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比起直接对上月氏或奉承打点,收拢西域一带的散贩游商,显然更可靠稳妥。
既欲与此地长通商贸,便须深植其根,广结脉络。
孟临渊此人,别的不说,确实很有忽悠人心的本事,一通纵横捭阖的手段,就那样淡然的坐在一群人中间,话一句句递出来——有情有理有钩子,听得人不由自主就往她那儿靠。
况且她也不去全然都是蛊惑,她这次带来一批顶尖的丝绸,如云似霞;还有稀珍的雪糖,洁白细腻,都是西域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群平日各自奔忙、甚至互相抢生意的散贩,哪见过这阵仗?
先是心动,再是心热,最后心思也活络起来——若是大家真能抱成团,合成一股力,往后这西路之上,谁还敢小瞧他们?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馆子里的气氛已然不同。
先前还各揣心思的众人,此刻高举陶碗,以奶茶代酒,痛快地碰到一处。
夏容与看着方才还七嘴八舌、各怀心思的散贩们此刻个个眼神发亮,围着孟临渊如同众星捧月,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待人群稍散,他若有所思道:“你从前不会也忽悠过很多人入股吧。”
这么会合纵连横。
孟临渊并不看他,只淡淡道:“怎么?你今日才知我擅长此道?”
她端起碗,吹了吹热气,眼睫在灯下落下一小片阴影。
“从前在其他小世界打江山的时候,兵荒马乱,群雄割据。空口白牙,无兵无粮,靠的不就是这三寸不烂之舌,去游说、去联合、去借力打力?”她的声音平缓,像在说一件极寻常的事,“那时,面对的可不是这般只为求财的商人。是拥兵自重的枭雄,是待价而沽的谋士,言错一字便可能万劫不复。”
“许他们以利,示他们以威,再给他们画一张看得见、似乎又能摸得着的大饼。人心趋同,无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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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来的货船抵达疏勒时,已是深秋。
大漠长风,孟临渊立在城头,看那绵延的驼队驮着新到的丝绸迤逦行来,竟如一条斑斓的河,流过土黄色的城郭。
她如今已在西域立稳脚跟。自那日市集归来,她便与夏容与细细谋划,将散贩游商逐一收编,组成一支唤作云锦盟的商帮。
名号虽雅,行事却极是俐落干脆。不过两年多的光景,疏勒内再提起孟临渊,已无人不知。连月氏商行那位碧眼少主,也曾遣人送过一回拜帖。
西域中无人不知那位自江南来的女子。她带来的丝绸如流霞,更兼手段玲珑,竟将散沙般的游商织成一张网。
这张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先是疏勒,继而至于于阗、龟兹,乃至更远的撒马尔罕,都有了为她奔走贩货之人。
商路既通,财源便如春汛时的水,滚滚而来。沈家旧日那些田庄铺面,本已是下金蛋的母鸡,如今更借这西贸东风,愈发兴旺。银钱如流水般汇入。
孟临渊麾下的驼队,规模已极为庞大。沿途驿馆、货栈,多见悬挂云字旗号,商旅皆以此地为依托,互通有无。
每至春秋两季,驼队启程,首尾相继,竟有绵延数里之盛况。驮负的也不仅是丝绸,更添了雪糖、瓷器、茶叶、纸张,乃至精巧的铁器;而西来的珍宝、香料、毛毯、玉石、良马,亦经她手,源输入中原,利泽四方。
孟临渊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果然声势还是搞太大了啊。」她其实并不想和朝廷对上。
9413安慰她:「至少没有明面上太过分。」
好在这个小世界朝廷江湖两立,朝廷式微,也有不少豪商庄主都是江湖人士,名扬四海,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这天下太大,江湖太远。只要不公然造反、劫掠州府,那些高居庙堂之上的人,也乐得清静。
名声既出,便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御书房内,一份来自都护府的密报静静躺在紫檀木案上。
皇帝翻阅过后,沉默片刻,对下首的枢密使淡淡道:“一女子,竟能于万里之外,行此等事?整合商路,隐操市价,甚至影响西域诸部动向?”
枢密使自然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躬身回答:“陛下,据查,云锦盟虽势大,然至今为止,一切行为皆在商贸范畴之内,依法纳税,畅通物资,于边贸实有裨益。”
况且就算是他们想管也恐怕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孟临渊能建立西域的势力当然并非只是谈合作联合。西域那边势力复杂,彼此多有龃龉。似乎有几个原本针对她的对头,后来莫名其妙自己就内斗起来,互相攻讦,损失惨重,倒让她坐收渔利。具体如何操作的,外人就难以知晓了,只知结果便是如此。
她的手段。外面传得神乎其神,说她在西域,不动刀兵,却能杀人诛心,谈笑间就让好些股凶悍的马贼和地头蛇吃了大亏,溃不成军。
而且也并非全然是兵不血刃,她将西域商道上盘根错节的魑魅魍魉、各方豪强,硬生生的打服了。
有些小国王族,仗着手握大权又自恃武力,扣压她的商队,索要天价赎金,想要给她一个教训,也被打的落花流水。
她是一路踩着尸骨和败亡的势力,杀出的商路,这才站稳了脚跟。
虽然没人见过她出手,但此人多智近妖是出了名的,谋划布局算无遗策,又非常善于排兵布阵,几乎是一路赢了下来。
更兼得身边有个剑无鞘,天下第七。
“依法纳税,畅通物资……于国虽有小益,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介布衣,还是女子,竟能隐操西域商路,影响诸部动向。今日能联合商贾,来日若振臂一呼,又当如何?这岂是寻常商贾所能为?”
