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舟“蹭”地站起身来。
这动静惊得俞七浑身一抖,刚夹的鸡腿摔回盘中,溅起几点浓郁的酱汁。
“怎、怎么了?”他茫然地抬头,便见顾连舟衣袂翻飞,逃也似地快步离席。
俞七呆滞许久,终是忍不住挠了挠头,嘀咕道:“总是这般憋不住,也不是个事儿啊……”
难怪顾兄总是这般漫不经心,原来是身体不适许久,这才没功夫搭理自己。
如此说服自己,俞七重新埋下头去,继续对付起眼前的席面来。
吃得正欢,忽又听那唱礼之人高声道:“天水顾氏,献青釉扬覆莲花樽一架——”
怎么又冒出个天水顾氏?
俞七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循着动静往门口看去,便见一年轻的白衣男子负手而立,正与那管事低声交谈。
但见其墨发半束,未加冠,年岁应与自己相仿,身量却极为颀长挺拔。
啧,这顾家的公子,莫非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事长这么高作甚?
正暗自腹诽,那白衣男子倏尔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俊的侧脸,俞七当即看得怔住,连嘴里的肉圆都忘了嚼,鼓着腮帮子愣在原地。
像,真像。
看模样,这位应当是顾家的小公子没跑了。
如此想着,他下意识便想抬手招呼对方过来,手臂将将抬起,忽又想起自己先前自作主张,惹宋三不快之事,一颗忙碌的心陡然歇了。
罢了,若这兄弟二人情缘深厚,自会相见,他瞎充什么热心肠。
将手讪讪收回,他端起桌案上的茶汤,小口啜饮起来,余光瞥见那顾家小公子被管事的一路引至他斜对角的座位坐下。
似有察觉般,顾少炀在一片喧闹中,窥见一道灼热的视线,于是不避不让地反盯了回去。
二人的目光骤然相撞,却是俞七绷不住,“噗”的一声叫那茶汤呛住,忍不住咳嗽起来。
直待他咳得面色涨红,眼中冒出火光时,那顾小公子方冲他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来。
看得俞七额角青筋狂跳。
嗬,这什么人呐!
-
漆黑的寝房中,空气冰冷得几乎凝滞。
那枚铜钱极有准头,擦着赵煜的指腹而过,钉在拔步床的里侧,发出“笃”的一声闷响,而他指间的丹丸则滚落而下,陷进被褥的褶皱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陡然窜出,伸手便要抢夺那颗妖丹,“赵煜,松开她!”
南城王面色登时变得铁青,根本无暇思索来人的意图,满心满眼只有妹妹一人。
这颗起死回生的丹丸,今日无论如何也是要给鸾儿喂下的,这是妹妹唯一的生机,绝不容任何人破坏!
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探手重新攫住那颗丹丸,一手掐起女人的下颌,趁着她启唇的瞬间,将丹丸塞了进去。
因着时间紧促,他甚至顾不得放轻力道,动作近乎粗鲁地顶着那丹丸,眼看着它滑过女人的咽喉,鼓起分明的弧度。
“鸾儿……鸾儿……”他几近癫狂地将女人冰冷的身体揉进怀里,双臂宛若铁钳一般,牢牢箍住她的腰身,左右轻晃着。
这骇人的一幕看得宋岐灵浑身血液都凉透了,双脚如同被钉在地。
半晌,她方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都做了什么啊……”
无尽的荒唐中,她陡然挣得一丝理智,冲上前便要将人分开:“那是妖丹,你是疯了么?松开,现在把妖丹吐出来还来得及!”
岂料这人十指竟如同焊死了一般,任凭她如何撕扯也纹丝不动,宋岐灵心一横,只得手掌发力,运足气力朝他颈侧劈去!
手刀落下,赵煜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倒下去,重重压在女人身上。
宋岐灵眼疾手快地将两人分开,屈掌抵住女人的后背,试图将那颗丹丸催出。
不料手掌落下的刹那,触手绵软,好似陷进了一团正在消融的积雪之上。
冰凉、异样的柔软。
女人的身体在手下无声地塌陷、消解,最终化为粘稠的浆,顺着她的指缝蔓延流淌,几乎要将她的手掌吞噬包裹。
宋岐灵指尖颤抖着抬起,唇瓣张合,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娘亲。
-
短促的惊呼声中,宋岐灵一脚踹翻脚边的竹枕,整个人挣扎着翻身坐起,摸着被褥便寻那颗泛着紫色妖纹的丹丸。
真是怪哉,分明还是那张拔步床,却好似沾染了她的体温,变得暖洋洋的。
被褥柔软,散发着股梨花香,叫她揉了几番,亦未显出褶痕来。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女子轻柔的应答声中含着一丝忧虑:“公主,可是又做噩梦了?”
宋岐灵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着面容陌生、作丫鬟打扮的少女向自己靠近,心底蓦地生出一股寒意,“你叫我什么?”
“公主,您别吓奴婢呀,可是睡得太久,魇住了?”小丫鬟捧着一盏热茶,放在床榻一侧的矮凳上,抽下腰间的巾帕叠得齐整,在宋岐灵汗湿的额角细细擦拭。
宋岐灵垂眼看向身上轻薄的丝质寝衣,以及垂落在胸前的乌黑长发,脑中顿时“嗡嗡”作响。
虚相,又是虚相。
那颗妖丹竟这么快发挥了作用么?
她扭头躲开丫鬟的手,翻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着了魔般地往外跑去。
丫鬟在身后追逐她而来,口中的称呼隐隐变调,尾音高亢,逐渐变得尖利刺耳起来,“公主这是要去哪儿啊……又跑……怎么又跑!”
