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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险境

作者:晚禾烟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令鹿怀舒震惊的是,寿辰上自己的一场大闹,竟然并未召来任何责罚。


    因着鹿怀舒,鹿府上上下下气氛尴尬至极,老夫人借口身体不适,寿宴刚结束就搬去了佛堂,并下令除非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否则不得轻易打扰。鹿福槿自然是陪着鹿老夫人一起,鹿明德也每日早出晚归,时常见不着人。


    唯一开心的就是鹿怀舒了,无人找麻烦,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乐得逍遥自在,几日下来勉强将原主这幅身子养回来些许。


    期间鹿张氏还派工匠来修葺了暖雪阁,匠人们装模做样地敲打了半日,将屋顶的瓦片重新铺过,漏风的窗户换上了新的明瓦,墙壁也草草粉刷了一遍,屋子里总算气派了些,最起码看起来像个人住的地方了。


    足足睡了两三日后,鹿怀舒才打起精神处理起正事来。


    这日晚间,天空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鹿怀舒早早将鹿张氏派来服侍的丫鬟婆子赶走,将念樱和原主的魂魄一通叫进了房中,几日不见,原主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说话细声细语,也不敢抬头看人。念樱脖子上的伤口愈发骇人了,能清晰地看见无数虫子在她脖间爬来爬去。


    “小鹿?我可以这么叫你吧。”鹿怀舒看向原主,抢先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她冲着念樱的方向扬扬下巴,“你认识她?”


    小鹿悄咪咪抬起脑袋,飞快地瞥一眼念樱后又迅速地将头埋下去,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她,她原本是三婶婶。”


    三婶婶?鹿怀舒挑眉,颇为震惊。鹿老夫人还有一个儿子?既如此为何她穿越过来那日没有这位三叔的记忆,甚至在寿辰上也没见过他?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小鹿抿抿唇轻声解释道:“三叔对做官不大有兴趣,说自己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游历完大虞的河山,所以不常回家。此次是因为在外头摔断了腿得好好将养一段时日,这才没有赶回来参加祖母的寿辰。”


    “三婶······念樱姐姐是三年前嫁进来的,成亲当晚······在暖雪阁里悬梁自尽了······”


    三叔鹿修尘是个君子——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这样说。鹿修尘比鹿明德足足小了十二岁,玉树临风,才高八斗,人又随和友善,是以在京城里有不少挚友。鹿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鹿修尘能好好读书,一举高中光耀门楣,他是这样说的:“老大是个直性子只会打仗,老二优柔寡断又自尊心极强,不适宜在官场打拼,只要有个三品闲职能顾好自己便成。唯有老三,将来必成大器。”


    可惜鹿修尘对做官毫无半分兴趣,不仅是做官,京城中同龄公子哥所渴望的一切——官位、听曲、贤妻美妾都没有兴趣,他此生唯一喜好的只有两件事——喝酒和游历山水。


    鹿怀舒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听到这里再结合念樱的惨状,不难推断出鹿修尘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她最讨厌这种人了,人面兽心、表里不一,面上事事为你着想实际上背地里早已捅了你无数刀。


    且说念樱原本是扬州人士,十六岁那年如愿嫁给了自己的青梅竹马生哥儿,婚后日子虽清贫,但二人彼此慰藉,也算幸福,转机就出现在念樱怀孕之后。


    生哥儿寻常会往扬州刺史家送些新鲜蔬菜贴补家用,谁知某日不知怎么得罪了刺史家的公子,竟被硬生生打折了一条腿,性命虽然保住了,但腿算是废了。


    打人的是刺史家的公子,他们人微言轻根本得罪不起,只得咽下委屈继续生活。只是生哥儿一倒下,家里里里外外的担子全落在了念樱肩上,她平日里既要赚钱又要照顾生哥儿,自己还怀着身孕,很快就支撑不住病倒了。


    就在夫妻二人整日以泪洗面的时候,邻居刘婶给她出了个主意。


    “要我说樱儿你生得美又弹得一手好琵琶,何不去我的歌舞坊做事呢?”刘婶来时带了一大盅自己熬的鸡汤,“每日只需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坐在台上,客人想听什么你谈什么就成,轻松得不得了,若是遇上大方的客人肯额外给你赏金,那你就一年不用上台了哟,只消得美美呆在家里就成。”


    “可是歌舞坊······”刘婶虽说的好听,但念樱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毕竟歌舞坊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应该去的地方,何况自己已经嫁人了,难免不会被人说闲话。


    “哎呦要我说你这个小姑娘还不如我这个老婆子呢!”刘婶不耐烦地瞪了念樱一眼,吐出口中的瓜子皮不耐烦地撇撇嘴,


    “你是不是还以为歌舞坊是原先那样啊?里面的姑娘们涂脂抹粉穿着露胸口的衣裳,瞧见客人就喊‘哎呀爷您来啦’,谁想摸就能摸?谁想亲就能亲呀?!”