他抬起眼,看向垂首恭立的枢密使:“你说她手段莫测,能杀人诛心,甚至一路踩着他人的败亡上位。这样的一个人,你说她仅在商贸范畴之内?”
若不是她前些年献上白糖,又只专心商贾,他也不会忍让这么一股势力。
枢密使背后渗出细微的冷汗,他深知皇帝的顾虑绝非空穴来风。朝廷式微,江湖势大,对这类骤然崛起、难以掌控的力量天然抱有警惕。
他斟酌着词句,谨慎回道:“陛下圣明。至今为止,云锦盟确无任何逾越之举,反而因其存在,西域商路较以往更为通畅稳定,边境诸多小部落因利而附,间接也少了些滋扰。强行处置,恐寒了往来商旅之心,反生变乱。”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且其麾下能人辈出,尤其是那天下第七的剑客剑无鞘,形影不离。她又善于谋划指挥,我们的兵力……恐难以施行雷霆手段。若一击不中,反遭其噬,届时西域格局动荡,恐非朝廷之福。”
皇帝沉吟不语。
他何尝不知枢密使所言是实情?朝廷对西域的控制早已不复当年,很多时候不得不倚仗这些地头蛇来维持表面的平稳。孟临渊的出现,某种意义上甚至是帮朝廷重新梳理了西域混乱的商道。
“也罢。”皇帝最终挥了挥手,“继续盯着便是。只要她识得大体,这丝路女君的名号,朕容得下。”
“丝路女君”——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名号不胫而走,成为了孟临渊最广为人知的称号。
它代表着财富、权力、神秘与不可复制的传奇。
这风声渐渐传回江南,时人皆惊叹不已。茶坊酒肆间,多有议论。
一介女流之身闯荡西域,竟将生意做得极大,丝绸如流水,金银似山积。沈家那些原本的产业,在她手中非但未衰败,反而借着这股东风,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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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显赫,俨然成了江南豪富。
更有人津津乐道她在西域的手腕能力,改编了不知多少个本子传唱说书。
冯府之中,冯砚舟听得这些言语,只觉如芒在背。
而更让冯砚舟焦头烂额的是,因着孟临渊如今名动天下的声望以及皇帝的默许,官场上一些原本与冯家交好或中立的势力,态度开始变得微妙甚至疏远。
毕竟她的产业遍布天下,又把握着出口进口的经济,谁也不敢保证会不需要些什么。
想攀附孟临渊的人数不胜数,故意拿他冯家作伐,向她递投名状。无需孟临渊亲自驱使,自有人为了向她卖好,或为自身利益,开始针对冯家。
还有就是趁机落井下石的人。
再想想孟临渊自身的势力和手段,他头有两个大。
说白了他就是个小小的知府,上面的人多的是把他当个棋子的,随便出手折腾他一番,给孟临渊卖个好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从前还或多或少可以暗地里给沈云襄的产业使些绊子,可最近就已经被警告了。
冯砚舟憋着一口气出了书房,却见几个管事婆子已候在廊下,个个面带焦色。见他来了,忙不迭上前回话。
“老爷,老太太吩咐将西街那两间铺子的收益拨去修葺祠堂,可那是府里进项的大头,眼下正值采买秋粮的时节,账上实在周转不开......”
“老太太昨日应承了永昌伯府太夫人的佛事,要捐五百两香油钱,库房支不出这许多现银,可否先用给各院做冬衣的料子钱抵上?”
“庄子上送来的租子数目不对,比往年少了三成,老太太只说是年景不好让收下......”
你一言我一语,竟似乱蝇嗡嗡,搅得冯砚舟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强压着火气一一处置了,心下却愈发觉出不对来。
母亲理家他是知道的,最是心软好奉承,下人们说几句好话便容易松口。
他终究坐不住,往母亲院中去。才至廊下,便听得里头笑语喧哗。小丫头打起帘子,只见母亲榻前围坐着几个管家媳妇,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
“老太太真是菩萨心肠,体恤我们下人,这个月各处的份例都添了不少呢!”
“正是呢,连庄子上交租子的也说老太太宽厚,今年收成略差些,便免了他们三成租子......”
冯老太太被捧得满面红光,笑道:“都是为冯家积福,你们辛苦一年,原该多体恤些。”
冯砚舟听得心头火起,大步走进来,冷冷扫了众人一眼。那几个仆妇顿时噤了声,讪讪地退到一旁。
“母亲,”他尽量放缓语气,“庄子上收租的事,儿子听说别家都是足的,怎么独独咱们家少了三成?莫非是底下人捣鬼?”
冯老太太不以为然:“今年雨水少,收成差些也是常理。何苦逼得他们过不去年?咱们家也不缺那点银子。”
“这不是缺不缺的问题......”
冯老太太被儿子当众顶撞,面上挂不住,“好啊,如今你翅膀硬了,倒教训起我来了?我管家时你还不知在哪儿呢!”
冯砚舟见母亲动气,只得压下火气,软语劝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我也新娶了白氏,府中事务繁杂,母亲年纪大了,不该为这些琐事劳神......”
“琐事?”冯老太太冷笑,“你是嫌我管得不好了?我告诉你,没有我这些年操持,冯家能有今日?”
然而还未等他继续相劝,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冯砚川的声音由远及近:“娘!快救我!”
帘子猛地被掀开,冯砚川跌跌撞撞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救命!我、我欠了赌坊一千两银子,他们说今日再不还,就要剁我的手!”
冯砚舟猛地站起,“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