宋岐灵不知疲倦地往前奔跑,却觉着触手可及的朱门离自己越来越远,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她从这间屋子离开。
窸悉簌簌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蜣螂爬过草丛,连绵不绝,一刻也不停歇。
愈发响亮的声音碾过耳膜,爬到了她的脸上。
太吵了。
她想要掐诀,手指却如何也张不开,垂眸看去,便见不知何时起,十指被布条缠绕了一层又一层。
像个粽子。
“去请天师来,秋菊,去拿绳子。”
“公主这是怎么了?”
“又中邪了……说要去寻兄长……”
“不是喂了祛邪的香灰水了么,怎的又中邪了?”
“快,绑了她!”
她想要张嘴反驳,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舌头被布团抵着,丝毫动弹不得。
她是如何变成眼下这般的?
她茫然地停下脚步,扭头向四周看去。
数不清的人头,乌泱泱,像星星,一簇又一簇地冒出来,挤过来,居高临下地围着自己,空白的脸上只有一张红艳艳的嘴唇,张口说话时便会露出底下白得骇人的两排牙齿。
气息清晰地喷洒在她的头顶、脸上,脖颈上,像是将她整个人舔过一遍,浑浊而浓郁的腥臭,令人作呕。
她是谁?
她眨了眨眼,从他们狰狞的嘴型中勉强认出。
她是赵鸾。
公主。
昭懿长公主。
“都是那只罔顾人伦的妖怪,把殿下害成了这样。”
“公主莫怕,这是天师给的仙丹,吃下去后一切邪祟都会从公主的千金之躯离开。”
“公主乖,张嘴。”
“过来帮忙摁住她!”
“拿水,拿水!”
坚硬圆润的物什从她的口中强硬地塞了下去,扯裂了唇角,滚热而腥甜的血液顺着下巴滑过脖颈,湮湿衣襟。
心跳“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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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响,恶心感自腹部涌上咽喉,她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呕吐,一只大而冰冷的手掌猛地贴上了她的嘴,紧紧封着,不留一丝缝隙。
“咽下去,得咽下去。”
“公主,咽下去才能好起来。”
“不必拿水了,去拿帕子,团紧实了堵住公主的嘴!”
宽大的手掌捂住口鼻,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长公主赵鸾因窒息翻了个白眼。
她已经乖乖咽下去了。
不是说咽下去就好了么?
为何还要绑着她!
嘴好痛,手也好痛,肚子好痛,浑身都好痛,她想见兄长……
“公主睡着了!”
“天师的丹药果真有用,公主不想逃跑了!”
“快去启禀皇后殿下,公主已收拾妥当,明日便可与驸马成婚!”
赵鸾挣扎着睁开双眼,便见眼前一片浓郁的血色,舌头依旧被帕子堵着,叫她喘不上气来,她垂眼看去,便见那红色的边缘下,自己的双手被一条细而隐蔽的绳牢牢捆住。
她动了动手,一股钻心的疼痛如期袭来,却叫她皱不了半分眉头。
梳得紧实严密的发髻将她的眉眼高高吊起,沉重的头冠将她压在原地,她被从里到外,严严实实地封印了起来。
陡然间,一柄红漆的长杆倏然伸进视野中,掀起她面前的一片猩红。
“公主万福。”男人冰冷的话语传来,容颜在红烛的映照下变得格外瘆人。
他生得格外俊美,高眉深目,鼻梁直而挺拔,唇色鲜艳,像是从画中走下来的一般。
可他的眼中没有温度,望向她的时候,宛若在看一件器具。
他张了张嘴,声音无波无澜:“宋献得殿下青睐,是宋献这辈子最大的福分,殿下,你我经今夜的洞房花烛夜,便可成为真正的夫妻,我会助殿下顺利诞下婴孩,为皇室绵延后嗣,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他说得太快,赵鸾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许是药力使然,亦或是她昏睡太久,脑中混混沌沌,好似煮着一锅浆糊。
下一刻,便觉眼前天旋地转。
宋献稍微使了些气力便将她推倒在枕褥间,从容不迫地解开她的腰带,褪去她的衣衫。
他伏在她的身上,扯下她最后一层遮掩,暧昧地贴近她的耳边,语调冰冷,宛若一条淬了剧毒的蛇:“你说,赵煜若是看您这般,会不会恨极了您,我的公主殿下。”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吟,热泪如断线的珠串,源源不断地流出,滑过眼角,湮进鬓角。
赵煜。
赵煜。
赵煜。
……
不知在心底念了多少遍,直到嗓子嘶哑,抵在舌尖的布团骤然松开,宋献高大而沉重的身躯方从她身上离开。
他扯了扯凌乱的衣袖与歪斜的衣襟,面上重新恢复成那副恭敬的模样,例行公事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殿下,太医说了,殿下需得平躺半个时辰。”
“啊,我忘了。”他倏尔笑了,眼底流淌着恶意,“殿下的手脚被绑着,自然动弹不得。”
赵鸾双眼赤红,看向她名义上的丈夫——当今的状元郎宋献。
他站得笔直,一如进门时那般体面,甚至连衣衫都是完整的。
她声音沙哑,气若游丝地吐出今夜的第一句话:“宋献……你……不得好死……”
话音落下,却见这位年轻的状元郎微微颔首,毫不在意道:“能死在公主殿下的石榴裙下,为夫甘之如饴。”
他刻意加重了“为夫”二字,听得赵鸾气血上涌,生生咳出一口血来,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却饱含恨意。
今日之耻,他日定如数奉还。
她要亲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