    “早就不是了!我们坊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来的客人都知道我们的规矩。再说了你以为来我们歌舞坊的是什么人?地痞流氓?臭种地的?都不是!是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儿!人家什么女人没见过,还稀罕你一个成了亲有身孕的?你白给人家摸人家都不乐意呢!”


    念樱犹豫良久最终答应了。一来家中实在快接不开锅了,二来刘婶和他们好几年的邻居,两家一直无冤无仇,总不至于害他们吧。


    起初确实如刘婶说得般,她只消每日打扮齐整静坐弹琵琶即可,歌舞坊的客人大多都是富贵子弟,来也只是喝酒听曲,大方时甚至会赏她整整一锭银子,除了有的人喝醉会大喊大叫之外,再无任何不妥之处了。未足一月,念樱便赚够了生哥儿几个月的药钱,甚至给家里添了不少东西。


    在念樱去歌舞坊的第三十二天,她第一次遇见了鹿修尘。


    鹿修尘和其他公子哥不同,他不是最英俊的那个,确实最尊敬她的。念樱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很会看颜色,其他人看她时眼底都是挥之不去的轻蔑和嫌弃,仿佛和她多接触一刻都是对他们自己的亵渎,可鹿修尘不同。


    他看念樱的时候眼底都是欣赏和惋惜,仿佛是在可怜念樱这般有才华的女子,居然只能在歌舞坊这种地方弹曲供他人取乐。这点怜悯让鹿修尘异常大方,不仅是每次给念樱赏钱最多的那个,甚至送了她一本孤本乐谱。


    念樱也拿他当贵人对待,知晓他是独身一人生活在扬州,便时常给他带去自己做的小菜。


    那时念樱以为自己是被菩萨眷顾的可怜信徒,直到后来才知晓,她走的恶魔铺在滚滚岩浆之上的末路。


    那日鹿修尘以自己即将离开扬州为由,邀念樱为自己送行,席间却突然说他想娶她。念樱吓了一大跳,鹿修尘不是不知道自己已成亲,更何况她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念樱手足无措地解释着自己对鹿修尘的感激,并再三道歉不知是不是自己什么行为逾矩了,才让鹿修尘误会。


    鹿修尘听后惋惜地叹了口气,温声道:“念樱,我本欲给生哥儿一笔钱让他安稳度过余生的,可你为何要如此绝情呢?你只是一个成过亲还怀了孩子的歌女呀,应当感谢我不嫌弃你,怎么还敢拒绝我呢?”


    念樱挣扎着看向自己手边的酒杯,倒在桌上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一切都变了。生哥儿死了,官府给出的文书是失火,可念樱知道这都是鹿修尘的手笔,悲痛之下,念樱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三个月之后,鹿修尘带着心如死灰的念樱回了京城,并宣布自己要和念樱成亲。


    所有人都以为赞叹鹿修尘是个痴情种,羡慕念樱祖坟上冒了青烟。毕竟鹿修尘一个家缠万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愿意因为倾慕而娶念樱一个死了丈夫还怀过孩子的歌女,任谁看都是念樱捡了大便宜。


    可无人知道,鹿修尘总是和煦的笑脸下,藏着的是何等蛇蝎心肠。


    念樱说完屋中登时一片寂静,小鹿早已被这个故事吓破了胆,不敢相信平时最为和善的三叔背地里居然做出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你想让我帮你杀了鹿修尘吗?”鹿怀舒问道。


    “什么?”念樱有些不可置信。


    “帮你杀了鹿修尘。”鹿怀舒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这个胭脂的颜色自己不喜欢要重新换一个,“我不会让他直接死去,因为太容易了。我会让他以我能想到的最残忍、最没有尊严的方式死去,他不是最喜欢标榜自己的才华、和善吗?那就让大家都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念樱瞪大眼睛看着鹿怀舒,嘴唇哆嗦着,面目因为欣喜和震惊而显得狰狞无比,鹿怀舒甚至在一只鬼身上瞧见了眼泪。


    “当真······我,我······你······”


    “但是。”鹿怀舒歪歪头,“嘶,你能给我什么呢?”


