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阿襄只是被狼牙硌到了。
连襄只见赫连昱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极为畅快的笑容来，不禁问道：“怎么了？”
赫连昱伸手在连襄颈侧轻轻抚了几下，“没事，过一会就消了。”
连襄这会睡意消退，知道众人已经到了部落，催着赫连昱赶紧出去，连襄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去撒欢了。
部落里的众人望见了首领的队伍，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朝着这个方向看来。
众人的眼神在队伍里扫了好几圈，都没见着他们身量惊人的首领，首领这样显眼，该是一眼就望见才对。
而且这队兵士可是首领的亲卫，首领也该在这里才是。
忽然有人问道：“马车里……”
这话还没说完，那人便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害，怎么可能，首领可是马背上长大的孩子，怎么会坐马车。”
众人就见，他们令人闻风丧胆、挺拔魁梧的首领，说话间便从马车上钻了出来。
这令人惊奇的一幕却不曾停止，赫连昱下了马车却不曾往前走，反而是转过了身。
那马车里接着钻出了一位妙龄女子，看打扮，不像是西羌人，反而更像是北疆人。
那女子只梳着简单的发髻，样式是北疆正流行的模样，上头却别出心裁地加上了几根细细的小辫子，颈间还有一串狼牙项链。
不少人都轻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这狼牙项链不仅能用来辟邪驱灾，还是部落中的地位象征，象征着权力和威势，更是……
众人盯着连襄看，心中都不禁生出了好奇之心，便是这位吗？
“赫连昱。”
众人只听，那女子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首领，甚至还喊了一声他们首领的名字。
他们首领却半点不动怒，往常那一张令人望而生畏的脸，罕见的露出了个笑出来。
这发自内心的笑容，不仅把部落的众人吓了一跳，连赫连昱的亲卫都吓着了。
赫连昱本就天生凶相，冷起脸来，更是能吓得人浑身打哆嗦。
谁曾见过首领露出这种温情脉脉又饱含着宠溺的神情？
这还是他们首领吗？
赫连昱听见了连襄的这一声轻唤，便立即张开了双臂，将连襄抱了个满怀。
连襄直直地往下跳，稳稳地落在了赫连昱怀里。
赫连昱抱着连襄转了半圈，才把人放在了地上，点了点连襄的额头，“不许乱跳，心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连襄笑眯眯地望了赫连昱一眼，便扭过头，只顾着盯着草原上的景色看。
因为赫连昱在，不管是从马车上往下跳，还是身处从未见过的景色之中，连襄一点都不害怕。
赫连昱站在连襄身旁，微微弯腰，“先去看看你住的毡帐？”
连襄毫不客气地拉住了赫连昱的手臂，干脆地拒绝道：“不要！我想去骑马！”
众人只见，他们说一不二的首领，像是被人施了什么夺魂术，脾性好得不得了，还满心满眼都是欣喜之意。
赫连昱柔声道：“好，但你晚上回了帐篷，要是觉得不喜欢，可不许来闹人。”
连襄拉着赫连昱的手臂，毫不犹豫地道：“那我就睡你的汗帐?。”
赫连昱极力压下了上翘的唇角，小声道：“只怕你不愿意。”
连襄没听清，抓着赫连昱的手腕，看见了自己的那一匹爱马，不禁催促道：“哥！”
赫连昱挥退了众人，领着连襄去骑马了。
连襄自己的那匹白马已经长大了不少，当初霍朝雍就是在连襄的百般力荐之下，骑着它大婚的。
只是当时“小白”还没有大名呢。
赫连昱的马通体漆黑，比连襄的“小白”大出不少。
“玉鸾，来。”
连襄从兜里掏出了平日里备给赫连昱的糖，抬手喂给了自己的玉鸾。
赫连昱的马也不依不饶地凑过来，倒是没挤开玉鸾，但只是站在连襄另一侧，不住地撒娇。
连襄也雨露均沾一般，也喂了玄麒一颗。
还没散去的人群，就见首领的那匹桀骜不驯的爱马，平日里谁都不许轻易靠近，这时候却冲着那姑娘不住地撒娇，心中暗叹，果然，物似主人型……
赫连昱可不知道众人正在心中暗暗编排他，就是知道了，估计也并不以为意。
要是能学着玄麒撒娇歪缠就能独占连襄，赫连昱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
赫连昱幽幽道：“阿襄，那是给我的……”
玄麒还不住的蹭着连襄，冲着连襄撒娇，试图再吃一颗。
连襄放在香囊上的手猛然一顿，假装自己不曾试图给玄麒再吃一颗。
连襄翻身上马，转移话题道：“哥，我们去哪？”
赫连昱也跟着利落地上了马，给连襄指了指他早早就看好的地方，就知道连襄心心念念都是跑马。
连襄双腿一夹马肚便跑了出去，赫连昱急忙跟上。
这两年连襄的身体早早养好了，连荣大夫都忍耐不住，围着连襄转圈，啧啧称奇，天生体弱的病人，竟然好得这样彻底。
