翻身坐起来了。
连襄一睁眼，望见赫连昱的那一瞬间，便掉了几滴眼泪，眼泪落在赫连昱的手心，让赫连昱没忍住，不受控制地将人护在了怀里。
赫连昱搂着连襄的后背，轻声哄：“我在这，赫连昱在这，阿襄不哭，是不是做噩梦了？”
连襄小时候也有一阵，哭着喊赫连昱，谁来都不管用，非要见着赫连昱才行。
后来赫连昱背地里查了不少神异传说，每回听着那些灵异诡谲的故事，便忍不住担忧连襄。
可连襄半点也不见害怕，所以赫连昱才想出了个“装害怕”的法子。
众人也不敢再在连襄面前多提连襄小时候总是梦魇的事情，便也都顺着赫连昱的稀烂演技，任由他们去了。
赫连昱动作熟练地哄人，先把人放在腿上，又抱在怀里，下巴抵着连襄的脑袋，搂着连襄，一下下地给人顺着后背。
连襄早已好些年不曾这样了，赫连昱的动作还是和第一回一样，这般亲密的动作，好似早已刻入了脊骨，上辈子做了无数遍。
赫连昱先是熟练地给人擦了擦眼泪，低沉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温柔。
“阿襄，不哭了。赫连昱在这里，你摸摸。”
赫连昱把自己的胳膊递过去，像是小时候哄连襄那样。
连襄果然抱着赫连昱的胳膊不撒手，过了一阵才像是缓了过来似的，松开了赫连昱的手臂，转而投到了赫连昱的怀中。
赫连昱也也不知道连襄都是做了什么噩梦，小时候就这样，非要抓着赫连昱的一只胳膊不撒手，好在只要让连襄抱着赫连昱的胳膊，一会就能安稳下来。
果然，赫连昱低头去看连襄的脸蛋，伸手摸了摸连襄的侧脸，连襄已经不哭了。
连襄搂着赫连昱的腰身，一言不发。
小时候做的噩梦，受制于年龄心智，连襄总是说不清楚，也记不住，也许多年不曾梦见过了。
可这一回，和小时候不同。
她想起来了。
北疆的的危急，卫昭帝的狠心，尹彧的逼迫与恶意……
连襄会一笔笔，把这些债讨回来。
赫连昱微微向后，靠坐着床榻，让连襄趴在他怀中，赫连昱一下下地顺着连襄的后背，轻声唤了一句：“乖宝？”
连襄心绪大喜大悲，又骤然想起前尘事，此刻疲累极了，趴在赫连昱胸前，手指上缠着赫连昱的发丝。
连襄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