    “杀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我的处境你也看到了,没爹没娘没人疼,此事太过于冒险了。我又不是菩萨,总不能白白帮你啊,你得付给我报酬才可以。”


    “她都那么可怜了······”小鹿在一旁愤愤地反驳道。


    鹿怀舒转头,两根手指虚虚搭在小鹿的嘴唇上,示意她闭嘴。


    良久,念樱终于开口了,她的嗓音沙哑而破旧,丝毫听不出一点当年扬州名震歌舞坊的念樱姑娘的好嗓子:“只要你帮我杀了她。”她说着将自己发间一根看不清成色样式的簪子拔下来递到鹿怀舒手中:“这是当年生哥儿送我的,我死的时候浑身上下只有这一根首饰,上面凝结了我的怨气,对于大多数鬼魂来说只要中了一击,便会魂飞魄散。”


    鹿怀舒思索良久,接过了那只簪子:“成交。”


    “二小姐。”鹿怀舒还欲说些什么,就听见外头丫鬟道,“二夫人说让您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去安国寺上香。”


    “知道了。”鹿怀舒叹了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和当社畜有什么区别?!”


    翌日清晨,天还未全亮,一辆装饰颇为体面的青帷马车便停在了安国寺门口。拉车的两匹马膘肥体壮,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车辕旁侍立着几个穿着鹿府仆役服饰的精壮汉子,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鹿张氏鹿福槿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出来。鹿张氏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藕荷色锦缎袄裙,外罩一件银鼠皮斗篷,发髻上只簪了一支成色上好的碧玉簪,显得端庄又虔诚。鹿福槿则是一席素净的月白袄裙,长发散下,白色斗篷衬得她愈发高贵恬静。


    与二人相比,鹿怀舒身上则裹着鹿张氏“临时”为她准备的一件半旧的靛青色棉斗篷,颜色暗沉,显得她那张苍白的小脸愈发没有血色。她浑身上下只有一支褪了色的素银簪子,再无半点装饰,知道的是鹿二夫人带着侄女和女儿来上香,不知道的还以为鹿怀舒是鹿福槿地贴身侍女呢。


    趁鹿氏母女走在前头,鹿怀舒悄悄冲她们二人做了个鬼脸,心里吐槽道:真是小气鬼,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不愿给我,你们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可有一半是拿的我们大房的钱!


    眼前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宏伟寺庙。朱红色的山门高大巍峨,门楣上悬挂着黑底金字的“安国寺”匾额,笔力遒劲,透着一股庄严肃穆。门前石阶宽阔,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两侧古柏参天,枝干虬劲,虽值冬日,依旧苍翠。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息,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梵呗诵经声,更添几分佛门圣地的空灵与庄严。


    “果然香火鼎盛。”鹿张氏抬头望着山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双手合十,朝着山门方向微微躬身,显得无比虔诚。“走吧,随二婶进去拜拜菩萨,心诚则灵。”


    早有知客僧迎了上来,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和尚。他显然认得鹿张氏,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夫人、小姐远道而来,辛苦了。小僧已为几位备好了清静的禅院歇息,请随我来。”


    鹿张氏微笑着还礼:“有劳师父。”


    知客僧引着她们绕过正殿,穿过几道回廊,越走越僻静。周围的香客渐渐稀少,只剩下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的钟磬余音。最终,他们来到寺院西北角一处相对独立的院落前。院落不大,青砖围墙,里面是三间连在一起的禅房,看起来颇为清幽雅致。院子角落种着几株寒梅,此时正有几朵零星绽放,散发出清冷的幽香。


    “此乃‘静尘院’,最是清净不过,适合夫人小姐们清修礼佛。”知客僧推开院门,侧身相让,“斋饭稍后会送来。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院外侍候的小沙弥便是。”


    “多谢师父,有劳了。”鹿张氏客气地道谢,示意身边的婆子递上早已准备好的香火银子。


    知客僧接了,宣了声佛号,便告退了。


    鹿张氏环视一周颇为满意,她转过身,对着鹿怀舒,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慈爱的表情:“舒儿,一路颠簸你也累坏了,先回房好好歇息吧。晚些时候斋饭送来,我让人给你送去房里。明日一早,二婶再带你去大雄宝殿,好好拜拜菩萨,求个平安符。”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鹿怀舒苍白的小脸上,声音放得更柔:“这寺里清静,夜里更深露重,寒气重。你身子弱,晚上就别出来走动了,免得再着了凉,嗯?”