连襄当时坐在药房中，看着荣大夫放光的眼神，忙不迭跑了，怕荣大夫百般思索不得，再抽出银针给自己几下。
只是赫连昱从小到大都把连襄看得像眼珠子似的，这回也不曾轻易撒开手。
连襄跑出不小的距离，才拉扯缰绳，调转马头，冲着赫连昱招手：“哥，快来！”
入眼处是无边无际的花海，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延绵不断地开到了远处雪山下。
赫连昱骑着玄麒，没几步便到了连襄身侧。
连襄笑眯眯地凑过来，惊叹了一声，“好漂亮！”
只是连襄转过头，盯着漫天遍野的花海看个不停，不曾注意到身后那一道长久的、执着的凝望。
连襄和赫连昱下了马，任由玄麒和玉鸾撒欢一般跑走了。
连襄正准备在草原上坐下，就听赫连昱连声制止：“阿襄，等等。”
赫连昱暗暗皱眉，他给连襄准备好了毯子，只是那毯子现在被玄麒带着跑走了。
连襄扯着赫连昱的手臂，连襄站在高处，比赫连昱还要高出一截，此刻居高临下地盯着赫连昱。
不等赫连昱发问，连襄便轻轻伸手一推，赫连昱便乖顺地顺着连襄的力道坐下了。
连襄把赫连昱身上的袍子一角扯出来，安然地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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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赫连昱失语一般盯着连襄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连襄已经扯着赫连昱的胳膊放在了自己伸手，随即自然而然地躺下了。
赫连昱感受着手臂上传出的实感，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正想揽住连襄。
连襄却猛地直起身，轻声欢呼道：“哥，好多蝴蝶！”
草原上特有的蝴蝶种，这个时候可是难得的好时节，蛱蝶身上有长生天绘着的豹子一般的纹理，连襄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一只云粉蝶轻轻落在了连襄的手指上，不等连襄出声喊一句“赫连昱”，便又挥着翅膀飞走了。
连襄扭过头去看赫连昱，遗憾道：“哥，你没看见……”
赫连昱却直直地盯着连襄，恰好和连襄的视线对上了，一时间，连襄都忘了嘴里没说完的话。
赫连昱眼中尽是连襄的身影，轻声道：“我看见了。”
“是野织。”
连襄的乳名，在这个时候从赫连昱口中说出来，像是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缠绵在里面。
连襄下意识地摸了摸赫连昱的侧脸，手指划过赫连昱的鼻梁，“哥，你这里，受过伤吗？”
赫连昱下意识地想摇头，却不敢惊动了连襄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只轻声道：“上回你的项链该加长了，我给你找新的狼牙，差点被野狼王挠了一爪子，幸好是阿爹跟我一起去的。”
那惊天动地的一爪，如果真的抓下来，八成就要在侧脸和鼻梁上留下不小的痕迹。
连襄收回手，语气有几分低落，“我都不知道，若不是给我找……”
赫连昱的动作打断了连襄的自责，他的手轻轻摸了摸连襄的后脑勺，“只要阿襄长命百岁，就是翻上无数座雪山，我也会去的。”
赫连昱满不在乎地接着道：“若是没有你把我捡回去，我在外头也是要打猎的，受伤更是家常便饭，我小时候受了不少伤，也猎了不少狼。”
连襄只觉得，不管是赫连昱的眼神，还是赫连昱的温声细语，都让她浑身过电一般，心脏跳得快极了，好似身上的血液都聚在了胸膛，叫嚣着……
她想把赫连昱好好藏起来，妥妥当当地保护起来。
就像，赫连昱从小到大一直对她做的那样。
连襄眨眨眼，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怪异的感觉，好像赫连昱才是刚刚落在自己手上的那只蝶，只是他不止是落在了自己的指尖，更落在了自己的胸膛中。
蝶翅谡谡，夙夜匪懈地鼓噪，连襄的心跳轰鸣，好似回应的絮语。
经久不息。
永矢弗谖。
赫连昱忍不住问：“阿襄怎么知道，我这里差点被狼抓了一爪子？”
霍朝雍就差把连襄当成眼珠子、心肝宝贝一般的做派，是绝不会告诉连襄这事的。
更何况，当时的霍朝雍狠狠骂了赫连昱一通，要是被连襄知道了，只会更心疼赫连昱，这种事情，霍朝雍才不会告诉连襄。
往日里赫连昱都是自己动手打猎，只有这一回服从了霍朝雍的要求，还差点马失前蹄，险些被狼抓了一爪子。
霍朝雍回城的路上还心有余悸，忍不住训了赫连昱好几句。
连襄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好像这两处是受过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