    鹿怀舒垂下眼帘,顺从地点了点头,细声道:“舒儿知道了,谢二婶关心。”


    鹿张氏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细细叮嘱了几句,便带着鹿福槿进了中间那间最大的禅房。


    鹿怀舒推开自己那间禅房的门。里面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个蒲团,墙角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净瓶。窗户紧闭着,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禅房的木头和香灰混合的气息。


    她反手关上门,简单检查一番确定屋中无异样后,便三两下蹬掉鞋子直接上床休息起来。根据她看过那么多小说的经验显示,这种僻静幽深的寺庙最适合发生一些意外了,而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鹿张氏千方百计哄她来这儿绝不会只是祈福那么简单,势必有大动作。


    ——除非她突然受了大刺激决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鹿怀舒呵呵一声将脸埋进被子里,专心休息不再胡思乱想。


    夜幕很快降临。


    山寺的夜比城里来得更早,也更沉。白日里的喧嚣香火彻底散去,只余下无边无际的寂静。寒风在山林间呼啸穿梭,吹打着禅院的门窗,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偶尔能听到远处大殿传来的、穿透夜色的悠长钟声,更添几分空寂与苍凉。


    斋饭早已送来,鹿怀舒怕她们动手脚,没敢入口,只啃了张自己早早准备好的烧饼。填饱肚子后鹿怀舒熄了灯,坐在冰冷的床沿上,静静等着今晚的意外降临。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其他屋子的烛火一一熄灭,整个静尘院仿佛沉入了无边的海底。


    就在这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穿透了薄薄的门板。


    一支闪着幽蓝寒光的短小弩箭直直钉在距她不过咫尺的位置,箭头深深没入硬木床板,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鹿张氏想杀了我!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鹿怀舒的后背就湿透了,她没有想到鹿张氏居然如此狠心!她原先只以为鹿张氏所能做的不过是趁她熟睡时将贵重的首饰塞在她包裹里,再污蔑她偷东西,安国寺历来香客众多,其中不乏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若是被人知道堂堂鹿大将军的嫡女在佛门重地行窃,不光是她自己,连她爹娘的脸都会被丢尽!


    再不济就是找歹人毁她清白,毕竟在这个时代,最能拿捏住一个女子的就是没用的清白!


    鹿怀舒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生理性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不知是自己的泪,还是原主残存在这具身体的意识流出来的泪。念樱一个恶鬼都可以将自己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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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给她护身,而鹿张氏,她的亲婶婶,居然想置她于死地。


    鹿怀舒不敢有丝毫犹豫,甚至不敢回头看,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凭着求生的本能,猛地扑向房间另一侧紧闭的窗户!


    “人跑了!追!”一个刻意压低的、充满戾气的男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破门声!


    鹿怀舒根本不敢停,她攀上窗台,毫不犹豫地翻身跳了出去!脚下是冰冷湿滑的石板地面,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咬紧牙关强忍着,跌跌撞撞地朝着院子外面狂奔。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鹿怀舒的心脏快要炸开了,肺里像是着了火,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她才刚穿越过来!她还没有帮原主和念樱报仇呢!


    鹿怀舒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她只能凭本能拼命往前跑。锋利的枯枝一次次划过她的脸庞、脚腕,喉间逐渐泛起腥甜,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粗重又急切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鹿怀舒知道她快到极限了,原主这幅身子损耗得太厉害,仅凭几日的休息根本补不回来。


    就在这时鹿怀舒惊奇地发现,不远处好似有一缕微弱的亮光,在漆黑一片的山谷中忽闪忽闪,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


    鹿怀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点亮光扑去,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里面是否有人,是否安全,便一头撞开了那扇并未完全闩紧的、略显破旧的木门。


    “哐当!”


    一股淡淡的、带着陈旧书卷和冷冽松柏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鹿怀舒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摔进了屋内,冰冷坚硬的地面撞得她眼前金星乱冒,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因为脱力和脚踝的剧痛再次跌倒在地,手中紧握着的匕首滚落在地。这匕首是她醒来后在柴房角落发现的,应该是原主藏下的防身之物,这几日她一直贴身带着。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在听到身后追兵逼近的脚步声和门外的厉喝“在那边!进去搜!”的同时,鹿怀舒翻身抓起地上的匕首,朝屋内那个站在窗边书案前的高大身影扑了过去,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烛光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寒光,精准无比地抵在了那人的咽喉之上!


    “别动!”鹿怀舒的声音嘶哑破碎,“敢出声……我就杀了你!”


    烛火跳跃了一下,昏黄的光晕,将两张骤然贴近的脸庞映照得半明半暗。


    鹿怀舒全身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死死握着匕首的刀柄。冰冷的刀锋紧紧贴着对方温热的皮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下颈动脉的微弱搏动。她的呼吸粗重而灼热,喷在对方近在咫尺的下颌上。


    她终于看清了被自己用刀抵住咽喉的人。


    是一个男人。


    一个极其年轻、也极其好看的男人。


    他穿着墨色的锦缎常服,衣料在烛光下流动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身形挺拔修长,肩宽腰窄,即使此刻被刀锋威胁着,依旧站得笔直如松,透着一股骨子里的矜贵与从容。脸是极富冲击力的俊美,眉骨如刀裁,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最摄人心魄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瞳孔是极纯粹的墨黑,此刻正微微低垂着,视线落在她紧握着匕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上。


    鹿怀舒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太强了,绝非等闲之辈。自己这是刚出虎穴,又闯进了龙潭吗?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喉结在她刀锋下极其细微地滑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门外追兵的脚步声和低吼声已经到了门口!


    “人呢?跑哪去了?”


    “这间禅房有光!进去看看!”


    鹿怀舒瞳孔骤缩,几乎想拿着匕首上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她用刀抵住的男人居然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鹿怀舒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一麻,紧握的匕首脱手飞出,“铮”的一声轻响,钉在了几步之外的木柱上。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揽住了她的腰,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带着,撞进了一个坚实而温热的怀抱。鼻尖瞬间充斥着一股冷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清冽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别动。”声音在距她头顶不远的地方响起。


    鹿怀舒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能听见耳边传来的兵刃相交的噼里啪啦声和男子沉稳有节奏的呼吸声,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浓到鹿怀舒不受控制地想趴在一边干呕,她轻轻挣扎了一下,却被男子更强大的力道又按了回去。


    须臾之后,寂静再次降临。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鹿怀舒自己那如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着耳膜。


    “能走吗?”


    鹿怀舒呆愣,他的话题转换地太快,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的脚。她下意识动了动,立刻倒抽一口冷气。


    “不能。”鹿怀舒如实回答。


    男子轻轻蹙了蹙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为难的事。禅房内并无可以载人的工具,鹿怀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那个······您能抱我吗?背也成。”


    但凡有一丝方法她都不会提出这个丢人的问题!鹿怀舒欲哭无泪,她只是静静站着脚踝就刺痛无比,更不用想走路了,这个男子方才救了她,应该不是坏人,也是她此刻身边唯一能利用的。


    男子怔愣片刻,轻咳一声。随后他揽在鹿怀舒腰间地手骤然用力,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膝弯,直接将鹿怀舒打横抱起。随后走到禅房一扇紧闭的、糊着高丽纸的窗户前,空出一只手在窗棂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那扇窗户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鹿怀舒愕然地看着这扇隐藏的暗窗,他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抱着她沿着这条仅容半足之地的湿滑小径,沉稳而迅速地移动着。他的平衡感好得惊人,即使在如此险峻的地方抱着一个人,也如履平地。鹿怀舒被迫紧紧贴在他胸前,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和呼吸,以及透过衣料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热体温。


    男人似乎对这片区域极其熟悉。他抱着她,在黑暗中如同鬼魅般穿梭,最终来到寺院一处极为偏僻的后墙角落。这里墙头不高,墙下堆着一些凌乱的枯枝和山石。


    他将鹿怀舒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平坦、背风的山石后面,自己则利落地攀上墙头,警惕地向外观察了片刻。确认外面安全后,他翻身跃下,重新回到鹿怀舒身边。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路下去,不要回头,一直走,天亮前能到山脚的官道。”他的声音在寒风中依旧清晰,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路上不会有危险,走慢点。”


    鹿怀舒扶着冰冷的山石勉强站稳,脚踝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吸了口气。她抬起头,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眼前男人模糊的轮廓,却什么都看不清。


    “公子。”鹿怀舒的声音因为寒冷和虚弱而微微发颤,“多谢今日出手相助,敢问恩公尊姓大名?来日小女子脱险,必报答。”


    男子沉默片刻,声音有些沙哑:“不用。”说罢不再停留,转身离去,山风带起他墨色的衣角,猎猎作响。


    鹿怀舒站在原地目送男子离开,直至再也看不清他的背影才收回目光。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撕下一片布料将奔跑中全然散落的头发拢到脑后扎起来,随后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一字一句,轻声又坚定地说道:“鹿张氏,我迟早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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